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晴塔格花容失色。
烏洛蘭草場位於真羽草場西北,在真羽部諸多草場之中不算最大,但位置卻很重要,隻因臨近賀骨部,所以部署了不少兵馬,負責草場的吐屯叫做烏洛蘭索,是真羽部的一員猛將,對真羽汗忠心耿耿,亦算是塔格的心腹戰將之一。
烏洛蘭草場養了數千匹戰馬,烏洛蘭索麾下有兩千真羽勇士,實際上就是駐守於邊界的守軍,用以監視賀骨部族的動靜,如果賀骨部有異動,這支兵馬也就成為保護邊界的第一道屏障。
此時得到消息,烏洛蘭吐屯竟然被人所殺,烏晴塔格自然是大驚失色,但卻沒有慌亂陣腳,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從幾名女鷹衛後麵,一人上前來,跪倒在地,上氣不接下氣道:“塔格,吐屯被殺死在帳內,腦袋不翼而飛,幾位百長暫時壓住消息,沒有傳揚出去,派了小的快馬趕回汗帳,向塔格稟報此事。”
“你叫什麼?”
“小的屍突忽,是吐屯身邊的衛士。”
真羽垂也已經聽到情況,上前來,沉聲問道:“賀骨人可有動靜?是不是他們派出刺客殺了烏洛蘭索?”
“賀骨部那邊還很安靜。”屍突忽道:“小的趕回來之時,賀骨人還沒有出現。”
“你是烏洛蘭索的衛兵,他被人砍了腦袋,你沒有察覺?”真羽垂怒目圓睜。
錫勒三部爭殺多年,血腥廝殺幾乎沒有平息過,雖然近些年處於相持階段,沒有再發生大規模的戰爭,但三部卻從來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稍有鬆懈,可能就會帶來滅頂之災。
烏洛蘭索在漠東草原也是威名赫赫,特彆是與賀骨部的戰爭中,勝多敗少,賀骨人對這位真羽吐屯還是心存畏懼,也正因如此,部族才會讓烏洛蘭索帶兵守衛邊界的馬場,就是用來震懾賀骨部,讓賀骨部不敢輕舉妄動。
真羽汗過世,諸多吐屯長老從各大帳前來參加送葬,烏洛蘭索因為身負重任,在這種時候,反倒不能擅離職守,堅守在烏洛蘭草場,提防賀骨部有所動作。
如今烏洛蘭索莫名其妙被殺,西北邊界必然會出現巨大的危機。
屍突忽低著頭,愧疚道:“當夜並非小的執勤,是另外兩名弟兄守衛在大帳外麵,次日早晨,我們換崗之時,才發現那兩名弟兄已經被殺,進帳之後,才發現吐屯已經死去,首級不見蹤跡。幾名百長知道此事後,立刻封鎖消息,派了小的日夜兼程跑回來稟報。”頓了頓,繼續道:“之前吐屯已經下令,兩天之後-進行馬術比賽,由他親自主持,這些年來這種比賽吐屯從不缺席,如果到時候大家看不見吐屯,一定會生出懷疑,百長們擔心到時候會出現變故,所以懇請塔格儘快作出安排。”
“塔格,這一定是賀骨人的陰謀。”真羽垂神情冷厲,道:“他們知道大汗歸天的消息,所以想要趁機出兵,不過害怕烏洛蘭索,這才派出刺客刺殺了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已經在集結兵馬,很快就會殺過來。”
烏晴塔格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真羽垂這番話倒是不假。
真羽汗過世,已經讓部族處於困境之中,無論烏洛蘭索是不是賀骨人所殺,一旦被賀骨人知道烏洛蘭索被殺的消息,他們就絕不會錯過機會,一定會出兵南下。
“叱羅雲!”烏晴塔格微一沉吟,終是向一名女鷹衛吩咐道:“集合隊伍,連夜動身。”
女鷹衛叱羅雲躬身答應,轉身下去集合人馬。
真羽垂搖頭道:“塔格,你我之間雖然有些矛盾,但關乎到部族的存亡,在新的大汗確定之前,暫時一切都聽從你調派。烏洛蘭草場情勢危急,你留守汗帳,傳令各大帳人馬集結,我帶人去操場穩住局麵。”
烏晴塔格看向真羽垂,見他一臉焦急,神情真摯,猶豫了一下,終是道:“部族集結兵馬,是你左大都尉的職責,你留守汗帳召集人馬更為合適。烏洛蘭草場的情況我比你熟悉,更容易穩住那邊的局麵。左大都尉,如果賀骨人真的出兵,那就不隻是北邊的問題,東北的步六達部也一定有所動作。”
“那是必然。”真羽垂皺起眉頭,道:“如果不是真羽恪殺害阿毗迦,由他領兵去對付步六達人最為合適。他與步六達人交戰多年,對步六達人十分了解,隻可惜.....!”
“如果情勢真的很危急,是否可以讓他領兵抵擋步六達人,減輕他的罪責?”烏晴塔格問道。
真羽垂想了一下,才道:“我會和法令官賀賴拔商量,儘快查明真相,如果阿毗迦確實為他所殺,到了情勢危急的時候,也希望他能夠將功贖罪。”
“左大都尉,事關部族的存亡,我希望不足所有人都能齊心協力。”烏晴塔格向真羽垂躬身一禮,正色道:“如果這種時候部族內部還不能上下齊心,真羽部便將迎來滅頂之災。”再不多言,轉身道:“屍突忽,你跟我們一起走。”
真羽部發生劇變之時,秦逍已經隨著商隊進入了大草原。
這支商隊的人不少,加上車夫馬夫保鏢等隨行人員,亦有六七十號人,二十多輛貨車盛載了大量的貨物,大都是草原人最喜歡的絲綢、茶葉、藥材、瓷器甚至蔗糖等貨物應有儘有,這其中不少貨物在大唐的價格還算便宜,可是到了草原上,就能夠賣出一個極好的價錢,最低也能賺取數倍之利,為此能夠進入草原交易而且能夠安然返回的商隊,往往都是掙得盤滿缽滿。
西門家族雖然生活在杭州,但貿易幾乎都是在邊境一帶。
途中秦逍和西門浩時不時就湊在一起閒聊,不但從西門浩口中了解更多關於草原的風土人情,而且也了解到大唐與周邊諸國的往來曆史。
西門家是靠茶馬貿易發家,最早的時候與漠南諸部往來頻繁,也是依靠與漠南諸部的貿易壯大為整個大唐數一數二的馬商,不過從漠南諸部交易的馬匹,大部分都直接被太仆寺收購,價格不算太高,但也給西門家留出了一部分利潤,這些戰馬往往剛進入大唐的境內,就被北方四鎮的官兵領走,補充軍中的戰馬,也正因此,西門家一度與太仆寺有過頻繁的往來,成為名副其實的大唐馬商。
禁馬令施行之前,西門家在漠東也有貿易,不過遠不及漠南的規模大,西門家的主要精力也都是放在漠南,但禁馬令施行後,漠南諸部在鐵瀚的震懾下,對唐國商賈十分的嚴格,這也導致大唐商賈與漠南的各種貿易迅速下降。
反倒是漠東草原,畢竟離鐵瀚天高皇帝遠,真有些動作鐵瀚也沒那麼容易察覺,所以西門家的貿易開始向東部傾斜。
幾場雪下來,即使是在草原上,商隊的速度也不是很快,一天也隻能走上幾十裡地。
這一帶有不少地方是沼澤地,積雪覆蓋之後,將沼澤掩在下麵,如果沒有熟悉的向導,車隊一旦陷入沼澤,後果不堪設想,好在西門浩這支商隊有不少人常年從這條道路往來,倒也是可以輕鬆避開沼澤地。
秦逍這時候也了解到,大草原遙望過去,一望無垠,春夏時節,碧草瑩瑩,可是這其中卻還是藏著不少凶險,除了躲藏在草叢裡的虎豹豺狼,最可怕的就是暗澤。
暗澤地方,如果不是老手,從表麵上根本看不出來,隻以為是一片尋常的草地,可是一旦踏上去,立刻就陷下去,這時候如果掙紮,下陷的速度隻會加快,按照西門浩的說法,如果孤身落入沼澤,無人救援,那隻能是死路一條。
出了平城,往北行進,這片草原甚至沒有一個統一的名字,不過秦逍從西門浩口中知道,在這片草原上,混雜著圖蓀人和錫勒人,都是一些很小的部落,雜居在一起。
草原廣袤,牧民們逐草而居,其實許多草場都沒有固定的主人,一個部落居住下來,就成為這個部落的草場,等到部落遷徙離開,那麼再回頭時,也許原來的草場已經被其他部落占有。
天黑的時候,商隊在一處部落邊停下了腳,派人詢問了一下,是個叫做出連的錫勒小部落。
錫勒諸部的名字,往往都是以部族族長的姓氏為名,這些小部落的首領隻能被稱為族長,出連部的草場雖然不在真羽草原境內,但部族也是聽從真羽部的命令,每年也需要向真羽部上繳一些牛羊,以此換取真羽部的庇護。
草原信奉的是弱肉強食,弱小的部落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依附於強大的部落之下,一旦受到攻擊,將會得到支援幫助,否則很容易就會被其他部落征服吞並。
不過這片草場像出連部這樣的小部族,日子已經是越來越難過。
在圖蓀杜爾扈部崛起之前,出連部隻需要向真羽部進送牛羊,就可以得到保護,其他部族不敢招惹,可是杜爾扈部的勢力進入漠東之後,出連部為了免遭圖蓀人的襲擊,就必須也要向杜爾扈進獻牛羊,否則杜爾扈部隻需要派出一支騎兵,就可以輕易將隻擁有上千人的出連部徹底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