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這話一說,禁軍甲士卻是心思大不相同。
龍銳軍的大名,龍鱗禁衛自然知道。
大唐以“龍”為名的兵馬,除了龍鱗禁軍,就隻有龍銳軍。
雖然大唐的兵馬都是聖人的兵馬,但在禁軍眼中,龍鱗禁衛才是聖人的嫡係兵馬,而龍銳軍出現之後,大唐也就算是有了聖人的兩支嫡係,龍鱗甲士固然瞧不上龍銳軍,覺得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但大家也明白,能夠被天子賜予“龍”字,那麼龍銳軍卻也是被聖人寄以厚望。
甚至更直白說,聖人對龍銳軍的秦將軍那是充滿期待,器重無比。
如果今日說出這番話的換做是其他任何人,禁軍將士都隻會覺得是一派胡言,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字。
但秦逍不同。
大家都知道秦逍是聖人的寵臣,在聖人的提攜下,平步青雲,其升遷速度之快,大唐開國之後幾乎從未有過,如果此人不是對聖人忠心耿耿,聖人怎可能如此器重?
所以秦逍這番話,已經不少人將信將疑,再加上京都發生的種種異常,其實這幾百名禁軍之中,倒有大半覺得秦逍所言可能是真。
如果澹台懸夜果真是逆賊,作為天子禁軍,當然不能追隨澹台懸夜作亂,否則一旦澹台篡權失敗,追隨他的禁軍肯定都沒有好下場,既然如此,還不如追隨同為天字嫡係的龍銳軍,如此非但不會成為叛軍,若是勤王成功,還能立下天大的功勞。
雖然大多數人都存了這樣的想法,但卻還是有一群人對秦逍的言辭頗為懷疑。
畢竟澹台懸夜也是深受聖人的器重,如果沒有足夠的信任,聖人又怎可能將禁軍統領如此重要的位置交到澹台懸夜的手中?
如果澹台懸夜並非秦逍所說的那般是大唐逆賊,那麼就此前往東北投身龍銳軍,丟下天子禁軍的身份不要,卻要成為苦寒之地的邊軍,那實在有些荒謬。
而且不能回京複命,不但會被取笑禁衛資格,甚至查辦起來,可能會牽連家人。
更有一部分人並無什麼主見,隻是覺得離開繁華的京都跑去東北,這是傻子才乾的事情。
眾人一時間都是沉默不言。
“如何抉擇,由你們自己決定。”秦逍抬手道:“願意前往東北加入龍銳軍,平亂之後,你們自然是大大的功臣,光宗耀祖不在話下,本將也會竭力妥善照顧。如果想要回京,現在就可以登船離開,不過他日勤王之師救駕入京,你們就是大唐的叛軍,本將那時候也絕不會心慈手軟。”頓了頓,淡淡道:“當然,你們也許還有第三條路,那就是直接回到家鄉,以求自保。此番有不少禁軍將士死在島上,我會令人將他們埋葬在此,澹台懸夜無法清楚究竟是誰戰死,你們回到家鄉躲避起來,也許他會以為你們已經戰死在這島上。”
屠闊海此時卻是靠近到秦逍身邊,湊近耳邊低聲道:“將軍,這些人都是禁軍精銳,若是放他們離開,回到京都成為澹台懸夜的爪牙,依然是麻煩。”
這一點秦逍自然也想到,作為大唐最精銳的甲士,雖然眼下隻有幾百之眾,但他們返回京都,隻會給澹台懸夜增強實力,這當然是秦逍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這次廝殺,雖然禁軍最終戰敗,但也讓秦逍看到了這支禁軍強悍的實力。
麵對連續出現的變故,禁軍甲士並沒有因為處境險惡而崩潰,反倒是與諸派奮力廝殺,諸派高手眾多,卻也是奈何不了這些禁軍,如果不是屠闊海的水兵及時增援趕到,結局如何,還真是尚未可知。
這樣一支精銳,若是能夠投身龍銳軍,那無疑是如虎添翼。
秦逍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此時卻也是靜等這些禁軍的答複,如果這些人全都要返回京都,那就等於是放虎歸山,日後戰場廝殺,這些人依然會成為自己的敵手。
對待敵人,秦逍是從來不會手軟。
他目光如刀,緩緩掃過眾禁軍,片刻之後,終於有人道:“秦.....秦將軍,我們若是要返京,您.....您當真能讓我們走?”
秦逍隻是點頭,並不說話。
“咱們走!”便有人一揮手,當下便有五六人轉身向海邊停泊的船隻走過去,這幾人一帶頭,一時間又有三四十號人零零散散跟了過去,其他人卻都是在猶豫,沒過片刻,有先後又有二三十人離去。
秦逍神色淡定,單手背負身後,眼睜睜看著那些人離開。
待得又有十來人離開之後,沙灘上還剩下三百多號人。
今夜從北邊發起攻擊的禁軍有七百之眾,一場大火,燒死燒傷近兩百號人,一場血戰,又有百十號人或死或傷,剩下這四百來號人,此刻走了七八十號人,卻隻剩下三百多人。
“你們中間可還有人要離開?”秦逍問道。
留下的禁軍確有一部分打定主意要前往東北,追隨冠軍大將軍勤王,但還是有部分人猶豫不決,既想離開,可是一想到回京之後可能就成了叛軍,足下沉重,一時挪不開步子。
秦逍知道這三百多號人之中,肯定還有不少心中猶豫,終是道:“本將在龍銳軍中設立了火甲龍騎,那是龍銳軍最精銳的騎兵,待遇極好。騎得都是北方草原交易過來的真羽馬,一旦被編入火甲龍騎,每人至少能獲得一批真羽馬。火甲龍騎挑選嚴格,必須能騎善射方能編入進去。你們是天子禁衛,如果留下,都有資格被編入火甲龍騎,他日本將會帶著你們這支火甲龍騎兵進京勤王,讓你們立下不世之功,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禁軍們聞言,不少人顯出興奮之色。
“大將軍,真的是真羽馬?”
“我們可以分到真羽馬?”
“千真萬確。”秦逍正色道:“此外你們在禁軍中所享受的餉銀,本將不會少一文錢。至於你們的家人,你們都不必擔心。編入火甲龍騎之後,你們的名冊隻有本將知曉,除我之外,誰都不知你們真正的身份。京都叛逆無法確定你們的身份,所以你們的家人不會有事。當然,如果你們實在不放心,我會將你們的家人秘密接到東北,那邊會給他們安排住宅,而且還會給他們分配耕地,發放農具耕牛,定然會讓你們的家人衣食無憂,也會讓你們後顧無虞。”
秦逍實在太明白這些兵士心中到底需要什麼。
他知道隻有給予他們承諾,切實為他們解決後顧之憂,才可以穩住這些禁軍甲士猶豫的心思。
果然,這番話一說出來,不少甲士跪倒在地,紛紛道:“我等願追隨大將軍勤王平亂!”
那些本來猶豫不決的甲士也終於鐵下了心來,紛紛跪倒。
那些本要登船離開,卻尚未走遠的禁軍甲士瞧見這邊的情況,又聽得秦逍所言,竟然有不少人折返回來,有人向秦逍問道:“大將軍,您.....您當真能將我們的家眷接到東北,妥善安置?”
“我現在就可以在這裡給你們承諾。”秦逍朗聲道:“想要將家人接到東北的,可以將籍貫居處詳細報上來,我會立刻安排此事。”目光掃動,見到一名滿臉虯髯的甲士,向那人招了招手,那人立刻上前來,拱手道:“小的禁軍司戈聶老本,拜見大將軍!”
秦逍知道司戈是禁軍最低級的將官,每名司戈管理三十名禁衛,含笑道:“聶老本,你這名字取得好,不管怎折騰,老本還在。”
這話一說,眾人都是一陣哄笑。
“你過來,告訴我你的籍貫。”秦逍示意聶老本靠近,聶老本湊近過去,在秦逍耳邊低語幾句,秦逍微微頷首,道:“不算遠,我可以向你保證,兩個月之內,如果你見不到你的家人,我這條性命就送給你。”
聶老本驚喜道:“小的不敢,若能......若能安排家人前往東北,小的誓死追隨大將軍勤王平叛!”
“聶老本,你識不識字?”
“讀過幾年書,認識幾個字。”聶老本忙道。
秦逍道:“那就好,我現在就交給你一個任務。你統計一下,這些弟兄誰要是想接家人去東北,你讓他們報上籍貫住處,登記過後,交到我手裡。”想了一下,又道:“南邊有兩支人馬偷襲,他們也都被打退。你們可以派人去與他們聯絡,告訴他們,去留由他們自己決定。”
眾人俱都稱是。
“這位是遼西水軍屠統領。”秦逍指向屠闊海道:“你們中間有許多人受了傷,儘快幫他們處理傷勢。若是缺乏藥材,可以向屠統領稟報,我會安排人給你們送藥。”向屠闊海道:“屠統領,這邊就先交給你處理,好生安排他們。”
屠闊海拱手稱是。
秦逍自始至終沒和他說謝字,這卻反倒讓屠闊海心中十分舒坦,知道秦逍這是將水軍當成了自己人。
他是太湖酒將,協助太湖王令狐玄處理太湖事務,太湖數萬之眾也是管理的井井有條,這區區幾百號禁軍甲士,自然能夠安排妥當。
秦逍收納了數百禁軍甲士,心頭倒也是頗有幾分歡喜,望向玉清峰,見到蔓延的火勢比之前小了一些,諸派眾人和天齋弟子都在合力撲滅山上的大火,當下也不猶豫,將禁軍交給屠闊海安排之後,徑自向天師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