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宋世信便得知崔薄意欲偷襲長武縣城的消息,臉色大變。
他一麵令人將手下幾員重要部將傳過來,一麵向信使詢問詳細情況:“你說城中失火,那個叫蔣景的聲稱糧草都被燒毀?”
“是。”信使連夜趕回天脊山,卻也是狼狽不堪:“遼西那邊派了大理寺雲少卿查辦長武縣衙被襲一案,而且還帶來蔣景。他們說蔣景是受了吏部的一名欽使所派,要補任長武縣令之缺。崔校尉告訴他們,我們要進城運走軍糧,可他們卻用準備車輛為借口,不讓我們連夜進城,還說等車輛準備好之後,等次日再進城。可半夜的時候,城中起火,蔣景跑過來說幾千石軍糧都被燒毀。”
“砰!”
宋世信一拳砸在案上,怒聲道:“豈有此理,他們這是明目張膽搶占糧草。”
“崔校尉和弟兄們怒不可遏,都知道蔣景是在撒謊。”信使道:“崔校尉和弟兄們略做商議,商定繞到縣城南門,派人縣進城打開城門,爾後衝進城中奪回縣城。”
宋世信看向帳外,天色已亮,皺眉道:“如此說來,此刻他們已經殺進城內?”
“如果計劃順利,縣城已經被奪下來。”信使道:“崔校尉擔心龍銳軍會有援兵正在趕來,如果遲疑不定,一旦被援兵搶先進城,再想奪回長武縣城就不容易了。”
宋世信微微點頭道:“能夠當機立斷,倒也不糊塗。”隨即皺眉道:“但城中到底是什麼狀況,你們可清楚?雲祿和蔣景入城,可透露城中有多少兵馬?”
“隻說有個叫趙勝泰的帶兵護送他們到了長武縣,但是到底帶了多少人馬,並沒有說明白。”信使小心翼翼道。
宋世信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數名部將匆匆趕過來,宋世信待幾人到齊,讓信使將具體情況向眾人詳細說了一遍,眾將聞言,都是吃驚,有人已經冷笑道:“中郎將,崔校尉做的沒錯。長武縣城對咱們重要無比,那是絕不能落入龍銳軍之手。”
“咱們的糧草都在城中,如果不能奪回,便有缺糧的風險,後果不堪設想。”一人正色道:“崔校尉若是能夠奪回縣城,找回糧草,那可是立下了大功。”
宋世信歎道:“是本將疏忽。本將在城中留的人手太少,沒想到秦逍竟然敢直接從遼西調兵進入營平。本來我尋思等到營寨建好之後,再派人入城將糧草運過來,爾後留駐一隊兵馬在城中守衛,誰能想到龍銳軍的動作竟然這麼快。”
“中郎將,秦逍那邊隻怕是早就料到咱們會出兵進駐天脊山。”身邊一名部將皺眉道:“咱們自順錦城出發,日夜兼程,以最快速度趕到長武縣,到現在也不過三天的時間。就算遼西那邊得到消息,然後做出反應調兵過來,也不會這麼快。”
“徐鶴,你的意思是?”
“如果屬下沒有猜錯,我們自順錦城出發的時候,遼西那邊就已經有了動作。”部將徐鶴肅然道:“皇甫將軍領兵進駐順錦城,遼西那邊就可能猜到我們下一步動作。”
宋世信冷笑道:“看來姓秦的還真是狡猾。”
“屬下甚至懷疑秦逍早就派了一隊人馬在長武縣境內埋伏。”徐鶴道:“他們沒有輕舉妄動,可能就已經包藏禍心。”
“你是說他們猜到我們會將糧草放在城中,然後大隊人馬會離開縣城?”
“有這個可能。”徐鶴道:“我們駐紮在天脊山,可以對鬆陽草場形成致命的威脅,他們料到我們會在天脊山修建兵營。而且在兵營建好之前,我們的軍糧隻能暫存在城中,所以打一開始就準備將咱們的糧草搶奪了去。”
他話聲剛落,邊上立刻有人道:“徐校尉,這是不是太玄乎了?他們難道有千裡眼順風耳,知道我們要乾什麼?”
“譚校尉,隻有如此,方能說得通。”徐鶴道:“否則龍銳軍難道都長了翅膀,會這麼快就能做出反應?”
宋世信道:“他們是否早就猜到我們的計劃,這已經不重要了。”神情肅然,道:“龍銳軍狡猾無比,看現在的情勢,他們確實已經針對我們的部署做出了應對,長武縣城如果被他們握在手中,我們便將徹底失去主動權,甚至.......!”猶豫一下,還是道:“情勢對我們很是不利,如果不能果斷應對,獵人很可能變成獵物,反要落入他們的圈套。”
“中郎將,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徐鶴正色道:“長武縣城事關整個營平戰略布局,如果無法奪回縣城,拿回糧草,咱們的處境將是前所未有的凶險。”
“崔校尉驍勇善戰,帶去的也都是精銳騎兵,夜襲縣城,應該不會出問題。”譚校尉道:“隻要奪下縣城,崔校尉那邊肯定會派人回來稟報,中郎將,隻要再等一等,軍報應該很快就會到。”
宋世信想了一下,終是道:“徐鶴,你點一千兵馬立刻出發趕往長武縣城,如果崔薄已經奪下縣城,你讓他將城中的糧草立刻運到這邊,你領著一千人馬就留守在城中,就算天塌下來,你也要給本將守住縣城。”
徐鶴立刻拱手稱是,卻沒有立刻退下,而是小心翼翼問道:“中郎將,若是......若是崔校尉沒能拿下,又當如何?”
“如果真是如此,立刻派人回來稟報。”宋世信想了一下,才道:“本將自會領兵前往增援,在本將抵達之前,你不得輕舉妄動。”
徐鶴再不猶豫,退出大帳,點了一千兵馬,便立刻向長武縣城急行軍。
徐鶴一口氣走出數十裡地,卻始終沒有看到縣城那邊有信使來報,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神情變的愈發凝重起來,又走了十裡地,忽見得前方的道路上兩騎飛馳而來,到得近處,那兩騎已經是翻身下馬來,跪倒在地。
徐鶴催馬上前,見得兩名騎兵正是遼東騎兵的裝束,心下振奮,問道:“縣城那邊情況如何?”
一名騎兵抬頭,看著徐鶴道:“稟報徐校尉,昨夜崔校尉帶我們夜襲縣城,一舉控製了縣衙,抓住了大理寺雲祿和蔣景。趙勝泰帶人來救,被我們全部殲滅,崔校尉也親手砍下了趙勝泰的首級。”
徐鶴長出一口氣,笑道:“崔校尉果然神勇。是了,糧草如何?”
“他們承認,昨夜城中起火,是他們自己放的火。”騎兵恭敬道:“糧庫被燒之前,他們已經將裡麵的糧食全都轉移,我們已經找到了軍糧,崔校尉也已經派人看守。崔校尉派小的前去稟報中郎將,詢問是否要將糧草轉送到天脊山。”
徐鶴點頭道:“你們做得很好。中郎將正在等軍報,你們速速去報。”
兩名騎兵也不廢話,行了一禮,都是上馬,拍馬便走,繼續向天脊山方向去。
得知崔薄已經拿下縣城,徐鶴心中也是歡喜,畢竟如果糧草真的斷絕,包括他在內的天脊山駐軍都將大難臨頭,渾身上下一陣輕鬆,揮手道:“繼續行軍。”
他奉命前往縣城,要替換崔薄守衛城池。
臨近長武縣城,果見到城頭上豎著遼東軍的大旗,帶人到得城下,見到城頭有數名遼東兵士在守衛,沒等他說話,縣城的城門已經緩緩打開,顯然是守城的兵士瞧見是自己的兵馬前來,主動開城。
崔薄道也不急著進城,抬頭問道:“崔校尉在何處?”
“校尉正在縣衙處理事情。”上麵有人應道。
徐鶴大聲道:“奉中郎將軍令,前來換防,長武縣城由我帶人守衛。”一抖馬韁繩,催馬衝進城內,他帶領的是一千步卒,整形井然有序,列隊跟在徐鶴身後,迅速入城。
徐鶴一馬當先,進城之後,很快就瞧見前麵出現一排盾牆,幾十名盾牌兵將盾牌靠在一起,形成一道牆壁,在盾牌兵後麵,竟然是數十名箭手嚴陣以待,彎弓搭箭。
徐鶴心下一凜,大驚失色。
“昭武校尉趙勝泰在此,來將可通姓名?”盾牆後麵,一名身著甲胄的將領手持長弓,向徐鶴大聲道:“趙某總要知道射殺的賊將到底是何人?”
徐鶴已經知道大事不妙,後背生寒,厲聲道:“撤退,撤......!”尚未說完,便聽得箭矢聲響,那一排弓箭手毫不留情地同時射出箭矢,而且都是衝向徐鶴而來。
徐鶴想要閃躲,根本躲不開,幾十支利箭如雨點般落在他身上,趙勝泰一箭射出,力道十足,他是青州軍的大將,箭術了得,正中徐鶴的心臟,雖然徐鶴臨死前拚力揮刀擋箭,但眨眼之間,還是被十餘支利箭射中身體,箭矢刺入身體的聲音清晰可聞,“噗噗”直響,後麵的遼東步卒隻瞧見徐校尉轉眼間就被射成了刺蝟。
遼東兵士們目瞪口呆,後麵的大隊人馬甚至根本不知道發生何事,待聽得有人驚呼“校尉死了、校尉死了”,一些人才反應過來,慌亂之間,聽得有人大聲叫道:“快撤出去,撤出城去!”
前隊的兵士紛紛轉身要撤,可是後隊的兵士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上千兵馬擠在城門下,一半已經進城,一半還在城外,前後隊互相擁擠,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