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將領都是看著秦逍,靜候秦逍的決策。
胡海彪和董承都已經和家人相見,也已經搞清楚了其中的真相。
他們知道自己的家眷確實是李承慶派人秘密轉移到徐州,但李承慶的動機當然不是真的為了援救將領家眷,隻是以此作為收買人心甚至要挾諸將的手段。
但秦逍卻是從李承慶手中將家眷們暗中轉移,確保了家屬們的安全。
如今諸將家眷都被妥善地安置在城中,諸將後顧無憂,胡海彪和董承對秦逍自然是心存感激,也是死心塌地追隨麝月效忠李唐。
而且東北戰事的情況早已經傳開,諸將之前就已經得到了消息,知曉龍銳軍已經殲滅遼東軍,徹底掌控了東北。
駐守皇城的龍鱗禁衛軍自然不會將遼東軍放在眼裡,甚至與衛戍京都的神策軍也不會覺得遼東軍有多厲害。
但在大唐各州軍的眼裡,遼東軍當然是大唐幾支精銳兵馬之一。
秦逍能夠統領龍銳軍殲滅遼東軍,在諸將眼中,這位少年將軍的軍事能力自然是非同一般。
秦逍卻是盯著地圖凝視良久,終是開口問道:“城中現在的兵力詳細情況如何?”
幾名將領互相看了看,薑軻終是稟道:“回稟將軍,徐州城內可戰之兵有兩萬餘眾。其中豫州和兗州兩部各有五千兵馬,江南三州合計有七千兵力。此外徐州成本來駐守了四五千人馬,確定了堅守徐州的戰略之後,不但將東部各郡的大部分守軍都調過來,而且這些時日征募青壯,這些人加起來也有五六千人。不過此前向泰山和彭城增派了一部兵力,所以徐州城可用來守城的兵力在兩萬五千人左右。”
秦逍微點頭道:“徐州城雖然宏闊,但有兩萬多人守城,那也是綽綽有餘。”頓了一下,又問道:“其中有多少弓箭手和騎兵?”
“各部所有善射之卒加起來,也有兩千多人。”薑軻道:“此外這些時日也抽調了一部分人加緊訓練箭術,但時間緊迫,最多也隻能勉強掌握射箭技巧,想要練出真正的弓箭手,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做到。”
秦逍自然知曉,弓箭手作為軍中的特殊兵種,那可不是隨便拉一個人來練練就成。
培養一名箭手不但需要很長時間,而且也要不小的成本,各州軍幾乎都是以步卒為主,弓箭手和騎兵一樣,比例都是很低。
“至於騎兵,各部加起來也有近兩千人。”薑軻道:“長孫將軍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徐州城真的守不住,最終就隻能與敵軍進行巷戰肉搏。近兩千騎兵都沒有被編入守城兵馬,作為後備隊準備最終與敵軍肉搏。”
培養一名騎兵的成本比弓箭手更大,用騎兵去守城,那自然是愚蠢至極。
秦逍微一沉吟,才道:“繼續派人注意敵軍的動向,我與公主先商議一番,回頭再做決斷。”
幾名將領互相看了看,見秦逍不急不躁,隱隱覺得秦逍似乎成竹在胸,頓時也對輕鬆不少,拱手退下。
待眾人退下後,麝月才問道:“你說能不能守住徐州城?”
“不能!”秦逍卻沒有絲毫猶豫,乾脆利落道。
麝月花容變色,蹙眉道:“你覺得守不住?為什麼?”
“士氣!”秦逍道:“公主,祭祀儀式發生的事情,滿城都已經知道。現在大家都知道,本該死去多年的慶王爺突然冒出來,而且與公主不是一條心,甚至刀兵相對,你二人都是李唐正統,卻互相爭鬥,這讓徐州的軍民怎麼想?李承慶出現之前,大家都覺得你是李唐的唯一法統,大家也都願意效忠於你,但現在大家都知道李唐內部出現爭鬥,這對民心士氣的影響非比尋常。”
麝月蹙眉,卻知道秦逍言之有理。
“此外為了樹立公主的威信,我當眾誅殺了葉朝軒。”秦逍正色道:“他若不死,徐州兵馬就是極大的威脅,誅殺賊首,可以威懾徐州營的兵馬。但葉朝軒是徐州起兵的首義之人,他被誅殺,其實也會對軍心士氣造成不小的影響。”
麝月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州軍的戰鬥力本就與神策軍有差距。”秦逍道:“胡海彪等將領感念先帝恩德,誓死效忠李唐和公主,但他們麾下的軍士是否都是這樣的心思?我在軍中巡視過,發現大部分軍士的士氣都很低落,他們對前途充滿了迷茫。徐州營的軍士們因為葉朝軒的死,甚至都在擔心遭受牽累。雖然公主已經承諾過不會追究,但他們還是有許多人擔心公主會秋後算賬。”
麝月苦笑道:“軍士沒有士氣,這如何守城?”
“如果城中軍民同仇敵愾,或許還能堅守住。”秦逍道:“但大戰在即,城中卻發生劇變,人心慌亂。而且神策軍名動天下,這些州軍軍士對神策軍本就有畏懼之心,再加上澹台懸夜領兵,現在城中大部分將士恐怕都覺得無法守住徐州城。他們自己都沒有信心,又如何能夠抗擊敵軍?”神情凝重,想了一下,繼續道:“神策軍來勢洶洶,如果再連破泰山和彭城,到時候必然是士氣如虹,雙方士氣對比,就大概能知道結果了。”
“那你說該怎麼辦?”麝月有些焦慮道:“可有辦法激勵士氣?”
“隻靠幾句口號是無法激勵士氣的。”秦逍正色道:“必須要讓他們知道,神策軍並不可怕,我們可以擊敗敵軍。此外我們也不能讓神策軍輕而易舉地攻破那兩座城,讓他們的士氣突飛猛漲。”
麝月道:“不錯。那......那你可有什麼好辦法?需要我做什麼?”
秦逍見麝月花容滿是焦慮之色,不禁伸手握住麝月的柔荑,麝月微微一驚,立刻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這才放心。
“你隻要坐鎮徐州城,就是守軍最大的靠山。”秦逍柔聲道:“如果沒有你,守軍最後的依靠也沒有了,這場仗就根本不用打。你彆擔心,一切有我,澹台懸夜想要拿下徐州城這塊硬骨頭,我就怕他磕了自己的牙!”
夕陽之下,澹台懸夜站在一處高坡上,甲胄冰涼,遙望著前方的泰山城。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領兵作戰,但當年縱橫草原的驍勇之氣卻沒有絲毫的消失。
他經曆過人生最黑暗的時候,也經曆了太多的隱忍,但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他年少成名,曾經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勇冠三軍,威名在唐軍之中傳揚。
但太多的經曆,讓他已經褪去了曾經的意氣風發,逐漸變得像一個賭徒。
武川數千英魂曾經無數在他的夢境之中出現,為此他一直隱忍等待機會,多年來也一直在暗中謀劃著最狠厲的報複。
他利用東極天齋的力量,幾乎要達成手刃仇敵的目的,可是因為孩子的緣故,他最終背叛了道尊,精心設下了圈套,讓兩大宗師在宮中隕落,而且將自己最痛恨的仇敵控製在了手中。
人性的欲望是無儘的。
從最初的隻想報仇,到謀害了道尊之後掌控京都,他權欲大盛,隻覺得擁有權勢的感覺實在是美妙無比。
他本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甚至覺得那個孩子就是夏侯的弱點,自己完全可以利用夏侯的弱點挾天子以令天下。
可是到頭來,他才知道,那個孩子並非夏侯的弱點,恰恰是自己的弱點。
夏侯利用了那孩子的存在,保住了性命,而且利用那孩子取得了澹台懸夜的信任,最終翻手為雲,反過頭來再次將澹台懸夜控製在了手中。
澹台懸夜終於明白,自己的弱點被對方牢牢抓住,麵對那個一生算計的女人,自己終究不是對手。
在夏侯麵前,他終究隻是一個弱者。
可是他知道,離開禁宮,出現在戰場上,自己依然是所向披靡的強者。
他不但自信是戰場上的強者,也要讓天下人看到,澹台懸夜還是那個曾經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的大英雄,與澹台將軍為敵者,都將會化為齏粉。
徐州之戰,澹台懸夜沒有任何懷疑自己會取得勝利。
隻是他知道,信心不可缺,但是準備也同樣要細致。
所以為了能夠一戰定徐州,他在豫州逗留多時,沒有輕易出兵,而是做了充足的準備。
無論是錢糧還是攻城器械,甚至於軍心士氣,他都做好了準備。
攻打泰山,是他多年後再次領兵作戰的第一戰,這一戰也事關整個徐州會戰的軍心士氣,所以他做好了周密的部署,從昨天兵臨城下之後,他讓全軍將士踏踏實實休息了一夜,從今天早上開始,便以重兵攻打泰山城。
泰山城內的守軍顯然也是做足了準備,直到正午時分,都沒有任何可以破城的跡象。
但一波又一波的攻勢,終究讓泰山城的守軍漸漸不支。
尚未到黃昏時分,泰山城北門率先被攻破,而此刻澹台懸夜站在高坡上,親眼看到自己的兵馬已經攻破西門,如同潮水一般衝進了泰山城。
一日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