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神色冷峻,他知道範忠確實是個硬骨頭。
範忠其實知道的很多,最重要的是,範忠知道誰是真正的大唐皇子。
但這個真相,李承慶顯然沒能從範忠口中撬出來。
秦逍其實在知道自己是大唐皇子身份之後,就想過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慶王李承慶知道了這個真相,會是怎樣的態度?
他琢磨再三,最終得出結論。
以李承慶的為人和野心,定然是將自己視為絆腳石,一定會除之而後快。
因為他洞悉李承慶的野心從來不是真正為了複興李唐,而是要自己做皇帝。
他既然想做皇帝,夏侯固然是必須要除掉的對象,而更具資格登上皇位的大唐皇子當然更是他必須鏟除的絆腳石。
從今日李承慶的態度來看,他甚至想要招攬自己為他效命,由此便可見範忠並沒有供出秦逍便是大唐皇子的真相。
“你不是蠢人,自然不可能隻因為長孫元鑫一具屍首便敢前來向本王問罪。”李承慶凝視秦逍,輕歎道:“你從何而來的膽量?”
秦逍淡淡道:“正者無敵!”
“何為正者?”李承慶笑道:“你所依仗的,無非是覺得台下那些將領的家眷在你的手裡,如此你便可以掌控他們。”嘴角泛起狡黠笑意,“範忠投靠你,那些家眷在當鋪手中,所以你便覺得為你所控製。現在範忠已死,你是否還會如此覺得?”
秦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無非是想說,我自作聰明,插翅難飛。”
“你是大天境。”李承慶道:“你如果執意要走,這些人還真未必攔得住你。不過都說你有情有義,今日帶著這群人過來,你自然不會將他們拋下。”
秦逍皺起眉頭。
“隻要你跪在本王麵前,當著將士們的麵,向本王宣誓效忠,本王自然會放過他們。”李承慶道:“東北大將軍都向本王效忠,你有了這樣的立場,將會吸引更多人投效本王。”
秦逍低頭沉默著。
這時候卻見到刺史葉朝軒神情異常凝重走了回來,到得李承慶身後,李承慶回頭看了一眼,見葉朝軒神色不對,問道:“何事?”
“無......無事!”葉朝軒難掩眉宇間的焦慮,卻隻能道:“王爺放心,沒什麼大事。”
秦逍卻已經抬起頭,看著葉朝軒道:“葉大人為何不直接稟報?”
“你說什麼?”葉朝軒皺眉道。
“尊夫人失蹤,如此大事,葉大人還能如此淡定在此,難道真的不擔心她的死活?”秦逍問道。
葉朝軒駭然變色,似乎明白什麼,厲聲道:“秦逍,你......你做了什麼?”
“何必明知故問。”秦逍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葉朝軒此時卻已經急了,恨恨道:“秦逍,你.....你將她怎樣了?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挾持人質,使出如此卑劣手段。她到底在哪裡?”
李承慶已然明白發生什麼,看著秦逍道:“想不到你也會使出如此手段。不過你挾持葉夫人,就以為能夠要挾到葉大人?”
“要挾?”秦逍笑道:“慶王爺誤會了。刺史夫人一定會安然無恙,她隻不過是去做一件應該做的事情。”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日頭,已是過了正午時分,這才看向葉朝軒,歎道:“葉大人,公主來徐州已經有些時日了,聽說尊夫人自始至終還沒有去拜見,這是不是太失禮了?”
葉朝軒一怔。
“尊夫人沒有去拜見公主,但公主來到徐州之後,葉大人表麵上也還是照顧得不錯,所以公主肯定是記掛著尊夫人。”秦逍道:“如果公主召見尊夫人前去覲見,以示慰問,不知是否應該?”
這話一說出來,不但是葉朝軒駭然變色,李承慶也皺起眉頭,眼中顯出冷厲之色。
葉朝軒似乎意識到什麼,迅速跑到台階邊,衝著喬冀招招手,喬冀立馬上前,葉朝軒低聲吩咐幾句,喬冀一拱手,跑回徐州營隊伍前,乾脆利落地一番指示,隨後帶著數十名軍士便要迅速離開。
其他人看到,一時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都是詫異。
葉朝軒這才回到李承慶身邊,盯著秦逍,冷笑道:“秦逍,你覺得用本官的夫人做人質,就能......!”頓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就能將麝月救出來?簡直是癡心妄想。那裡重兵把守,沒有王爺之令,麝月無法踏出半步。”
秦逍笑道:“看你們如此驚慌的樣子,看來你們還真是害怕公主走出來。”盯著慶王,淡淡道:“李承慶,莫非你覺得我並不知道你今日是要在這裡給我設下陷阱?莫非你覺得我明知這裡是陷阱,卻還能沒有任何準備就跳進來?”
李承慶冷冷盯著秦逍,並無說話。
“公主被你們軟禁,居處被裡三層外三層重兵看守。”秦逍歎道:“所以你料定,隻要沒有公主,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扭轉局麵,隻能是自投羅網。”
也就在這時候,李承慶陡然聽到馬蹄聲響,他抬頭循聲看去,見到對麵的街巷出現了一輛馬車,喬冀帶著那群人還沒到巷子口,那輛馬車卻已經飛快駛過來。
拉車的駿馬跑得飛快,踩踏在青石板道路上,發出清脆的馬蹄聲。
葉朝軒居高臨下望過去,瞳孔收縮,喃喃道:“那.....那是我府裡的馬車......!”
馬車穿過人群,喬冀顯然也認出是刺史府的馬車,也不知是否該攔住,眼見得那馬車並無停下的跡象,直直衝過來,不禁向邊上躲閃,身後的軍士們也紛紛躲避,馬車卻已經是迅速穿過,直接衝了過去。
李承慶盯著那輛馬車,眼角微微跳動。
馬車一直到了祭台之下,才緩緩放下車速,車夫身著蓑衣,頭戴鬥笠,將整個身子捂得很嚴實,不但看不清楚樣貌,連身段也是難以看出。
很快,便見得那車夫起身,轉身掀開車簾子,從車廂內先是走出一名丫鬟,隨後從車廂內伸出一隻手,那丫鬟扶住那手臂,一人從車廂內走出來,站在車轅頭,一身貴婦打扮,頭上戴著一頂鬥笠,邊緣卻是垂著輕紗,一陣風吹過,輕紗下隱約可見一張白皙如玉的麵龐。
葉朝軒盯著那貴婦打扮的人,張大了嘴。
他自然認得,那一身衣飾,卻正是自己的夫人所有,可是那身形體態,明顯有些不對。
卻見那貴婦抬起手臂,摘下了頭上的鬥笠,顯出一張顛倒眾生的美豔麵龐。
“是公主殿下!”那群官員之中,有人已經失聲道:“公主來了!”
四下裡一陣騷動。
葉朝軒已經是麵色大變,雙眸中顯出駭然之色。
他實在沒有想到,公主竟然從重重看守之中安然脫身,甚至親臨現場。
他不是笨人,隻看到麝月身上的衣著,就已經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毫無疑問,秦逍這次是使出了聲東擊西的招數。
秦逍帶著長孫元鑫的棺材來到祭祀現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無論是葉朝軒還是李承慶,甚至在這裡的所有人,都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秦逍身上,完全忽略了麝月那邊的情況。
其實倒也算不得完全忽略。
畢竟麝月的居處,安排重兵看守,即使是秦逍親自去救,在戒備森嚴的狀況下,想要救出麝月也是難如登天。
更何況秦逍身在這邊,麝月那邊自然不可能出岔子。
但秦逍卻想出了出人意料的辦法。
刺史夫人覲見公主,於情於理都不會讓人生疑,畢竟公主召見官員家眷,也並非什麼稀奇的事情。
秦逍當然是讓人挾持了刺史夫人,爾後帶著夫人去見麝月。
刺史夫人一介女流,被挾持之後,為了性命,自然是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而且她以刺史夫人的身份進入居處覲見秦逍,肯定也不會有人敢阻攔。
而這就是麝月金蟬脫殼的機會。
隻要換上刺史夫人的裝束,再以鬥笠遮擋麵孔,那麼從裡麵出來自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
畢竟看守麝月的都是徐州營的軍士,那屬於葉朝軒的嫡係兵馬,誰又敢阻攔刺史夫人的道路?
秦逍故意在祭台這邊吸引注意力拖延時間,但真正的目的卻是派人去營救麝月,眼下麝月既然來到了祭祀現場,那麼秦逍這一手聲東擊西的計劃,也就順利達成。
不遠處兗州營統領胡海彪見到麝月出現,並不猶豫,率先麵向麝月這邊跪倒,高聲道:“末將參見公主殿下!”
於是兗州營數百軍士齊刷刷地都跪了下來。
而江南軍的將士們更不猶豫,暫代江南軍大獎的薑軻還沒跪下,手底下那些軍士見到兗州營兵士跪下,也立刻紛紛跪倒參拜,而豫州營董承也不猶豫,領著麾下軍士跪倒在地。
徐州那些大小官員見狀,有的早已經跪下,有的則是看向李承慶和葉朝軒,還在猶豫,而徐州營的軍士們也都是看著葉朝軒,並沒有立刻跪下參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