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芝泰難得謹慎派出了三名斥候,卻始終未歸,他心中隱隱不安。
“報!”一起從後麵過來,向陳芝泰稟道:“校尉大人,宋朗將不見了。”
陳芝泰沒能明白過來,詫異道:“什麼不見了?”
“他們不在後麵。”來騎道:“小的往來路跑去七八裡路,一直不見宋朗將和他手下的人馬,他們......他們就像突然消失了。”
陳芝泰大驚失色道:“剛才派人去催促,宋朗將不還答應會加快速度趕上來嗎?怎麼突然消失了?”
騎兵也是一臉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校尉,有問題啊。”身後有人道:“排出三名弟兄去探路,小半天沒有回轉,跟在後麵的宋朗將突然消失不見,這可不尋常。”
陳芝泰便算再蠢,也能想到情況不對勁。
他望著前麵不遠的茂林,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校尉大人,是不是......是不是皇甫雲昭有什麼不對?”身邊又有人低聲道。
皇甫雲昭率部歸降,雖然讓龍銳軍實力增強,而且秦逍對皇甫雲昭等歸降的遼東將領十分信任,但許多龍銳軍的將士卻並不這樣想,總覺得皇甫雲昭這些人出身遼東軍,算不上是自己人。
包括陳芝泰在內,其實對皇甫雲昭也不算十分信任。
他低頭想了一下,心中明白,如果這次立下戰功,以後在龍銳軍中自然會受人尊敬,可是真要出了什麼岔子,自己損兵折將,恐怕以後也就沒辦法在秦逍麾下繼續混下去。
“後隊變前隊,先回撤。”陳芝泰尋思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傳令道:“等找到宋世信的人馬再說。”
傳令兵立刻飛騎傳令,一千多號人馬接到傳令之後,迅速掉頭。
茂林之中,塗司馬自然也看到了陳芝泰所部的動靜,先是瞧見那隊人馬半天沒有前進,此刻見到對方開始調頭,心知不妙。
他知道對方半天沒有前進,肯定是在等待斥候的情報。
斥候已被射殺,陳芝泰等不到,肯定察覺不對勁,這才調頭撤走。
塗司馬心中有些惱火。
事情的發展,和他預估的完全不一樣,陳芝泰也並不像皇甫雲昭說的那樣有勇無謀。
他當然可以按兵不動,眼睜睜地看著陳芝泰撤走。
但如此一來,此番大動乾戈調兵遣將就等於是白忙一場。
如果隻是白忙一場倒也罷了,自己可是在遼東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說服諸將同意了此次行動,而且汪興朝可是再三囑咐,這一次既然出兵,就決不能無功而返,一定要收下皇甫雲昭的厚禮。
汪興朝這是一場豪賭,賭的就是對皇甫雲昭的信任,要做的就是收下皇甫雲昭的禮物。
如果灰溜溜撤回去,就等於是汪興朝的判斷出現嚴重錯誤,他在遼東軍的權威必然會受到削弱。
遼東大將軍,當然不能讓自己的威望受損,到時候肯定會找替死鬼。
塗司馬知道那個替死鬼一定是自己。
是自己親自前往順錦與皇甫雲昭接頭,是自己帶回了皇甫雲昭的計劃,也是自己說服遼東軍出兵,而且是自己親自統帥汪興朝的嫡係精銳設下埋伏,可最終卻一無所獲,讓陳芝泰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撤走。
如果就這樣回師遼東,還能不能在遼東軍混下去且不說,隻怕自己這顆腦袋也要被汪興朝借過去平息眾怒。
他知道在陳芝泰的人馬出現那一刻,自己就彆無選擇,無論對方是因為什麼緣故撤退,自己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
自己根本承受不起空手而歸的後果。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天地間一片昏黑,深吸一口氣,拔刀出鞘,回身道:“放訊號,下令張柯率領騎兵追擊敵軍,衝散敵軍的陣型。讓弟兄們都準備好,騎兵衝過去,全軍立刻跟上。”
傳令兵躬身稱是。
很快,就有數支響箭一飛衝天。
那刺耳的響箭聲在空中嘶鳴。
西北方向很快就響起動靜。
塗司馬已經翻身上馬,林中近兩千步卒也都已經迅速做好準備,長矛大刀俱都握在手中。
他們本就是伏兵,早早就做好了戰鬥準備。
塗司馬手握戰刀,死死盯著正在撤走的龍銳軍,恨不得立時率兵衝殺過去。
但他能成為汪興朝極為器重的軍中司馬,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最嚴峻的時刻都能夠保持頭腦的冷靜,能夠選擇最好的戰術行動。
陳芝泰麾下不過一千五百人,騎兵極少,大部分都是步卒。
雖然龍銳軍在撤退,但陣型保持得還算完整,這時候塗司馬如果衝上去,確實能夠追擊,而且塗司馬完全相信即使沒有騎兵,自己這兩千精銳步卒也足以吃掉陳芝泰這支兵馬。
但遼東軍之前與龍銳軍有過幾次交鋒,無論是宋世信還是竇雄,無論是唐開甲還是皇甫雲昭,最終都是敗於龍銳軍之手。
塗司馬曾經也以為這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有了教訓,確實不敢再輕視對手。
他知道在敵軍保持隊型完整的情況下,自己即使能夠通過一場血戰取勝,但本部人馬肯定也會出現極大的傷亡。
數次消耗過後,眼下遼東兵實在很珍貴,而且作為大將軍的嫡係人馬,那更是寶貝得很,這次伏擊就算最終吞下陳芝泰,可是一旦出現嚴重死傷,汪興朝肯定也不會有多開心。
以騎兵先行衝擊對方,將敵軍的陣型完全打亂,那時候再殺上去,給騎兵重新整隊的機會,這一戰自然會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
上前遼東騎兵從西北方向的叢林中衝出來,無數馬蹄飛速地翻飛,沉重踐踏著地麵的聲音彙聚成一片,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顫動。
馬鬃在風中飄揚,馬頭再向前聳動,姿態在全力向前、向前!
馬隊從塗司馬埋伏的樹林邊掠過,看著遼東鐵蹄士氣如虹的衝鋒,塗司馬和遼東步卒也都是精神振奮。
“都聽好了,殺敵立功,拿了首級回去領賞。”塗司馬高舉戰刀,大聲喊道:“讓龍銳軍這幫混蛋嘗嘗真正遼東雄鷹的厲害,兒郎們,跟我殺啊!”一抖馬韁繩,率先衝出了樹林。
他身邊有十餘騎緊緊跟隨。
這十餘騎都是驍勇無比,算是塗司馬的貼身近衛。
塗司馬為了振奮士氣,身先士卒領軍衝殺,但戰場上刀槍無眼,任你手段再高明,在兩軍廝殺之際,也說不定突然挨上冷槍冷箭,一軍主將弱勢真的折損在戰陣之中,全軍很可能就會立時崩潰。
所以遼東將領在戰場上都很少直接帶兵衝鋒。
即使親自引兵廝殺,身邊也會有近衛保護。
汪興朝這次在賭,塗司馬又何嘗不是在賭。
這一戰如果取勝,他自己又是身先士卒,那麼自今而後在遼東軍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
他率領的是步卒,所以即使騎馬衝在前麵,卻又不能真的像前方的騎兵隊那般放馬奔馳,而是有意放緩馬速,等著後麵的步卒們跟上。
此刻距離陳芝泰的隊伍有四五裡地,步卒的腳速當然不能與騎兵的馬蹄子相提並論。
但騎兵在前衝鋒,任務並不是與敵軍直接拚殺,而是戰馬的衝擊將敵軍陣型完全衝散,此外也是以騎兵對步卒形成威懾,打擊敵軍的士氣。
等到前麵騎兵將敵陣衝亂,後隊的步卒也剛好可以趕上,立刻對散亂的敵軍發起攻擊。
無論是前麵的騎兵,還是塗司馬這邊的步卒,都是大聲吼叫,以此來威懾敵軍,也振奮本方兵馬士氣,這些吼叫不成言語,,如狼嚎,如虎嘯。
此時此刻,無論是熱血沸騰的人,還是心懷畏懼者,都不能停下,隻能像發瘋的野獸般向前衝去,將獵物撕成粉碎。
塗司馬已經可以看到前隊的騎兵已經追上敵軍,而且如無數根長矛般狠狠紮入了陳芝泰的隊伍中,也就是這一下子,就聽到呼喝聲和慘叫聲混雜在一起,馬嘶聲更是響徹天地之間。
騎兵最凶狠的一下就是衝進敵陣的這一刹那。
這一下就足以對敵軍造成嚴重的殺傷,而且給敵軍士氣沉重的打擊。
不過塗司馬也知道,如果騎兵追殺潰軍,那就是砍瓜切菜一樣的屠殺,但如果敵人沒有潰散,而且依然聚隊成形,那名騎兵一旦陷入步卒軍陣之中,威力就遠遠小於剛剛衝擊的那一下。
所以騎兵的運用,往往就是用來衝垮敵軍的陣型,導致敵軍首尾不能兼顧,從而給步軍創造有力的攻擊機會。
大部分的兵馬隻要經過騎兵來回幾次衝擊,很容易就會從隊形混亂變成潰散。
騎兵衝進敵陣之後,也往往不會戀戰,而是迅速穿過敵陣,重新組織隊形,往返衝擊。
塗司馬握刀的手青筋暴突,目光比刀鋒還要犀利。
此刻距離敵軍不過兩三裡地,就在此時,塗司馬卻又聽到陣陣馬蹄聲響起。
“隆隆隆!”
如雷鳴般的馬蹄轟鳴聲卻是從西邊傳過來,而塗司馬的騎兵隊是往南衝擊陳芝泰的兵馬,西邊應該不可能有騎兵出現。
這裡是一片曠野,雖然天色昏黑,遠觀大地上的事物會很模糊,甚至一切都像靜止一般,但騎兵的運動卻還是可以用肉眼看得清楚。
塗司馬向西望過去,圓睜著雙眼。
他已經看到,西邊的曠野上,就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無數騎兵,正瘋了一般向自己這邊衝過來,他們沒有呐喊,隻有雷鳴般的馬蹄聲如雨點般敲打著大地,那雨點般的馬蹄聲,不但讓塗司馬渾身發涼,也讓跟著他向前衝的遼東步卒們一臉茫然,都情不自禁放慢腳步,望向夜色之中如幽靈般出現的騎兵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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