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懸夜麵色冷淡，問道：“麝月派你來做什麼？”

“大將軍，公主說過，令尊是大唐的忠勇之將，為大唐戍邊幾十年，功勞赫赫。”羅湘道：“大將軍也曾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雖然誤入歧途，卻並非沒有挽救可能。大將軍如果能夠歸降公主，遵從公主之令，為複興李唐建功立業，那麼此前大將軍犯下的過錯，都能夠洗刷。澹台家也不會因為大將軍的過錯而遺臭萬年，依然會是大唐的忠勇之家。”

澹台懸夜還沒說話，何太極卻已經厲聲道：“大膽。麝月謀反，禍亂大唐，他竟然反咬一口汙蔑大將軍，真是豈有此理。”

羅湘卻並無懼色，甚至沒有看何太極一眼，繼續道：“公主還說，令尊受李唐厚恩，也從無辜負李唐。大將軍如今所為，那是違背了令尊之心。如果令尊泉下有知，必會對大將軍所作所為痛心疾首。”

“砰！”

澹台懸夜一掌拍在麵前的案上，力道十足，堅硬的木案立時從中被拍成兩段。

諸將都是吃了一驚，早有人拔刀出鞘，刀鋒指向羅湘。

“大將軍，此人出言不遜，立刻斬殺。”

羅湘卻是笑道：“大將軍連公主殿下的幾句肺腑之言都受不住，還妄想打下徐州城，真是癡心妄想。我既然敢來，就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隻不過公主的一番苦心，大將軍難道真要辜負？公主是顧念澹台老將軍對李唐的功績和忠誠，這才不想大將軍一錯再錯。如果大將軍不在意公主的良苦用心，我也無話可說。”

澹台懸夜目光如刀，盯著羅湘道：“本將不殺你。你回去告訴麝月，因她一人連累整個徐州，導致無數人為之喪命，這就是她想看到的？聖人寬厚，隻要麝月出城投降，隨本將回京向聖人請罪，徐州軍民都將免去一場浩劫。她是想葬送無數人的性命，還是與本將回京，由她自己選擇。”抬手托著下巴，冷冷道：“天亮之後，本將就會率領大軍兵臨城下，到時候如果看到麝月出城投降，那麼這場刀兵之災便會消除，否則城破人亡，就都是麝月的一意孤行所導致。”

羅湘肅然道：“大將軍當真心意已決，確定要違背令尊之願，與李唐為敵？”

“本將效忠的就是大唐。”澹台懸夜淡淡道。

羅湘歎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封文書，道：“大將軍，這是公主給你的文函！”

何太極上前來，接過文函，轉呈給澹台懸夜。

澹台懸夜打開文函，細細看了看，諸將卻都是看見，澹台懸月的麵色從鎮定逐漸變得驚訝，到最後甚至一臉不敢置信。

大家麵麵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道文函裡到底寫了什麼。

“這真是麝月令你送來的戰書？”澹台懸夜依然是不敢相信之色，沉聲問道：“是麝月親手交給你的？”

羅湘道：“正是。這份戰書，是公主當著許多人的麵寫下來，而且當眾交給我，令我務必交到大將軍手中。”

“麝月身體如何？”澹台懸夜身體微微前傾，盯著羅湘道：“她這些時日說話是否清楚？”

諸將聞言，更是疑惑，不知澹台懸夜為何這樣問。

羅湘道：“大將軍此言，我不明白。”

“她是不是瘋了？平日說話可有顛三倒四？”澹台懸夜更直接問道：“她有沒有失心瘋？”

羅湘冷聲道：“大將軍如此褻瀆公主，是否太過分了？”

“她若是沒有瘋，怎會下此戰書？”澹台懸夜捏著戰書，冷笑道：“會獵秋豐原，她從哪裡來的膽量？”

諸將一聽，更是驚訝。

會獵秋豐原？

難道徐州守軍要出城與神策軍在秋豐原正麵決戰？

大家都隻覺得匪夷所思。

雖然徐州守軍的兵力並不弱於神策軍，可是兩軍正麵對決，徐州守軍幾乎沒有任何取勝的希望。

否則徐州守軍在得知神策軍從京都出兵後，又怎會立刻製定堅守城池的戰略。

這些時日神策軍得到的各種軍報，也顯示徐州守軍沒有任何出城作戰的跡象，而是日夜加固城防。

現在麝月突然送來戰書，要決戰秋豐原，自然是讓神策軍諸將大感驚訝。

如此一來，麝月就等於是放棄了守軍之前數月的辛勞，也放棄了徐州守軍最大的優勢。

依城而守，無論最後是否守得住，肯定是當下徐州軍最明智的選擇。

“大將軍，她要出城決戰？”何太極還是覺得自己可能誤解了澹台懸夜這句話的意思，忍不住問道：“她敢出城？”

澹台懸夜將戰書遞給何太極，何太極雙手接過，細細看了一遍，神色更是愕然，抬頭掃視諸將，冷笑道：“他們真的要與我軍決戰。”

“不知大將軍如何答複？”羅湘道：“大將軍是同意後日與公主會獵秋豐原，還是拒絕，要兵臨城下？”

這當然是一個根本不需要猶豫的問題。

兩軍野戰對決，那正是神策軍求之不得的事情。

神策軍有絕對的信心在野戰之中徹底將對方殲滅，一戰定勝負。

而圍攻堅城，那當然是萬般無奈的選擇。

兩軍對戰，占據優勢的一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攻打城池。

“你回去告訴麝月，後日一早，本將會在秋豐原等候她的到來。”澹台懸夜沒有再猶豫，沉聲道：“名日本將不會繼續進軍，就等她前來與本將決戰。”

羅湘也不再廢話，拱手行禮，轉身退了下去。

待羅湘離開，諸將才麵麵相覷。

“大將軍，麝月是不是真的瘋了？”何太極率先開口，“他們花費數月時間部署城防，可突然決定出城決戰，這豈不是讓此前的準備付諸東流？而且麝月難道不知，她手下那群烏合之眾，如何與我軍決戰？”

“是否因為她身邊真的沒有聰明人，她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有人道：“長孫元鑫死了，秦逍不在徐州城，她手下沒有獨當一麵之將，一切都由她來決斷，所以她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何太極皺眉道：“就算她手下沒有獨當一麵的大將，但她手底下那些人也不至於愚蠢到出城送死。大將軍，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貓膩？”

“兩軍決戰，實力說話。”有人道：“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們就算有貓膩，難道還能改變大局？”

見到澹台懸夜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不說話的樣子，眾人頓時都不好再多說。

片刻之後，何太極終於小心翼翼道：“大將軍，先前已經決定明日一早兩路同時向徐州城進軍，不知......？”

“傳令嚴越所部，原地主營歇息，明日不必進軍。”澹台懸夜終於抬頭道：“何將軍，立刻派出遊騎兵，分成四路人馬，一路日夜盯死徐州城，注意徐州城的動靜。再一路讓他們往徐州城以東探查，至少要探查徐州城以東兩百裡，看看是否有其他兵馬出現。”

何太極明白過來，問道：“大將軍是否擔心有援軍增援麝月？”

“不得不防。”澹台懸夜道：“秦逍的主力在東北，他手底下有數萬兵馬，而且有眾多騎兵。徐州東海郡有港口，如果秦逍暗中從東北調兵，通過海路抵達東海郡登陸......！”

諸將都是皺眉，有人道：“大將軍，龍銳軍剛剛殲滅遼東軍，東北的局勢還沒有完全穩定，秦逍當真敢從東北抽調兵馬？而且從時間上來算，調動兵馬糧草，絕非短時間內能完成，時間如此緊迫，秦逍的騎兵能增援過來？”

“對此人不可不防。”何太極道：“秦逍之前做的許多事情，以常理來說，都不可能做到，但他卻都能做到。如果後日決戰，秦逍的騎兵突然出現，我也不會覺得意外。”

“不錯。”有人點頭道：“秦逍故意遲滯我軍進軍，也許就是想為他的騎兵援軍爭取時間。”

“如果沒有援兵，麝月憑什麼敢出城與我軍決戰？”何太極愈發覺得秦逍的援兵很可能已經在途中，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龍銳軍殲滅遼東軍不到兩個月，按道理來說，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迅速抽調兵力前來增援徐州，畢竟調兵調糧甚至布置運兵都需要花費時間，不可能迅速做到，但秦逍能做到殲滅遼東軍這樣讓人驚駭無比的奇跡，那麼以最快的時間從東北調兵到徐州，那也不是不可能。

“偵查徐州城以東，要確定秦逍是否調來援兵。”澹台懸夜道：“另外兩路遊騎兵，一路向北，一路向南，擴大偵查範圍，務必探查清楚敵軍在秋豐原南北兩翼是否設有伏兵。特彆是南邊，雖然江南那邊一直沒有動靜，但是否秘密派出援兵，不可不防。”

何太極拱手道：“大將軍，末將現在就去安排。”

澹台懸夜點點頭，雖然麝月出城決戰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但麝月的決定實在讓人感到匪夷所思，他隻覺得這其中肯定是有蹊蹺，最擔心的便是神策軍被遲滯的這些時日，正是給了敵軍援兵增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