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媚兒蹙眉道:“他倒是好大的口氣。”
“他雖然口氣很大,但草民並不覺得他是在誇大其詞。”林宏道:“此人就在下麵,殿下若要接見,草民立刻招他前來!”
長孫媚兒立刻道:“殿下不可。”向林宏問道:“你方才說不知他底細,又說他是一名遊俠,也就是說,此人練過武功?”
林宏點頭道:“是。”
“他什麼來路都沒有弄清楚,怎能輕易接近殿下?”長孫媚兒正色道:“如果此人是刺客假扮,讓他靠近殿下,豈不是引狼入室?”
林宏一怔,隨即慌忙道:“殿下,草民.....草民疏忽,倒沒有想到這一節......!”
“你能舉薦此人,看來對他頗為信任。”麝月卻是鎮定道:“你如何確定他會效忠本宮?”
林宏道:“回稟殿下,其實草民與他相識倒也不久。草民知曉殿下在徐州坐鎮,尋思著這邊兵多馬眾,殿下這邊的花銷肯定很大,所以暗中與不少世家豪族聯絡,籌集了一筆銀子,然後秘密將這些銀兩從水路運過來。”頓了頓,才繼續道:“公主是知道的,江南水道上的運輸船,有三成是控製在杭州譚家的手裡,這次向徐州運送物資,譚家從一開始就主動幫忙,出了大力氣。”
“譚家本宮知道。”麝月頷首道:“他們的功勞,本宮會記在心上。”
“這位遊俠就是譚家向草民舉薦過來。”林宏道:“譚家早在多年前就認識了此人,按他們的說法,此人對當朝早就不滿,一直說李唐才是正統,夏侯是篡奪大唐的國賊。草民見到此人過後,與他談過幾次,感覺到他確實一心擁護李唐,而且他主動要求前來徐州拜見公主,願意為公主排憂解難。”
麝月想了一下,才向長孫媚兒使了個眼色,媚兒心領神會,湊近過來,麝月湊在她耳邊低語兩句,媚兒點點頭,卻是退了下去。
林宏和羅湘對視一眼,都不敢說話。
“你帶來了物資?”麝月含笑問道。
林宏忙道:“草民籌措了三十萬兩現銀,另有一萬兩千石糧草,目下都已經運到了徐州。”
麝月點頭道:“你們林家世代忠良,大唐不會忘記你們。”
“草民不敢貪功。”林宏道:“這都是江南世家一同進獻給殿下。”
“雖說是如此,但如果沒有你的運作,這些錢糧物資肯定也是無法順利送到徐州。”麝月道:“你背後花了多少力氣,本宮心裡是清楚的。”微頓了頓,才問道:“對了,本宮聽說秦逍出關之後,龍銳軍的軍費都是由江南供應?”
林宏歎道:“回稟殿下,朝廷當初確實是如此吩咐。秦將軍出關之後,草民和江南世家豪族也都是儘心籌措銀兩,保障龍銳軍的後勤供應,前前後後也是向龍銳軍供應了幾十萬兩銀子。”頓了頓,才道:“可是後來戶部下了命令,龍銳軍的後勤無需向東北直接供應,而是運到京都交給戶部來分配。”
麝月冷笑道:“那是澹台懸夜的手腕。”
“草民知道必有蹊蹺。”林宏道:“草民也是打聽過,交到戶部的軍費,其實都被他們扣押了,沒有再向東北供應一分一毫。但草民也不能違背了戶部的意思。好在草民知道,秦將軍在東北設立了黑山貿易場,而且一直在推行均田策,這樣的手筆十分了得,也是解決了龍銳軍的錢糧問題。我們之前不能在明麵上向秦將軍提供錢糧,但諸多江南世家卻是派了商隊在黑山貿易場經營,帶去了大批的貨物,因此也與草原諸部的交易十分繁盛。生意興隆起來,交易量巨大,繳納的賦稅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如此也就可以幫秦將軍維持軍費開支。”
麝月麵色柔和,道:“你做的很好,他也能夠體諒你們的苦衷。”
“殿下,不知.......!”林宏欲言又止,終是沒有敢繼續說下去。
麝月卻是聰穎異常,含笑道:“你是想問秦逍是否會起兵響應?”
林宏忙道:“軍國大事,草民不敢胡言亂語。”
“你是本宮自己人,不需要忌諱。”麝月道:“本宮坐鎮徐州之後,後勤暫時雖說也有人處理,但一旦江南三州舉旗響應,到時候兵馬眾多,肯定需要一位後勤大總管。”凝視著林宏道:“本宮想讓你擔任支度使一職,總管本宮所有兵馬的後勤事務,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宏一怔,急忙起身道:“草民.....草民才疏學淺,怎.....怎敢受公主如此重任?”
“你能夠將寶豐隆經營的井井有條,區區支度使,你也自然能應付的遊刃有餘。”麝月溫言道:“你儘管受領,本宮不會看錯人。”
林宏猶豫一下,才跪下道:“草民謝公主隆恩。”
“任用文書我回頭給你。”公主道:“不過暫時不能對外張揚,會給你帶去麻煩。等到江南三州的麻煩解決,舉旗響應之後,本宮會再下一道書,不但賜你支度使之職,而且另有封賞。”
林宏感激不儘,公主示意他起身坐下,才微笑道:“你現在不是一介草民,是本宮麾下的官員,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謝殿下!”林宏想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草.....臣知道殿下肯定是派人去了東北,隻不過......臣下以為,這種時候並不宜讓秦將軍太早舉旗!”
公主神色淡定,“哦”了一聲。
“其實臣下對秦將軍頗為了解。”林宏道:“秦將軍為人俠肝義膽,是極重情誼的人。江南之變,秦將軍對殿下忠心耿耿,拚了性命護衛公主,他的立場不問可明。”見麝月神色平和,才繼續道:“臣下也派了人在黑山貿易場做生意,大概也了解到,龍銳軍與漠東的賀骨和真羽兩部似乎交情不錯,這其實也就表明這兩部倒向了秦將軍。”
公主微頷首道:“本宮在徐州這些日子,倒也是了解了不少情況,對你所言,略有知曉。”
“龍銳軍與遼東軍兵鋒相對,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東北兩軍之爭已經是越來越激烈。”林宏道:“而且臣下最近得到的消息,遼東軍已經被秦將軍打的節節敗退,幾乎已經陷入了絕境,照此形勢發展下去,遼東軍恐怕撐不了多久。”
公主道:“你是覺得秦逍如果舉旗響應本宮,會對龍銳軍不利?”
“臣下不敢!”林宏忙道:“隻是漠東諸部都是目光短淺,如果秦將軍舉旗效忠殿下,遼東軍必會大加利用,給秦將軍和龍銳軍扣上叛軍的罪名。這頂帽子一旦扣在秦將軍的頭上,漠東諸部又看到龍銳軍將刀鋒指向京都,也許就真的以為龍銳軍反叛,真要如此,他們......他們就未必敢繼續與龍銳軍合作,甚至有可能重新倒向遼東軍。”
羅湘在邊上一直沒有說話,此時卻是忍不住頷首道:“殿下,林東家說的有道理。”
“所以臣下以為,在剿滅遼東軍之前,秦將軍還真是不宜舉旗。”林宏小心翼翼道:“我們可以暗中與秦將軍那邊保持聯係,明麵上卻不好直接與他們接觸。”
公主凝視林宏,讚賞道:“想不到你商賈出身,卻能有此見識。本宮明白你的意思,而且本宮也並沒有讓秦逍舉旗響應......!”
便在此時,卻見長孫媚兒回來,走到麝月身邊,微微點頭,也便在此時,從外麵又走進兩人,都是道袍在身,但麵上卻是戴著麵具,遮住了麵孔。
林宏有些奇怪,自然不知這兩名道士乃是大天師袁鳳鏡麾下的靈台郎。
麝月離京後,前來徐州,大天師派了親傳弟子陳遜和四大靈台將作為麝月的護衛,不但保護麝月的周全,也是聽從麝月的調遣。
這幾人都是大天師門下高手,清一色都是中天境實力,日夜守衛在麝月周圍。
長孫媚兒得知林宏帶來一位遊俠要麵見麝月,自然是擔心,畢竟麝月是京都那邊的眼中釘肉中刺,誰也不能保證京都不會安排刺客前來行刺,所以任何人接近麝月,長孫媚兒都會起防範之心。
如果是一般的官員倒也罷了,但既然是遊俠前來,就連麝月也是存了小心,吩咐長孫媚兒將兩名靈台將帶到屋內,如此貼身保護,即使那遊俠真的有什麼花招,兩位靈台將也隨時可以出手保護。
靈台將用麵具遮擋,自然也是不讓任何人看到他們的真容。
待得兩名靈台將一左一右站在麝月身後,麝月才向林宏吩咐道:“你帶來的那位遊俠既然要為本宮排憂解難,本宮倒也真想見見他有何高招。林宏,你去帶他過來,本宮親自見他。”
林宏忙拱手稱是,出了門去,片刻之後,帶著一人回來,向麝月恭敬道:“公主,這位就是臣下所說的遊俠!”向身後那人道:“木大俠,還不拜見公主殿下!”
卻從林宏身後上前一人,卻是一身黑色長袍裹身,頭上戴著一頂鬥笠,摘下鬥笠之後,臉上竟然還罩著一張銀色麵具,比起兩位靈台將的麵具更有質感,而且麵具打造成一張笑臉,不過笑容看上去頗有些詭異,燈火之下,麵具泛著銀色的光芒,鏤空的雙眼處,卻顯出那人一雙深邃卻不失鋒利的眼眸。
“大唐遊俠木無名,拜見公主殿下!”那遊俠上前兩步,卻是沒有跪下,而是拱手向麝月行了一禮,倒顯得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