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在這汗帳見到沈玄感之後,心中震驚,當時便即明白自己的行蹤為何會暴露。
得到賀骨疫病的消息之後,秦逍當機立斷,一麵從順錦撤軍,一麵安排龍銳軍防疫,自己則是跟隨顧白衣的兵馬一同回到了鬆陽草場。
他要前往賀骨,自然是從直接從鬆陽草場出發,經過黑山和貿易場,爾後穿過真羽草原趕到鐵山。
從鬆陽草場出發之前,他與顧白衣等諸將一起商議,對封鎖邊境防止疫病流入東北做了詳細的部署。
實際上秦逍領軍到鬆陽草場,並不是秘密,但他秘密前往賀骨卻是沒有幾人知曉,大部分將士隻以為大將軍部署之後,又急著趕回遼西去部署。
秦逍自然相信軒轅衝等人不會泄露自己的行蹤,可是他卻沒有忘記,歸附龍銳軍的黑山匪不在少數,這些人也大都被部署在顧白衣麾下,駐紮在鬆陽草場接受訓練。
沈玄感曾是黑山五寨之一的頭領之一,原本隸屬於他的人馬就有不少被編入鬆陽草場的兵馬之中。
包括軒轅衝在內,誰都想不到沈玄感竟然是王母會的人。
而且此人已經歸附龍銳軍,更是被朝廷賜封為致果校尉,留守在黑山上,一直以來黑山也是安穩異常,自然不會有人對沈玄感生出什麼疑心。
沈玄感既然是潛伏在龍銳軍中,那麼他的黑山舊部之中必然也有人對他唯命是從。
更讓秦逍心驚的是,除了黑山軍,龍銳軍中更有一大部分人曾經可是蘇州王母會眾。
秦逍相信這些被改為軍籍的王母會眾大部分肯定是心甘情願追隨自己,否則幾次在戰場上那些人也不會表現得十分堅韌,但他無法確保其中有少數人成為了彆人的耳目。
如果自己進入鬆陽軍營之後,自始至終有幾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人多眼雜,自己無法注意的情況下,行蹤被泄露也並非稀奇之事。
所以沈玄感得到情報,知曉自己秘密前往漠東草原,甚至知曉自己到了賀骨與可敦在一起,這也都是可以解釋得通。
畢竟沈玄感這夥人要謀劃漠東諸部成為工具,自然在漠東已經建立了完善的情報通訊網,許多情報都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進行傳遞。
不過按照大單於的說法,沈玄感是在七天前發現黨羽被殺解藥被奪,隨後立即便讓圖羅赫引薦,向大單於進言。
但秦逍六天前還在鐵宮,出發的時間恰恰是在五天前。
他為了儘早見到大單於,安排為步六達的百姓解毒,所以五天來幾乎是日夜趕路,途中休息不多。
也就是說,沈玄感向大單於進言的時候,自己還沒有從賀骨出發。
可敦為了確保消息不走漏,雖然安排使團出使,但卻是在最後一刻才讓使團眾人知道秦逍要隨團出使,而且除了俟斤莽咄外,其他人都不知道秦逍的真實身份。
所以自己還沒離開賀骨,沈玄感就向大單於進言自己一定會帶著解藥前往,這就實在有些詭異了。
他與可敦商議隨團出使的時候,當時不可能有人能偷聽,畢竟以秦逍大天境的修為,若有人耳目窺聽,立時就能發現。
是以在自己出發之前,除了可敦和自己,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自己要出使步六達的計劃。
雖說出發之時莽咄也知情,但那時候沈玄感已經向大單於進獻讒言,莽咄當然不可能是內鬼。
秦逍心中感覺蹊蹺,出口詢問。
沈玄感猶豫一下,終是歎道:“大將軍,我已是必死之人,本來不必多費唇舌。不過你既然問了,我便回答你這最後一個問題。”頓了一頓,才道:“因為你在口難氏獲取解藥的消息,我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你帶著解藥回去鐵宮救人。我此番雖然想要殺你,卻並非與你有什麼仇怨,更不是因為對你有什麼敵意。憑心而論,大將軍你寬厚為人,而且以民為本,對麾下將士也是十分愛惜體恤,你的人品是我深為欽佩的。”
“你似乎答非所問。”
“不是。”沈玄感微微搖頭道:“我們在鐵宮那邊確實有耳目,但你前來步六達,卻並非有人泄露消息,而是我想賭一把!”
“賭一把?”
“我猜想你得到解藥之後,不會隻顧賀骨和真羽。”沈玄感緩緩道:“龍銳軍與遼東軍水火不容,之前東林汗甚至領兵前往為遼東軍助陣,你當然不希望漠東諸部卷入東北的爭鬥,更不想看步六達成為遼東軍的臂膀。”
東林汗不久前還領兵在龍壩圍困秦逍,但此刻兩人卻是幾步之遙,沈玄感這幾句話一說,東林汗想到秦逍剛才還從沈玄感手中救下自己,頓時麵色有些尷尬。
“所以你覺得我會親自帶著解藥前來步六達,以解藥與東林汗交易,讓他不再支持遼東軍?”秦逍問道。
沈玄感點頭道:“不錯,如此機會,換做是我,肯定不會錯過。所以我就賭你會前來步六達,隻要你帶著解藥來,我們就可以先斬後奏,立刻將你誅殺。”
“如果我死在步六達,步六達就與龍銳軍結成死仇,再無回旋的餘地,隻能跟著遼東軍一條道走到黑,你是不是這樣想?”秦逍雙目冷厲,聲音森然。
沈玄感笑道:“也許是這樣。”
“這樣說來,你不但是王母會的人,而且王母會已經與汪興朝合流?”秦逍沉聲道。
沈玄感道:“大將軍,我說過,將死之人,不願意太費力氣。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至於其他,實在不想多費唇舌。”說到這裡,神色竟然變得頗有些黯然,閉上眼睛,喃喃道:“此番疫病,死了那麼多人,我就算是死一萬次,那也是贖不清的。”
他語氣之中,竟似乎有一絲絲後悔。
見得沈玄感閉上眼睛,大單於卻是向東林汗遞了個眼色,東林汗心領神會,對著沈玄感身後的幾名衛士做了個手勢。
幾名衛士根本不猶豫,兩名衛士同時揮刀,一左一右狠狠砍向沈玄感兩條腿的膝彎處
兩人動作凶狠,速度也快,沈玄感雙臂被反綁在身後,感覺到時,就聽得大刀砍在骨頭上的聲音,他隻覺得兩條腿劇痛鑽心,想要躲開,兩腿一沉,整個人已經摔倒下去。
秦逍卻是看到,那兩名衛士的大刀都已經砍入了沈玄感膝彎的骨肉之中,雖然沒有將兩條腿砍斷,但刀刃深入皮肉,一時間竟是卡在裡麵,待得沈玄感慘叫一聲倒地,兩名衛士才迅速收刀。
沈玄感撲倒在地上,兩腿膝彎處鮮血噴濺,隻差一點兩腿就會被完全砍下來。
就在沈玄感撲倒在地之時,又有兩名衛士卻已經如同餓狼撲食一樣,同時撲到沈玄感身上,如同兩塊巨石壓住,卻正是錫勒人最常見的摔跤之法,一旦被壓住,想要翻身都是困難無比。
“割斷他的手筋!”
東林汗一聲厲喝。
那兩名壓在沈玄感身上的衛士卻已經將沈玄感反綁的雙手死死拽住,一名衛士握刀上前,在那兩名武士的配合下,乾脆利落地割斷了沈玄感雙手手脈。
大單於見狀,這才道:“先帶下去,給他上藥,彆讓他死了!”
秦逍看在眼裡,心中有些吃驚。
就在這汗帳之中,沈玄感片刻間就被砍斷雙腿割斷手筋,幾名衛士做的乾脆利落,而在場的步六達人都是麵不改色,顯然這樣殘忍的手法在他們而言算不得什麼。
雖然沈玄感這下場實在淒慘,但想到無數生靈死在他手裡,秦逍也是覺得他該有此報。
幾名衛士拖拽著幾乎昏死過去的沈玄感出了帳篷,獸皮地毯上留下長長的血痕,觸目驚心。
西林汗看在眼裡,臉色慘白,額頭冷汗直冒,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地麵,顫聲道:“大單於.......饒命,求大......大單於饒命!”
東林汗冷笑道:“圖羅赫,你還是不是男人?敢作敢當,你既然背叛了步六達,害死那麼多人,就該知道真相大白後會是怎樣的結果。”卻是將手中刀丟到西林汗麵前,也不說話,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東林汗的意思。
老單於卻已經站起身來,緩緩走下來,站在西林汗麵前,問道:“圖羅赫,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無奈,並非真的想背叛本單於和步六達。你還有什麼知道的,儘管如實說來。沈玄感當真沒有和你說過散布疫毒的真正目的?”
“沒有。”西林汗冷汗直冒,“他一直在利用我,很多事情都不對我說,我.....我是上了他的當!”
老單於彎下身子,撿起東林汗丟過來的那把刀,聲音卻是很溫和,道:“你自從被選為西林汗之後,這些年也是為部族做了許多事情,你的功勞,大家不會忘記,本單於也會記在心上。”
西林汗聽老單於聲音和緩,微抬頭,還沒看到老單於的臉,卻見得眼前刀光乍現,還沒來得及反應,老單於竟然雙手握刀,淩空劈下,一刀斬在西林汗的脖子上。
他雖然年事已高,但這一刀凶狠異常,力道十足,鮮血噴濺,西林汗瞬間首身分離,那顆腦袋落在地上,滾了幾滾,眼睛卻依舊圓睜,駭人至極。
“沈玄感是散布疫病的元凶,被我們抓捕,此賊武功很高,趁西林汗沒有注意,奪刀斬殺了西林汗。”老單於將彎刀遞還給東林汗,神色肅然,聲音低沉:“西林汗功勞卓著,是我步六達的大英雄,我們要厚葬他,還要請大巫做法,寬慰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