方父認識這個包工頭,他是專門為澆築混泥土是打震動的班組,他們這個班組一共隻有八個人。
他們的工作程序,是在樓麵釘好模板,紮好鋼筋,商砼站的商砼車把混泥土運來,通過天棒或者地棒,把混泥土澆築到樓麵,然後他們再用手動擋震動。
正常情況下,工作的時候,其他工人都休息。
而且工地上一般出現安全死亡事故後,隻要安撫的好,事情不可能鬨得這麼大。
看到現在整個售樓部圍滿了工人,大家都義憤填膺,這個包工頭和死者的家屬都下跪,說是要替他們主持公道,弄得方父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立即把包工頭和死者的妻子扶起來,不解地問包工頭:“你在工地上乾了幾十年,跟著我們方式集團,也乾了將近十年了吧?”
包工頭點了點頭。
死者的妻子哭道:“我老公也在方氏集團乾了十年。嗚——”
方父接著問道:“既然都是老人了,那你們也清楚,工地上出安全事故很正常,我們方氏集團從來沒虧待過任何一個死者或者傷者。”
“今天這事出了,雖然說方方麵麵都有問題,我們也很痛心,但你們應該相信,我們方氏集團一定會給你們有個交代的,你們這麼鬨是為什麼?”
恰好這時,範建明和董明霞趕到。
方雅丹看到範建明來了,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情不自禁地朝他身邊走去。
張國棟見狀,耷拉著腦袋,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死者的妻子一邊哭著,一邊指著張國棟:“嗚——,方老板,我們都是老實人,如……果不是這位老總太過分,我們……那些工友們也不會……嗚——”
看到她泣不成聲,範建明走過來,雙手扶著她說道:“這位大姐,我看你太難過了,你先坐下吧。”
說著,他把中年婦女扶到沙發上,轉而又問包工頭:“出事的時候,你在不在現場?”
“在。”
“那就請你把經過說一下。”
“好。”
範建明轉而又對方父說:“方總,你年齡大了,先坐一會兒,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
方父看了範建明一眼,又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下張國棟,什麼也沒說,走到辦公桌裡麵的椅子坐下。
範建明這時才回過身來,聽包工頭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工地上有兩棟樓同時在建造,按照工期的安排,昨天是一號樓澆混泥土,明天是二號樓澆混泥土。
由於混凝土的麵積過大,整個澆混泥土的過程需要二十四個小時,考慮到混泥土的強度,中間一般是不停的,所以他們班組的八個人,分成兩班輪流打棒。
張國棟到來之後,看到二號樓的鋼筋全部紮好,沒有必要等到明天,同時他也是為了表現自己,非要這個打棒的班組,提前一天把二號樓也澆完。
這樣的話,他覺得可以縮短工期,加快速度。
但他沒有考慮到,人家雖然是換班,但已經連續工作了二十四小時,如果再要繼續工作二十四小時的話,肯定吃不消。
但他卻不管,非要彆人加班。
包工頭已經提出,這樣做容易出事,而且給商砼站報計劃,至少要提前二十四小時。
張國棟可不管那麼多,他覺得自己初來乍到,如果不儘快做點成績出來,怕方雅丹瞧不起他。
同時他也是想儘快在這個項目上站穩腳,樹立起自己的威信,逼著包工頭讓工人接著工作,否則,要麼扣他們的工錢,要麼辭退他們,另外去找一幫工人來。
包工頭和工人們一商量,隻得硬著頭皮繼續工作。
高管們這時跟他提出,就算工人們同意了,商砼站那邊恐怕也不行。
他覺得高管們是故意給自己出難題,所以很想通過這件事情,把高管們都鎮住。
他親自打電話給商砼站的老板,讓他們必須發料,不然,下一次結賬的時候,他就要扣押材料款。
方氏集團這個項目,在縣城裡算是大項目,而且口碑極好,從來不欠任何材料商的賬款。
接到張國棟的電話之後,商砼站的老板臨時開了一組線,確保他們項目混凝土的供應。
同時為了了解現場情況,商砼站的老板也趕到了現場。
恰好這是天空飄起了小雨,高管和包工頭,甚至連商通站的老板都提出,如果施工已經開始就算了,趁著施工還沒開始,天上又開始下起小雨,最好還是不要開工。
因為雨天是不適合打混泥土的。
一來有可能稀釋混凝土的標號,二來雨水中的酸性,對混泥土也有較大的損害。
還有更嚴重的問題,如果雨下大了,工程不得不半道上停下來的話,下次再要接著打,前後兩次混泥土銜接的地方沒有處理好,很容易造成工程質量的問題。
其實人家說的都有道理,但張國棟覺得大家都是故意跟他抬杠,就是為了阻止他的這道命令的實施,當場發火:施工必須進行!
大家迫於無奈,隻能按照他的要求做。
不過張國棟也算是很能吃苦,彆人都穿起了雨衣,他卻在雨中被淋的透濕,一直站在樓麵看著工人們施工。
由於雨越下越大,高管和包工頭再次提出暫時停工,張國棟堅決不同意,他甚至自己拿起棒,和工人們一起施工,弄得大家都不好再說什麼。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一根棒的線斷了,死者過去接電線的時候,正好被電著了,整個人從十層高的樓麵摔了下去。
其實張國棟也知道,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而且他很清楚,摔下去的工人肯定活不了,他立即掏出手機撥打120。
看到自己的工友摔了下去,工人們都扔下手裡的工具往樓下跑,他卻製止大家。
在他看來,摔到樓下的人有120處理,混凝土已經開始澆築,這個時候突然停下,這一層樓就廢掉了。
但他沒想過,本來工人們都疲勞至極,根本就不願意繼續工作,現在出事了,大家對他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點,所以沒有人搭理他。
他跟著工人們一塊下樓,120急救車來了之後,他跟工人們一塊把死者抬上車,同時也安排了工程部的人跟著到醫院去。
這時雨停了,工人們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張國棟卻又強迫工人們上樓工作。
包工頭也知道,大家工作不下去了,可混泥土打了十分之一,如果不處理好的話,這十分之一的工作量算是完全廢了不說。
澆築好了的,必須重新打掉,重新編織鋼筋,會有相當大的麻煩。
包工頭在勸說工人之後,轉而又跟張國棟商量,施工時不能再進行下去了,現在就讓工人們把現有的工作量完成好,留好下一次澆築混泥土時的切麵,等到明天再繼續澆築。
張國棟不同意。
因為除了樓麵的損失之外,商砼那邊的損失也是巨大的,人家製作好了的材料沒有人要,就得廢棄。
何況在張國棟看來,死了一個人已經損失了幾十萬,再要是造成更大的損失,他無法向方雅丹交差。
更重要的是,如果今天的工程能順利完成,他覺得還好說,如果現在停止施工,那他在這個項目上完全站不住腳。
所以當著工人們的麵,他直接威脅包工頭,如果工人們不上去,他開除這些工人們不說,而且死者的一切費用,和樓麵上的損失,全部由他們負責,從他們的工程款中扣除。
這一下,工人們徹底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