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寬心之後,笑容舒展,問道:“影姨可用過晚飯?”
“已經用過。”朱雀道:“你在這裡忙了這麼久,都沒有用飯,是否......?”
秦逍隻以為朱雀要下逐客令,忙道:“那影姨早點休息,我先告辭,過幾天再來看你。”
朱雀知道他誤會,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這邊準備好了米糧,如果你願意,我借花獻佛,隨便做了個菜,你在這邊吃完再走。”見秦逍臉上顯出詫異之色,平靜道:“到了這邊,一切都是靠你張羅照顧,我總是要表達一下謝意。”
“影姨會做飯?”
“我在島上的時候,就專門給師尊做飯。”朱雀輕輕一笑,燈火之下,妍麗無比:“多少年了,廚藝應該不算太差。”
秦逍忍不住讚歎道:“影姨不但精通醫道,而且擅長廚藝,以後誰若是娶了你,那可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說到這裡,忽地意識到朱雀是道姑,雖說天師道似乎並不戒婚配,但以朱雀的身份和骨子裡的傲氣,隻怕不屑於婚配之事。
朱雀倒是淡定從容,道:“那你等一等,我去看看。”
“我幫你。”秦逍道:“反正也要人生火,我給你燒柴火。”
其實朱雀的七日之約,也是無奈之舉。
她明白道尊過世之後,東極天齋目前的情況極其複雜,固然會有一部分天齋弟子會投靠澹台懸夜,但還有一部分人肯定茫然無措,如此情勢下,要保住道尊辛苦創下的天齋,絕非易事。
而且自己現在的處境很不妙,澹台懸夜固然會傾儘全力追殺天齋中反抗的弟子,大先生那邊是什麼心思,也是難以琢磨。
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複興東極天齋,自己的武道修為必須要儘快突破。
但要突入大天境,絕非易事,多少中天境窮極一生都無法達成這個目標,如果僅靠自己修行,即使天賦過人,要突入大天境,恐怕也是數年之後的事情,而她當然沒有時間繼續等下去。
作為道尊首徒,她雖有一條捷徑,但以前從未想過利用此捷徑進入大天境,但形勢逼人,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再猶豫。
不過她心中也清楚,利用那條捷徑雖然必有功效,而且秦逍也已經允諾,但心裡卻總是覺得有些彆扭,覺得那條捷徑不比尋常,絕不可像吃飯睡覺那般簡單。
這幾日她倒也想得清楚,到時候若想一切順利,兩人還是要有一些情感,至少在那之前,儘量多些交流。
她雖然多年來不屑於人情世故,更沒有心思在意男女之間的情感,但這也並不代表她不知世事人情。
她很清楚,要讓雙方的情感有所加深,最有效的辦法其實就是最簡單的辦法,那便是一起有居家生活的經曆,就像尋常人家一般在一起粗茶淡飯,讓雙方的交往之中充滿煙火氣。
也正因如此,她才主動提出要為秦逍做飯。
否則以她的身份和冷傲的性情,除了道尊之外,她當然不可能為其他任何男人親自下廚。
她隻盼用這樣的方法讓兩人的相處更融洽,也更充滿人間煙火氣,如此在之後那七日之中,才不至於太過尷尬和淡漠。
廚房裡收拾得很乾淨,正如秦逍所言,柴米油鹽具備,而且廚房裡準備了數日所需的蔬菜,一隻水桶裡甚至養著幾條用來食用的鯽魚。
秦逍之前已經知道朱雀屬於天師道,平常也是可以食用葷腥。
兩人自京都一路來到東北,途中日夜相處,其實早已經很熟悉,這時候也不是太拘束,一起洗菜做飯,秦逍時不時觀察朱雀,見她手腳利索,果然對下廚十分熟練。
兩人倒也是配合默契,不到小半個時辰,朱雀便做了兩素一葷,這廚房分前後堂,後麵是廚房,前麵卻是用餐的地方,桌椅俱備,酒菜上桌,秦逍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誇讚道:“影姨,你這手藝天下無雙,你要是開酒樓,其他酒樓都沒生意了。”
朱雀走過來,瞧著秦逍的臉,嘴角泛起奇怪笑容,卻是從身上取出一隻手帕,走過來幫著秦逍擦拭了一下臉頰,輕笑道:“堂堂龍銳軍大將軍,下廚生火,還弄得一臉煙灰,這要是傳出去,你這名聲可就毀了。”
秦逍見她一片溫柔,竟然幫自己擦灰塵,一時間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道:“影姨,這裡有酒,咱們進城之後還沒在一起好好坐坐,你若不累,一起喝幾杯如何?”
朱雀倒也沒有忸怩,在秦逍對麵坐下,輕聲道:“你對付著吃吧,等下次你過來,我自己去買菜,做幾道真正的拿手小菜。”
“我是修了什麼造化,有如此福氣。”秦逍歎道。
朱雀隻是輕輕一笑,燈火之下,她肌膚白皙,臉頰飽滿圓潤,沒有絲毫少女的青澀之氣,成熟清美,雖然舉止端莊,氣質婉約,但那雙眼睛天生嫵媚,自帶風情。
“影姨,你不是說在島上一直以藥材養生。”秦逍見得燈下的朱雀韻味十足,忍不住輕聲道:“離開蓬萊島,這邊還能不能買到你需要的藥材?若有需要,你儘管開口,你我之間不用客氣。”
朱雀淺淺一笑,道:“你是害怕我沒有藥材養生,容易衰老?”
“絕無此意。”秦逍立刻道:“再過十年二十年,影姨肯定也是這般美貌。”
朱雀輕歎道:“現在已經是人老珠黃,再過那些年,就成了老太婆,就像枯萎的樹葉一般,凋零悲涼。”
秦逍心想看來朱雀對自己似乎並不是那麼自信,其實用他的眼光來看,朱雀雖然年紀上成熟一些,但無論樣貌還是身段那都是出類拔萃,即使年紀成熟,也隻是增加了她內斂的氣質,並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影響她的吸引力,就如同成年美釀,那是越品越有味道。
他不好就此話題說下去,想到什麼,輕聲問道:“影姨,你精通藥理,我還真有一件事情想向你請教。”
“何事?”
“你有沒有聽過一種藥材。”秦逍想了一下,才輕聲道:“那種藥材叫千夜曼羅.....!”
朱雀眉頭一緊,眼中劃過異色,但一閃而過,秦逍察言觀色,自然看到,問道:“影姨聽過?”
“你怎知千夜曼羅?”朱雀鎮定道。
秦逍自幼就受千夜曼羅之苦,後來又先後知道唐蓉和攣鞮可敦也同樣中了千夜曼羅之毒,雖然知道這種毒出自大先生之手,但大先生是何方神聖,始終是一個大謎團。
他諸事纏身,有心要調查大先生的背景,但一來此事調查起來太過困難,二來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詳加調查,隻能暫時擱置。
不過對於大先生的身份,秦逍卻始終想找到線索。
雖然修為進入中天境之後,千夜曼羅之毒再也沒有發作過,但他知道這並不代表體內的千夜曼羅之毒就已經消失,他甚至擔心長時間沒有發作,等再次發作,症狀隻怕更加可怕。
解鈴還須係鈴人。
要徹底清除自己體內之毒,就必須找到大先生。
而且他也明白,自己體內之毒,很可能與自己的身世有關,無論是為了清除劇毒還是查清自己的身世,遲早都要找到大先生。
其實這些時日,他心中就幾次動過念頭,想要請教朱雀。
朱雀十一歲的時候,就掌握了數百種藥材的藥性,秦逍自然是歎為觀止,也正是自那時候開始,便想著朱雀既然對藥材如數家珍,卻不知是否對千夜曼羅也有了解。
秦逍在西陵的時候,便從白靜齋口中偷聽得知千夜曼羅的來曆。
千夜曼羅生於極西之地大雪山,本來隻能在大雪山生存,無法在其他地方養殖,但後來卻有人利用特殊方法從大雪山帶走千夜曼羅,甚至培植成功,而白靜齋當時更是極其肯定斷言,當今天下,唯有大先生有此能耐。
秦逍不知道白靜齋是如何知道大先生的存在,亦不知道白靜齋是如何知道大先生是唯一培植千夜曼羅的人,但此後發生的諸多事情可以證實,白靜齋所言隻怕不假。
千夜曼羅是由誰從大雪山帶到中原,已經無法得知,但大先生卻是如今唯一能夠培植千夜曼羅的人。
如果朱雀知曉千夜曼羅的存在,甚至能夠有千夜曼羅在中原之地的線索,那麼就很可能一次去追查到大先生的背景。
雖然秦逍覺得朱雀知道此事的希望不大,但今日氣氛甚好,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待見得朱雀的反應,分明知曉千夜曼羅的存在,秦逍心中頓時振奮起來,暗想若能從朱雀這裡得到線索,那實在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不過他自然不想讓朱雀知道自己中了千夜曼羅之毒,雖然想從朱雀口中探知千夜曼羅的線索,但他沒有忘記朱雀畢竟是東極天齋的人,有許多事情還是儘量不要讓朱雀知道,多少還是要保留一些。
“我在西陵聽人提及過。”秦逍心想這事兒肯定不能牽扯到唐蓉甚至攣鞮可敦身上,麵不改色,輕聲道:“當時和那人喝酒聊天,我一時興起,詢問他天下有哪些劇毒藥材,他就提到了千夜曼羅。這名字很好聽,但劇毒無比,所以記得清楚。”見朱雀盯著自己眼睛,加了一句道:“不過我在藥鋪裡卻從未見過這種藥材。”
“提及千夜曼羅的人,又是誰?”朱雀神色卻是變得嚴肅起來。
秦逍道:“影姨應該不認識,他姓白,叫白靜齋。本來是宇文家設在兀陀那邊的商鋪掌櫃,宇文家對她很是新人其中,但此人卻狼子野心,跟隨李陀在西陵作亂。我曾經在宇文家待過,所以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