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外的湖邊,全副武裝的騎兵前後兩列,每一列都有近百人之眾,寂然無聲。
這樣的莊園在東北大地上其實並不少見。
東北土地廣袤遼闊,可耕作的土地麵積也是十分龐大豐沃,許多的達官貴族都擁有著麵積龐大的私有土地,特彆是遼東軍在東北紮根之後,軍中的大小將領及其親屬更是利用遼東軍的軍事力量,在東北大肆圈地,少的十幾傾幾十傾私家田,多的上千傾也並不罕見。
這些人在圈地的時候不顧及地方,但凡看中的良田都會想著各種方法弄到手,待的手頭上的土地東一塊西一塊,便會私下裡進行土地交換,儘可能讓自己名下的田產連成一片。
如此一來,許多人名下的田產便會形成一片廣袤的耕地,雇農種地,為了便於管理,都會在這片耕地上修建一處田莊,田莊由莊頭負責,平日裡管理雇農,等到有了收成,便會上繳糧食,而田產的所有人也就不必親自來操持土地,隻需要每年坐等收貨便好。
對這些人來說,每多占一傾地,就能多一分收成,增加自己的財富,所以東北的軍頭達官們最操心的便是如何圈占土地。
薑嘯春騎在馬上,一雙眼睛冷冷地盯著莊園的正門,莊外的大樹拴著喬都尉等人的坐騎,不過那十幾輛銀車卻都趕進了院內。
此刻莊園的大門緊閉,薑嘯春和手下的騎兵們可以清晰地看到莊園內升起的嫋嫋青煙,顯然莊裡正在生火熱菜。
“朗將,被劫奪的銀子,應該都在這裡了。”薑嘯春身側,是司空翎,唇角帶這淺笑:“我本以為他們會將銀子藏匿進入盤山縣城,倒想不到他們是藏在這處莊園。”
薑嘯春微微頷首,神情冷峻。
他身後的眾騎兵,都是當初在江南內庫守衛的內庫騎兵,蘇州之亂的時候,這支騎兵人數雖不多,卻驍勇善戰大出風頭,隨著薑嘯春一同出關跟隨秦逍之後,這隊騎兵在龍銳軍中亦是鶴立雞群,一直協助薑嘯春訓練龍銳軍的其他兵士。
眾騎兵寂然無聲,卻都是按著佩刀刀兵,訓練有素,直待薑嘯春一聲令下,便立刻行動。
包括薑嘯春在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中郎將此番將如此重任交給自己,自然是充滿器重和信任,誰也不想辜負中郎將的信任。
薑嘯春拔刀在手,一抖馬韁繩,緩緩前行,身後兩排騎兵也都是同時把刀,催馬跟上,這兩百騎兵的行進速度雖然不快,但壓迫感十足。
忽見到莊園的正門打開一條縫隙,隨即從裡麵走出三四個人來,當先一人年過五旬,錦袍在身,卻正是那位公孫先生。
公孫先生站在莊門外,氣定神閒,薑嘯春距離七八步之遙,終是勒馬停住,一雙眼睛如刀子般上下打量對麵的公孫先生,終於開口道:“將所有的銀子都交出來。”
“閣下是誰?”公孫先生倒是鎮定,“這裡是公孫莊,在下公孫弘,是這裡的莊頭,你說的銀子,又是何意?”
“我沒有時間和你說廢話。”薑嘯春淡淡道:“讓莊裡的人全都出來,隻要束手就擒,我可以不傷一人。”
公孫先生身後一人冷笑道:“不傷一人?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這裡傷人?你可知道這是誰的莊園?也不打聽打聽,這是郡守大人的田莊,你竟敢領兵跑到公孫莊劫掠,真是.....!”
他還沒說完,卻見到薑嘯春竟然一催駿馬,那坐騎卻已經揚蹄上前,那人見此情狀,神情一呆,後麵的話卻是吐不出來,沒等反應過來,薑嘯春手起刀落,已經砍斷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慘叫一聲,被砍翻在地,莊頭公孫弘大驚失色,萬沒有想到薑嘯春出手如此果決,厲聲道:“你.....你敢濫殺無辜?”
“這裡沒有無辜。”薑嘯春瞥了公孫弘一眼,淡淡道:“官銀被劫,劫匪和贓物就在莊園裡。”
公孫弘冷笑道:“你血口噴人,什麼贓銀,什麼劫匪,你有什麼證據?”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薑嘯春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瞥了公孫弘一眼,淡然道:“你在這裡和我磨時間,裡麵的人正在藏匿官銀,是否還想著將銀車銷毀?可惜一切都來不及。”
公孫弘被他一言中的,眼角抽搐。
便在此時,忽聽得馬蹄聲傳來,卻正是從內庫騎兵們的後方傳出聲音,司空翎率先回頭,便瞧見遠處出現一隊騎兵,正如狼似虎向這邊衝過來,人數亦有上百人之多。
公孫弘遠遠瞧見來騎,眼中顯出喜色。
薑嘯春卻已經催馬回到隊伍邊上,大刀一揮,沉聲喝道:“列陣,三才!”
兩百騎兵霍然變化,井然有序,馬蹄聲中,一隊騎兵取弓挺前,剩下的騎兵分布左右兩翼,縱馬後退,分層列開,三隊人馬分開大約幾丈距離。
突然出現的騎兵卻也是隊列井然,雖然兵馬不多,但氣勢卻不弱,如同一團烏雲般席卷而來。
這隊騎兵衣著並不統一,乍一看去,就像是東北大地上最常見的盜匪打扮,不過他們的隊列在衝鋒的時候卻保持齊整,秩序儼然,衝在隊伍最前麵之人頭戴皮帽,身形剽悍,黑巾罩麵,一雙眼眸有如鷹隼般銳利。
薑嘯春橫刀在前,寒風吹過,呼嘯作響,人不稍動,馬如鐵鑄。
望見對麵那群騎兵個個手持馬刀,呼嘯而來,薑嘯春的嘴角露出一絲譏嘲之色,他見過的陣仗實在太多,這一生經過的生死廝殺不在少數,往往都是以少打多,蘇州之亂的時候,更是以區區兩百騎兵衝進數千叛匪的陣中,所向披靡。
這次對方隻有百來騎,自己的人數反倒是占優,自然更無所懼。
他心裡很清楚,這次中郎將精心設計的引蛇出洞計劃已經成功,自己利用誘餌找到了銀車的下落,但敵人顯然也有精明人,自己帶著兩百騎兵一路追蹤過來之際,卻也被敵騎發現了端倪。
敵方在官道成功劫奪銀車之後,三百多騎為了避免目標太大,立刻分散,喬郡尉帶著幾十號人拉著銀車來到公孫莊,而其他人則是分散離開。
但這隊騎兵顯然發現了情況不對,折返回來,迅速趕到公孫莊增援。
司空翎也已經拔刀在手,跟在薑嘯春身旁。
他是江湖出身,以前乾的事盜墓掘墳之事,也少不得與人動手拚殺,可是很少見到這樣的騎兵對陣,看到這陣勢,心中清楚,莫說普通的江湖人物,就算是中天境高手麵對上百精銳騎兵的衝殺,恐怕也隻能落個慘死的下場。
江湖高手麵對真正的軍隊,簡直不堪一擊。
他沒有見過薑嘯春出手,可是見到薑嘯春如山一般屹立在那裡,氣定神閒,心中倒是很為欽佩。
在這種情況下握刀迎風屹立,沉穩如山,麵對突然出現的敵騎,沒有絲毫驚亂,這不是誰都能做到,如果不是經過太多的鮮血與廝殺,很難保持如此鎮定。
對麵騎兵陣中,已經有箭手放箭,不過薑嘯春和手下的騎兵沒有絲毫的動彈,不動如山。
薑嘯春目光銳利,死死盯著對麵,沒有輕易下令,居中挺前的數十名騎兵箭手都已經彎弓搭箭,拉滿了弓,手臂紋絲不動,沒有絲毫顫抖,可見這些內庫騎兵不但心境沉著,而且臂力也是極強極穩。
陡然聽得薑嘯春大刀一揮,沉聲喝道:“射!”
他“射”字出口,居中的四五十名騎兵挽弓怒射,空中利箭齊聚,宛若一把尖刀插了過去,直沒入對麵的敵騎陣中。
利箭齊射凝勁,宛若重錘拍擊水浪,鐮刀橫過麥浪。
箭矢淒厲聲中,戰馬悲嘶,“咕咚咕咚”栽倒地上,十數名敵騎人仰馬翻,本來齊整的隊形瞬間稍亂,擁有著鷹隼般犀利眼神的敵騎頭領雙眸中充滿了詫異和震怒。
他顯然低估了薑嘯春這支騎兵的實力。
龍銳軍出關,遼東軍上上下下都充滿了不屑,在他們眼中,龍銳軍雖然旗號中帶著一個“龍”子,但實際上卻是一群蟲子,都是一群叛軍殘部歸順朝廷後才被收編為龍銳軍。
如果說當年的青州軍殘部還算有點實力,那麼在江南收編的王母會叛匪,那就是一群沒有任何戰鬥力的泥腿子。
江南王母會如果真有實力,也不至於被麝月公主和秦逍在短短時日內便即平定,平定江南之亂,甚至沒有動用朝廷的兵馬,神策軍想要增援,還沒等他們趕到戰事便已經結束,由此亦可見江南王母會實在是不堪一擊,所謂的叛亂,就是一場笑話,這樣一群烏合之眾被收編為龍銳軍,如此龍銳軍又能有什麼實力?
隻是遼東軍往往都忽略,龍銳軍中還有一支內庫騎兵。
正因為內庫騎兵人數太少,幾乎被忽略。
而今日他們麵對的,卻赫然便是龍銳軍中目前最有戰鬥力的內庫騎兵。
這些內庫騎兵作戰經驗豐富,配合默契,令行禁止,而且各個馬術精湛箭術了得,否則當初也不會被麝月公主挑選成為保護內庫的精銳護衛。
一支利箭從敵騎頭領耳邊擦過,如果不是他條件反射微微偏頭,這一箭差點直接射中他的麵門,利箭擦耳過去的一刹那,這位頭領能夠感受到箭矢的力道,心下一凜,知道自己確實低估了眼前這隊龍銳軍騎兵的實力。
敵騎隊形稍散,衝擊力緩了一下,眾人知道正麵衝擊隻會被對方的箭手造成更多的損失,他們畢竟作戰經驗也很豐富,伴隨著利箭慘叫聲,頭領呼喝聲中,隊伍立刻向兩邊拉開,除了極少數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騎兵,大多數騎兵已經分散到兩邊,形成兩翼,而且互相之間拉開距離,馬不停蹄,戰刀揮舞,意圖卻也很明顯,顯然是想從側翼迂回,自兩邊向對方發起攻擊。
敵騎頭領並不在乎龍銳軍的人馬占優,雖然自己手下隻有一百多號人,但這其中卻有近半是鐵鷹銳士,衝鋒的時候或許無法顯示出鐵鷹銳士的戰鬥力,可是一旦短兵相接,鐵鷹銳士的驍勇少有人及。
雖然被龍銳軍箭手射殺十數人,但是畢竟拉近了兩隊人馬之間的距離,隻要再靠近,敵方的箭手就使不上力氣,他有絕對的信心將這支龍銳騎兵儘數斬於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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