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幽靜,片刻之後,朱雀才輕聲道:“你說得對,法門窟那些典籍,即使將之全部銷毀,也不能讓心術不正之人得了去。”看著秦逍道:“你儘快將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好,我在這邊等你。”
秦逍明白朱雀的意思,顯然是想將七日之約的事情處理完畢之後,返回蓬萊島。
“影姨,你也不必太擔心。”秦逍道:“你說過法門窟機關重重,就算有人想要進去,也未必有那個本事。澹台懸夜要穩固力量,手上的事情極多,一時半會未必能想到蓬萊島那邊。”
朱雀知道秦逍在寬慰,輕嗯一聲。
此時已是半夜,秦逍也不便多留,辭彆朱雀,離開小私塾,本想著回家,卻想到回城之後還沒有去蓉姐姐那邊。
影姨分明已經等得有些著急,秦逍知道她還著急處理東極天齋的事務,自己到也不能讓她一直等下去,明日召集眾人商議一番,如果近期沒有太大的事情需要自己處理,用不著離開廣寧,那麼自己大可以騰出七天時間給朱雀。
影姨也說過,七日之約,也不是一直不能離開小私塾,隻要沒有大事需要離開廣寧,七天不中斷,也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不過這七天會發生些什麼,秦逍也不能確定,既然朱雀那邊對此事十分鄭重在意,他尋思如果不是事情太大,自己儘可能還是留在小私塾,朱雀能夠體諒自己,自己當然也不能不懂道理,即使有空閒,也可以趁機修煉忘情訣,在那幾天之內與影姨一起參透忘情訣的奧義,如果有所領悟,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過在此之前,當然要先去看看蓉姐姐,否則若是此後幾天沒有時間過去探望,隻怕後果不妙。
前次因為朱雀的緣故,一向溫婉的蓉姐姐變得怒火中燒,秦逍還真是害怕蓉姐姐發怒。
連夜趕到當鋪,輕車熟路,也不知道蓉姐姐是否已經睡下,好在當鋪的人對他已經十分熟悉,也不攔阻,進了內室,亮著燈火,唐蓉卻還並沒有休息,依然伏案寫著什麼。
秦逍湊近過去,從後麵環住了唐蓉的腰肢,蓉姐姐放下毛筆,扭頭看了一眼,扭動了一下身子,才道:“昨天回來的?”
秦逍知道當鋪消息靈通,蓉姐姐掌握自己的行蹤也是理所當談,笑道:“今天處理了一天事情,晚上才過來看你。”
“去了朱雀那裡?”
秦逍也不否認,道:“她孤身一人在這邊,我去看看她需要些什麼。好姐姐,你可彆生氣,她算是我的客人,我自然要儘量照顧好。”
“沒有生氣。”蓉姐姐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和她有約定,她要用藥物幫你增強實力,什麼時候開始?”
秦逍道:“快了。我明天將手頭事情全都安排妥當,應該就可以開始了。”
蓉姐姐“哦”了一聲,問道:“你可看見她配藥?”
“沒有。”秦逍道:“她自有安排,我也不好多問,問得多了,倒像是不信任她。”
蓉姐姐輕笑道:“那倒也是。”隨即道:“是了,你剛好過來,我這邊有個事情正好要告訴你。”起身來,走到靠牆的書架邊,那裡存放著眾多的情報密函,她找出兩份過來,先遞給秦逍一份道:“這是前天晚上送過來的密函,你先看一下,應該用不了兩天,你們那邊也會得到消息。”
秦逍疑惑道:“什麼消息?”
“自己看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小事。”
秦逍打開來,掃了兩眼,麵色劇變,吃驚道:“徐州叛亂?蓉姐姐,這消息......?”
“你放心,千真萬確。”唐蓉道:“六天前,徐州兵變,徐州刺史直接砍了京都使臣的首級,懸掛於城頭,一日之內,徐州下轄的七郡之中,有三郡都是舉起了反旗,現在的徐州已經是一片混亂。”
秦逍對徐州知之甚少,頗有些愕然,皺眉道:“這道密信隻告知徐州刺史砍了欽使首級,舉兵叛亂,但究竟發生什麼,並無細說。”
“這是徐州那邊的遊梟打探到的詳細情報。”唐蓉這才將另外一份密報遞過來,道:“京都派出的欽使在徐州城內的刺史府宣旨,旨意之中,要調徐州刺史入京擔任戶部尚書。戶部尚書此前一直都是夏侯元稹擔任,掌握著朝廷的財政大權,夏侯家被扳倒之後,戶部許多官員都遭受牽連,或死或囚,也有被流放的,至少走了一大半,整個戶部衙門缺員嚴重。”
秦逍點點頭,心想缺員嚴重的可不僅僅是戶部衙門,京都各司衙門在刑部的屠刀之下,死傷眾多,越是重要的衙門,缺員越是嚴重,沒有官員辦差,許多衙門根本無法運轉起來。
澹台懸夜軍人出身,第一個想到的必然是兵權,所以控製京都之後,首先做的便是調動提拔自己的同黨,掌握住京畿地區的兵權,帶的兵權穩固,才會開始考慮各司衙門運轉的問題。
“如果是從前,戶部尚書當然是眾多官員夢寐以求的那把椅子。”秦逍道:“不過直接將徐州刺史提拔為戶部尚書,著實有些蹊蹺。”
唐蓉嘴角泛起一絲淺笑,道:“道理很簡單,就是想用如此高官誘惑徐州刺史上當,幾乎可以斷定,這徐州刺史一旦入京,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澹台懸夜是想用自己人取代徐州刺史的位子,掌握徐州。”
秦逍立時想到幽州之事,心想看來徐州那邊和幽州一樣,都被澹台懸夜盯住,澹台懸夜控製京畿之後,開始將觸手伸向大唐各州,顯然是想在挾天子令天下的行徑被天下知曉前,儘可能地掌握諸多要地。
徐州就在江南三州之側,雖然及不上三州富庶,但北連青州,西靠豫州,南接江南,那是極其重要的戰略之地。
江南雖然是一塊大肥肉,但澹台懸夜顯然也意識到要控製江南絕不可求快,強行派員掌控江南,隻會適得其反,所以部署徐州,將一把刀架在江南的脖子上,然後方可徐而圖之。
“不過徐州刺史似乎察覺到有問題。”唐蓉輕聲道:“遊梟探知,京都欽使抵達徐州之後,宣讀了聖旨,徐州刺史也是恭順接旨,而且還擺下盛宴款待。不過僅隔了一天,他麾下的兵馬就直接殺到欽使所住的驛館,將京都來人殺了個乾淨,而且直接將那位欽使的首級懸掛城頭,當天就舉旗起兵,聲稱要恢複鏟除妖後,恢複李唐江山。”
秦逍一怔,道:“這不就是當年三州七郡打出的旗號?江南王母會作亂,也是如此。”想了一下,才問道:“徐州刺史叫什麼?”
唐蓉美眸如霧,道:“葉朝軒。這事兒確實出乎意料。”
“葉朝軒應該知道些什麼。”秦逍道:“他很可能知道京都發生變故,甚至知道澹台懸夜已經控製了京都。隻是他沒有證據在手裡,天下人都不知道澹台懸夜已經叛亂,徐州如果打出剪除澹台懸夜的旗號,隻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而且他殺死朝廷欽使,反倒會被天下人視為大逆不道的叛賊。既然如此,乾脆豎起恢複李唐的旗幟,這樣即使殺了欽使,也不過是殺死所謂妖後的走狗,反倒是那些支持李唐的士人百姓會擁護徐州。”
唐蓉道:“應該是這個道理了。”蹙眉道:“但他卻為何肯定澹台懸夜已經篡權?殺死欽使,舉旗叛亂,就不再有回頭路了。”
“如果不奉旨進京,就是抗旨,罪當斬首。”秦逍歎道:“如果真的進京,就如姐姐方才所言,可能是自投羅網。葉朝軒進退兩難,兩條路都走不通,就隻能走起兵這條路。”
唐蓉微點螓首,道:“不過徐州營不過三千兵馬,加上徐州駐軍,也不過四五千人,雖說目前徐州所轄有三郡郡守追隨葉朝軒起兵,但加起來兵力十分虛弱。徐州和青州、兗州、豫州俱都相連,隻要京都下旨調動這三州兵馬平亂,葉朝軒恐怕是抵擋不住。而且徐州七郡,目前隻有三郡追隨,剩下四郡尚無動作,如果這四郡投向京都,葉朝軒的處境更是岌岌可危了。”想了一下,才道:“葉朝軒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依然選擇起兵,那就隻能有兩種情況,要麼他是下定決心,拉上自己的黨羽做最後一搏,要麼.......他還有其他的底氣。”
秦逍皺眉道:“蓉姐姐,你說他還有其他的底氣,那是從何而來?”
“那邊的局勢,我目前也不能清楚。”唐蓉搖頭道:“到底有什麼底氣,隻有葉朝軒自己知道。”
秦逍神色凝重,道:“澹台懸夜篡權,我料到遲早會讓天下大亂,想不到風雨來的這麼快。徐州起兵,這隻是開始,也許接下來就像當年一樣,當年青州率先起兵,引起三州七郡之亂,如今徐州率先起兵,這就像火星子落在乾柴堆上,接下來隻怕烽火燎原。”目光變的銳利起來,道:“如果當年那一幕重演,天下大亂,諸夷進犯,受苦的將是天下百姓,而大唐也無法再經受這樣一次苦難。”
唐蓉看出秦逍心情沉重,抬手握住秦逍的手,柔聲道:“有些事情已經難以改變,你也彆太苦惱。關內什麼情況,你現在也無力過問,先穩住東北,待看清楚關內的局麵,再做籌劃。”
“隻能如此。”秦逍道:“蓉姐姐,就勞煩你這邊多費點心思,讓遊梟那邊注意徐州動向,若有消息,隨時告知我。”
“這個我明白。”唐蓉道:“你不用擔心,一有消息,我會派人立刻送到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