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雲昭趕到郡守府的時候,剛入亥時。
早有人在郡守府門外等候,見到皇甫雲昭趕過來,立馬將其引入了郡守府西院的雅廳之內。
進入雅廳,早有幾人在裡麵等候,其中一人看到皇甫雲昭,已經不自覺站起身來,而皇甫雲昭見到此人,雙方都是吃驚。
他卻是看到,這起身之人,竟赫然是宋世相。
他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此處見到宋世相。
宋世相是他親信部將,卻早已經被龍銳軍俘虜,生死未知。
此時見到宋世相好生生活著,皇甫雲昭詫異之餘,卻也是感慨。
宋世相卻已經上前來,跪倒在地,哽咽道:“將軍,卑將.......!”
“不說了!”皇甫雲昭扶起宋世相,歎道:“你還活著,我很高興。”抬頭看向另外幾人,見到其中一人一身長袍,儒雅非常,想到什麼,拱手道:“不知尊駕可是顧將軍?”
“正是顧白衣。”那長袍人起身拱手還禮,微笑道:“皇甫將軍棄暗投明,可喜可賀,今日定要與幾位將軍一醉方休。”
“果然是顧將軍。”皇甫雲昭苦笑道:“將軍聲東擊西之策,著實讓人佩服。”
顧白衣笑道:“不敢。”抬手介紹道:“這位是遼西郡尉宇文承朝!”
宇文承朝已經起身拱手道:“早聞皇甫將軍大名,今日得見,幸甚至哉!”
“見笑了。”皇甫雲昭忙擺手道:“敗軍之將,無顏相見,日後還請兩位多多照顧。”
“勝敗乃兵家常事。”宇文承朝笑道:“將軍之敗,非戰之過,實在是遼東軍已經不得人心。”抬手道:“兩位快請坐,大將軍馬上就到!”
宋世相對皇甫雲昭顯然還是敬畏有加,立刻幫皇甫雲昭拉開椅子,皇甫雲昭猶豫一下,還是落座,宋世相這才坐在皇甫雲昭下首。
尚未上酒菜,桌上倒是放了些點心和茶水。
皇甫雲昭自然早知道顧白衣和宇文承朝之名,心中也清楚,龍銳軍中,這兩人可算是秦逍的左膀右臂,今日設宴,秦逍的左膀右臂都來參宴,由此也可見秦逍對今夜宴席的重視,那是給足了自己麵子。
皇甫雲昭和宋世信畢竟是敗軍之將,此時坐在桌上,還真是有些尷尬。
“將軍見過家人了?”顧白衣溫和道。
皇甫雲昭點頭:“家眷多虧諸位照顧,感激不儘。”
“老夫人途中辛苦,要好好歇息。”顧白衣含笑道:“本想前去拜見,但唯恐驚擾,所以隻能過陣子再去拜見老夫人。”
“不敢。”皇甫雲昭歎道:“大將軍安排妥當,實在是.......!”想到一家人安然無恙,還有重見之日,心中感慨。
便在此時,就聽腳步聲想,宇文承朝率先起身道:“大將軍到了!”
其他幾人也都立刻起身。
隻見到秦逍果然從門外走進來,看到皇甫雲昭,立刻笑道:“將軍到了?”
皇甫雲昭正要上前拜謝,秦逍卻已經道:“正好有故人前來。”回身道:“竇將軍請進!”
皇甫雲昭有些疑惑,卻見從門外進來一人,看了一眼,吃驚道:“竇雄?”
自門外進來的將領,竟赫然是遼東軍寧遠將軍竇雄。
竇雄神色有些尷尬,向皇甫雲昭拱了拱手。
竇雄和皇甫雲昭是遼東軍兩大悍將,遼東軍派係紛雜,兩人並非同一撥人,但雙方也沒有多大衝突,平日相見也都是以禮相待。
所謂英雄惜英雄,遼東軍大部分將領貪圖享樂,腐化墮落,雖然遼東軍看似兵多將廣,但真正能夠獨當一麵的大將卻沒有多少人,皇甫雲昭和竇雄在遼東軍中也都算是能征善戰的驍將。
兩人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會有朝一日在此相見,同時淪為秦逍的手下敗將。
秦逍卻已經牽住竇雄手臂,拉著他到了桌邊,請他落座,這才吩咐道:“人都齊了,上酒菜!”
秦逍坐下之後,才笑道:“今日略備酒水,請幾位共飲。此外也是要托付幾位將軍大事!”
皇甫雲昭立刻起身道:“大將軍但有吩咐,末將必當在所不辭。”
“將軍坐下說話。”秦逍笑道:“沒有外人。”看著皇甫雲昭道:“皇甫將軍,宅子可還滿意?”
“多謝大將軍費心。”皇甫雲昭立刻道:“家人都是很喜歡。”
“那就好。”秦逍笑道:“日後將軍就可以時常見到家人了。”
皇甫雲昭一怔,想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道:“他們在此歇上一陣,可以前往遼西。”
皇甫雲昭當然清楚,秦逍既然拿下了順錦城,很快就會將整個營平徹底掌握在手中,而遼東那邊根本無力做出反擊,根本沒有機會重新將營平奪回去。
秦逍的胃口當然不可能到此為止。
既然先後拿下了遼西和營平二郡,形成對遼東軍絕對的優勢,那麼接下來秦逍肯定會將兵鋒繼續指向遼東。
一山不容二虎。
東北四郡,當然也隻能有一個主人。
所以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自己必然要為秦逍攻略遼東出力,否則對方也根本沒有必要收容自己。
自己的家眷已經來到順錦城,自己歸附不久,甚至依然統領舊部,這種情況下,秦逍將自己的家眷送往遼西,扣為人質,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秦逍沒有提出來,自己卻不能裝作不知,主動說出來,也能表現誠意。
“為何要去遼西?”秦逍笑道:“將軍難道以為我要將他們送去遼西,扣為人質,以此來挾持將軍效命?”
秦逍如此直接,倒是讓皇甫雲昭有些尷尬。
“將軍走到哪裡,就可以將他們帶到哪裡。”秦逍神色溫和,含笑道:“順錦城雖然已經拿下,卻總要有一位大將鎮守。我們與汪興朝水火不容,這順錦城也算是處在最前線。我和顧將軍仔細商議過,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將此城交給皇甫將軍最為放心。”
皇甫雲昭愕然道:“大將軍,您的意思是......讓我駐守此城?”
“將軍在順錦有一段時間,對此城的防務最是清楚。”秦逍道:“除了將軍,恐怕還無人合適鎮守此城。將軍舊部,自然依然由你統領。”看向竇雄和宋世相道:“竇將軍,宋朗將,你二位辛苦,日後輔佐皇甫將軍鎮守此城,一切也要拜托你們了。”
兩人都感詫異,對視一眼,都是起身恭敬道:“末將遵令!”
皇甫雲昭實在沒有想到秦逍竟然如此安排,忍不住道:“大將軍,你將此城交給我們,還......還讓末將家眷留在這裡,難道......難道你不擔心撤軍之後,末將會立刻反了?”
顧白衣含笑道:“皇甫將軍,大將軍如果覺得你們是兩麵三刀之人,又怎會招攬你們?幾位將軍盛名在外,我們也都知道你們幾位都是忠義之士。遼東軍中多有不屑之徒,早已經不知道自己肩負何樣的使命。但你們幾位卻都熱血猶在,依舊存有保國衛民之心,大將軍也正是看重了這一點。”
“幾位自然認識唐開甲!”宇文承朝道:“唐開甲被擒獲之後,貪生怕死,主動要歸順大將軍,但大將軍卻並沒有答應,將他押送到了遼西,交由大理寺少卿雲祿雲大人審理。待得他交待罪行之後,自然會國法從事。”
幾人都是驚訝。
“唐開甲的為人,我們也是調查清楚。”秦逍道:“聽聞當初跑馬圈地,就是此人極力擁護。此人圈占大片良田,欺男霸女,作威作福,不但沒有保國衛民之心,反倒夥同眾多惡徒禍害百姓。此等蟲豸之輩,自當要肅清。”
遼東軍中,唐開甲黨羽眾多,而且素來與皇甫雲昭不睦,就連竇雄也是瞧不上唐開甲為人,此時聽聞唐開甲被治罪,心下倒是覺得罪有應得。
皇甫雲昭想了一下,卻是起身,單膝跪下,向秦逍道:“大將軍既然如此信任,末將自當誓死守衛順錦,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另外兩人見狀,也都立刻起身跪下。
秦逍上前一一扶起,道:“都是為了大唐,不必拘禮。”向竇雄道:“竇將軍,宋朗將,我知道你們也都記掛家人。不過你們放心,我會派人在那邊找尋機會,隻要時機一到,自會全力營救你們的家眷。”
兩人都是感激不儘。
“大將軍,如今兵鋒正盛,為何不趁勢東進?”落座之後,皇甫雲昭道:“汪興朝手中的兵力現在已經嚴重不足,而且其中多有無能之輩,若是趁勢進擊,或能取得奇效。”
秦逍和顧白衣對視一眼,微笑道:“平定汪興朝的叛亂,那是理所當然,卻不宜操之過急。如今剛剛拿下營平,要將之消化,還要些時間。而且馬上就要入冬,一旦東進,後勤輜重的供應就會艱難許多,等到開春之後再做計劃,應該會好很多。”
“汪興朝丟了順錦城,肯定知道我們接下來會揮師東進,如此一來,他會調動全部力量做好應對。”顧白衣道:“這時候逼得太緊,反倒會讓那邊上下齊心,不容易對付。我們先緩一緩,遼東軍那邊很多人會看清楚形勢,也許等以上一等,那邊會自亂陣腳,到時候再出手,也就事半功倍了。”輕歎道:“大將軍一直都說,汪興朝和不少遼東將領雖然有罪,但遼東軍的士兵們並沒有罪,他們都是大唐的軍人,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想自相殘殺,如此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自己削弱自己的力量。”
幾人聞言,都是不自禁點頭。
“大將軍若是信得過,末將可以寫信遊說。”皇甫雲昭想了一下才道:“末將在那邊認識不少人,我可以挑選一些人送出密信,如果能夠說服他們投靠將軍,到時候出兵就有了內應。”
秦逍今日對皇甫雲昭表現出信任,這讓皇甫雲昭心中感激之餘,更是欽佩秦逍的心胸。
他寸功未立,卻是想著既然受秦逍如此厚待,自然要爭取立功,不辜負秦逍的信任。
“若能如此,自然是再好不過。”秦逍笑道。
竇雄猶豫一下,道:“大將軍,末將也可以寫信。”
“不可。”秦逍搖頭道:“竇將軍的家眷還在那邊,如果寫信過去,被人告知汪興朝,汪興朝盛怒之下,有了這把柄,可能會對將軍的家人不利。”
皇甫雲昭輕拍竇雄臂膀,道:“竇將軍不必著急,總有為國建功的機會。”
便在此時,卻聽得外麵傳來聲音:“報,大將軍,有人要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