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良隻感覺到割麵的寒風撲來。
雖然兩隊騎兵互衝,遼東騎兵這邊處於弱勢,但薛良畢竟勇武,咬牙挺槍,竟然盯準了對麵的將領。
他已經看的明白,敵軍騎兵動作一致,一切都在於為首那名敵將的指揮。
射人射馬,擒賊擒王。
若是能夠殺了敵將,敵軍可破。
三丈.......一丈.......近在咫尺!
薛良目光堅毅,在這一刻他還是展現了唐軍的無畏,長槍已經惡狠狠地紮了出去。
就算對方的騎兵將他紮成刺蝟,或將他砍成肉泥,但他必須要殺了敵方大將。
人難免一死,就看死得是否轟轟烈烈。
如果以自己一死能夠扭轉當下的局麵,薛良義無反顧。
薛良的長槍紮了出去,敵將的大刀卻也是挑了過來。
二馬交錯的功夫,薛良隻覺得左肩一陣巨疼,他自己尚未看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倒是周圍的人已經看到,這電光火石之間,敵將的大刀從他腋下一挑,而後他那條執著長槍的右臂已經飛起。
連臂帶槍直飛上天。
這一刻薛良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一顆心似乎在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他萬般無奈,心下不甘。
他很希望上天能再給他一次機會,隻要再來一次,也許結果會有不同。
但戰場廝殺,生死一瞬間。
手臂飛出,敵將戰馬從旁掠過,而一切卻沒有就此結束。
那敵將竟然在這電光火石間,一個扭身,左手中一根短矛飛出,“噗”的一聲,準確無誤地沒入了薛良的後背之中,爾後直接貫穿了薛良的身體。
薛良想要擒賊擒王,敵將同樣也是這樣的心思。
斬殺敵將,永遠是戰場上對敵軍造成震懾的最佳方法。
“薑嘯春在此,哪個敢擋!”
敵將的聲音如同猛虎厲吼,遠遠傳開。
薑嘯春!
遠處的胡勝一顆心沉到穀底。
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
“轟”的一聲大響,薑嘯春殺死薛良之際,雙方騎兵終於撞擊在一起。
隻不過一方已經遲鈍,而另外一方卻如同布滿了錐子的鐵板一般。
人飛馬嘶,慘叫連連。
龍銳騎兵如同驚濤駭浪般拍在了對手的身上,空中人影飛舞,地上馬兒悲嘶,薛良那不到兩百騎兵瞬間就已經倒下了一小片。
薑嘯春當然是猛將。
當初他領著兩百精銳內庫騎兵追隨秦逍之後,就成為了龍銳軍中戰鬥力最強的一支兵馬。
這一年來,薑嘯春幾乎都是待在草場那邊協助顧白衣練兵,而訓練的主要是騎兵。
以兩百內庫騎兵作為班底,選拔了一批驍勇之士,日夜苦練,倒也是練出了這一支能夠衝鋒陷陣的騎兵。
人數雖然不過七八百人,但這是從草場騎兵中挑選出的精銳,而且這些騎兵最大的優勢就是長期在一起訓練,已經擁有了極好的默契度,再加上令行禁止,嚴格遵從將領的指揮,在戰場上就成為了一把極其鋒利的尖刀。
薑嘯春人似虎、馬如空,擊殺薛良之後,兀自是帶著麾下騎兵毫不留情地對敵軍騎兵猛砍猛殺。
到了戰場上,若存憐憫之心,死的就隻能是自己。
胡勝見得薛良被殺,心中驚怒,嘶聲道:“衝過去,困住他們,莫要讓他們衝出來!”
令旗招展,遼東兵們倒真是從周圍包抄上去。
但兩條腿畢竟不如快馬,還沒有衝到,龍銳騎兵陣型再變,相撞的騎兵拔馬散到兩邊,而後方的騎兵卻是飛快地切進,狠狠地切入了遼東軍陣之中。
雙方兵馬陷入了近身肉搏之中,許多遼東新兵不知天高地厚,衝上前去欲圖誅殺龍銳騎兵,隻是無論長矛短刀都是擋不住馬刀的兜頭一擊。
矛斷盾裂,龍銳騎兵的馬刀鋒銳無比,在龍銳騎兵沛然的衝擊之下,遼東兵已經是四分五裂。
刀光閃爍,人頭飛起,本就不多的遼東騎兵已經是戰死過半,完全抵擋不住龍銳騎兵的攻擊。
恐怖的是龍銳騎兵在砍殺之間,竟然還是保持著錐子般的隊形,再次從亂軍之中穿了過去。
胡勝雖然拚命叫喊,想讓兵士們困住這隊騎兵,但龍銳騎兵一番冷酷的砍殺,已經讓大部分遼東新兵嚇破了膽,隻覺得比起攻城麵臨的死傷,還遠不及這群惡鬼般的敵騎殘酷。
薑嘯春帶兵穿過之後,胡勝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這隊騎兵再次離開戰場,進行一個迂回,隊列齊整,重新撲過來。
薑嘯春率先取出弓箭,厲聲喝道:“射!”
飛箭如雨,鋪天蓋地的向混亂不堪的敵軍射過去。
如雨的飛箭摧毀了遼東軍最後一點堅持,“轟”的一聲,喪失鬥誌的遼東兵就像是爆裂開的石榴,四分五裂亂竄逃命。
胡勝和一些將領竭力約束,但麾下兵馬互相衝撞,一時間人擠人,人踩人,亂作一團,又哪裡約束的住。
也就在這時,從甲山城方向響起隆隆的戰鼓聲,隨即就聽到排山倒海般的喊殺聲。
有人向那邊望過去,更是膽戰心驚。
城中的守軍終於還是衝了出來。
譚智被胡勝的疑兵之計迷惑,沒能及時趕到北城救援,差點釀出巨禍。
遼東兵已經有不少攀上城頭,連城門在巨木的撞擊下已經搖搖欲倒,如果不是龍銳騎兵及時趕到,此刻遼東軍恐怕已經破城而入。
一旦破城,就算譚智領兵趕到,也已經是大勢已去。
譚智趕到北城,城門還沒破,他帶人殺上城頭,將攀上城頭的遼東軍全都斬殺。
而城外的情況,他居高臨下自然也看得清楚。
一開始他還沒有輕舉妄動,畢竟情況不是太清楚。
待看到龍銳騎兵在遼東軍陣中奮力搏殺,又見到遼東兵開始潰散,知道時機一到,這時候如果繼續待在城內不動彈,回頭還真沒法向龍銳軍交待。
人家跑過來救援,自己這邊卻在一旁觀戰,那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所以沒有遲疑,譚智親自率領麾下數百人直接衝出城來,呼喊著向潰散的遼東軍殺去。
龍銳騎兵們渾身是血,有自己的血,但更多的是敵人身上的血。
此刻卻是凜然不顧,兩輪箭雨過後,殺傷無數敵兵,衝到近處,收弓握刀,再次紮入敵軍陣中。
馬蹄縱橫踐踏,宛若洪流,開始席卷戰場上的一切。
隻要龍銳騎兵所到之處,遼東兵就如被怪獸吞噬一般。
戰場上,隻有部分遼東老兵還在奮力抵抗,甚至想在亂軍陣中組織隊形,但每次這些老兵還沒有聚集成功,就會被龍銳騎兵發現,一陣衝鋒,瞬間就將隊形衝的淩亂不堪。
幾次衝擊下,老兵們也知道大勢已去,眼瞧見新兵無心抵抗四處逃竄,也隻能逃竄保命。
即使此時此刻,遼東兵其實在兵力上還占據著上風,但人數雖眾,卻已經完全阻止不成有效的抵抗。
兵敗如山倒。
胡勝看到自己的麾下幾乎是一麵倒地被敵軍屠戮,對方明明比自己的人少許多,可是仗著快馬彎刀,渾然一體,竟然把自己的兵馬打得潰不成軍,顧不得仰天長歎,知道繼續留在戰場隻有被俘虜或是砍殺的下場,無可奈何之下,拔馬落荒而逃。
秦逍此刻卻是等待在甲山城東門外十幾裡地的一處山腳下。
遼東多山,有的是連綿起伏的巍峨峻嶺,有的則是很稀鬆平常的小山。
他身後跟著幾百名騎兵,這是從火甲龍騎中抽調出來的人馬,以龍鱗禁軍為主,一群人都是向甲山城方向望過去。
寒夜淒冷,北風呼呼,從北風之中,那裡的喊殺聲隱約可聞。
在開戰之前,秦逍就知道大局已定。
兵不在多而在精。
出戰之前,其實就已經定了勝負。
兩軍交戰,絕非隻是對壘衝鋒那麼簡單。
秦逍素來對情報工作很重視,經過情報收集,對於胡勝所部兵馬的情況,秦逍這邊已經是掌握的十分清楚。
他知道胡勝一直都有派人注意皇甫雲昭的行動,而且是打算在皇甫雲昭進兵之前儘快拿下甲山城,所以這幾日遼東兵是拚了命地對甲山城展開進攻,甚至後營都沒有做任何防止衝營的準備。
這固然是因為胡勝急於攻城,行事不算謹慎,另一個緣故自然也是因為胡勝隻以為龍銳軍援兵隻會從西邊出現,不可能從東邊甚至北邊冒出來。
也正是發現了胡勝致命的疏忽,薑嘯春的這支奇兵才會繞行北邊躲過敵軍的探哨,本是準備繼續迂回到南門,在敵軍再次對甲山城發起攻擊的時候從背後襲擊,孰知胡勝今夜卻迂回到北門來打,這就更讓薑嘯春免去迂回的功夫,埋伏在北邊,隻等著時機一到,立刻出擊。
宇文承朝率領的數千兵馬已經及時到位,就在馬莊那邊駐守,這就保障了遼陽那邊如果派出援兵也不可能順利趕到甲山救援。
胡勝麾下的遼東軍主力是新兵,連續三天攻城,毫無進展,也讓秦逍知道了這支遼東軍的實力。
他相信薑嘯春的能力,也相信薑嘯春能夠擊潰胡勝的兵馬,而且就在此時,皇甫雲昭所部也正急行軍,數千兵馬以最快的速度向甲山城挺進。
即使薑嘯春那隊騎兵無法徹底擊潰胡勝,待得皇甫雲昭的援兵趕到戰場,這場戰鬥也就會結束。
秦逍當然明白,以薑嘯春和皇甫雲昭兩名大將的實力,擊潰胡勝實在不是難事。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