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想不到剛回京,就遇上如此喪心病狂之事,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江南剛亂,聖人肯定也不希望周邊諸國出現異動。”蘇瑜溫言道:“這事兒你不要過問,朝廷真要調查,老夫自己來辦,免得牽累你。你前程似錦,不要因為這些事卷入進去。”
“大人,做朝廷的官,如果害怕牽連不去做,那還不如摘掉官帽。”秦逍冷笑一聲,問道:“淵蓋無雙一路上比武殺人,他那些對手都是武林中人?此人多大年紀,武功如何?”
“和你年紀相仿。”蘇瑜道:“之前殺的那些人是什麼身份,還需要調查,不過城外被殺的人,就是一名普通百姓。”他站起身,走到自己案邊,取了一份案卷過來,遞給秦逍道:“這是那天發生的詳情,多人作證,十分詳細。受害者的身份也已經查明,叫做王孝,今年剛滿二十二,人如其名,是個孝子。本來耕地為生,其母染病,要治病需要不少銀子,他便來到京都,想要多找些活掙銀子為其母看病,還沒進城,剛好就碰上了淵蓋無雙。”
“隻是普通農夫?”秦逍翻看案卷,臉色更是冷峻異常。
蘇瑜點點頭:“成親三年,有一雙兒女,生活貧苦。淵蓋無雙看中了他,用金錠子引誘,王孝正缺銀子,而且仗著年輕力盛,根本沒有想過淵蓋無雙存了殺心。許多人親眼看見他簽下了生死契,他不識字,淵蓋無雙身邊有人念了生死契,旁邊有人作證,而且有人看出蹊蹺,勸說王孝不要動手......!”歎了口氣,道:“三錠金子,莫說正缺銀子的王孝,換做其他人也會心動。”
秦逍看著案卷,緩緩道:“按過手印後,淵蓋無雙拿出了一把刀,刀名紅芒,王孝大驚,想要退縮,淵蓋無雙不準,生死契一簽,比武必須履行,王孝赤手空拳,淵蓋無雙一刀斬下王孝首級......!”他握起拳頭,青筋暴突,目中顯出寒意:“找一名農夫比武?這叫比武較藝?這就是屠殺!”
“冠冕堂皇的殺人。”蘇瑜也是義憤填膺,冷笑道:“時候周圍的人紛紛怒斥,淵蓋無雙好顏無恥,竟然說唐人不但不堪一擊,而且貪財如命。城外一案,窺一斑可見全貌,這畜生此前殺的那些人,肯定也都是普通百姓。他不到二十歲,這世上可不是誰都能在這個年紀有你這般一身功夫。他這是故意給大唐難看。”
“渤海使團就沒有說法?”
蘇瑜道:“這次渤海使團由渤海國右議政率領,禮部判書為副使,案發過後,為平息眾怒,副使趙正宇來了大理寺接受問訊。不過此人態度頗為傲慢,帶著王孝按了手印的那份生死契過來,聲稱這是淵蓋無雙與王孝比武較藝,有生死契做憑證,王孝技不如人,就算被殺,也追究不了淵蓋無雙的罪責。至於淵蓋無雙,咱們這邊倒是派人盯著,他跟隨使團一起入駐四方館之後,就沒有再出來。”
秦逍冷笑道:“淵蓋無雙屠殺了三十六名大唐子民,若是讓他安然無恙活著離開大唐,那便是大唐的恥辱。”
“誰說不是。”蘇瑜畢竟老成,語重心長道:“秦逍,這個節骨眼,你可彆鬨事。此案涉及到兩國的關係,一切還要看宮裡的意思,如果聖人的意思要咱們徹查,那就是動真格的,到時候咱們饒不了那畜生。可是宮裡如果沒有發話,咱們大理寺可不能輕舉妄動。淵蓋無雙在咱們大唐的京都,要將他粉身碎骨也是輕而易舉,可是這後果誰能承擔?聖人肯定會謹慎斟酌。”
秦逍知道自己在這裡怒不可遏也沒用,點點頭,尋思著渤海使團前來是為了求親,也不知道淵蓋無雙這樣一鬨,聖人是否還會賜婚?想了一下,才輕聲問道:“老大人,聽說他們此來是要向大唐求親,淵蓋無雙如此挑釁,你覺著這親事還能不能成?”
“沒準。”蘇瑜搖搖頭:“這種事兒,老夫以前也沒有遇見過。我大唐立國至今,在此之前,還從沒有賜婚周邊諸國的先例,這是頭一遭。按理來說,聖人既然答應讓他們派使團過來,那意思就已經是答應賜婚。你要知道,聖人破了先例,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如果不是確有所謀,聖人肯定不會開了這先例。死了三十六個人,自然不是小事,不過......!”說到這裡,欲言又止,隻是苦笑搖頭。
秦逍輕聲問道:“怎麼了?”
“如果聖人打一開始就因為某種緣故答應賜婚,那麼她會不會因為三十六條命,就改變初衷?”蘇瑜端起茶杯,拿起茶蓋撩了撩茶沫,也不急著喝茶,繼續道:“天子所思所想,和咱們這些普通人不一樣,那是要顧全大局。”
秦逍握拳道:“受此奇恥大辱,難道聖人還不改變主意?”
“咱們意氣用事,聖人可不會。”蘇瑜淡淡一笑,“這事兒已經發生兩天了,宮裡現在還沒有說話,而且事發過後,依然讓渤海使團入駐四方館,老夫估摸著這已經是宮裡的態度了。”
秦逍隻感覺說不出的窩火,微一沉吟,才問道:“大人,朝廷如果真要賜婚,會讓誰去?”
“這個自然由聖人決斷,老夫可說不好。”蘇瑜撫須道:“應該會從官宦之家選一名閨中小姐,然後賜予公主封號。不過這事兒很快就有結果,咱們在這裡胡猜也沒有用。是了,你剛回京,老夫讓人安排酒宴,今晚給你接風洗塵。”
“大人客氣了,不必如此。”秦逍低聲道:“大人先前不還說不要張揚嗎?咱們觥籌交錯,隻怕有些人看不順眼。”
蘇瑜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含笑點頭,道:“你要不嫌棄,今晚去老夫的府裡,咱們隨便做幾道菜,小酌兩杯。”
秦逍哈哈一笑,也沒有直接答應,尋思了一下,才低聲問道:“大人,公主回京之後,可有什麼消息?”他知道自己回京之後,最好是不要打探公主的動靜,以免讓聖人起疑心,在其它人麵前,秦逍還真不會輕易開口,不過蘇瑜這老爺子算是自己人,而且老爺子最怕沾惹是非,即使自己問他,他也不會說出去,安全得很。
“沒有。”蘇瑜搖搖頭:“其實許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公主已經回京。”頓了頓,輕聲道:“老夫知道你在江南保護公主,立下功勞,不過......宮裡的事兒,不要去打聽,知道的太多,沒什麼好處。”
蘇瑜為官多年,雖然平日裡不顯山不漏水,但心裡明鏡兒似地。
蘇州之亂,對公主必然造成極大的打擊,即使順利平叛,但蘇瑜也明白聖人很可能因為江南之亂對公主存有忌憚之心,這接下來聖人會如何對待公主,蘇瑜也能猜到幾分,不過宮闈之事,往往是天下間最可怕之事,能不沾惹最好不要沾惹,否則一旦稍有差池,人頭落地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秦逍心知蘇瑜就算知道什麼也不會多說,這其實也是為自己好,起身道:“大人先忙,下官先告退。”
“晚上沒事,就隨老夫回去喝酒。”蘇瑜一臉和善笑容,揮揮手:“去吧!”
秦逍剛出門,雲祿就跑過來,見到秦逍,忙道:“秦少卿,宮裡傳召,聖人召見!”
秦逍知道聖人肯定要召見自己,不過沒想到這麼快,也不耽擱,入了宮,被帶到禦書房,叩拜過後,聖人已經含笑道:“秦逍,這次你在江南的差事,辦得很好啊!”
“全賴聖人恩威浩蕩。”秦逍高聲道:“小臣並無功勞。”
“彆急著表功。”聖人看起來心情倒是不錯,抬手道:“起來說話吧!”
秦逍心想那三百萬兩銀子的作用還真是不小,之前每次見皇帝,都要跪上許久,今日卻是立刻讓自己起身,常言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這銀子到位了,也能買動皇帝。
“聽說這次你帶領兵馬護送車隊進京,那支兵馬之中許多此前都是叛軍之眾?”聖人盯著秦逍問道。
秦逍麵不改色,恭敬道:“是,他們中間有部分是被王母會蠱惑,不過都已經幡然醒悟,棄暗投明。”
“你確定他們已經醒悟?”聖人淡淡問道。
秦逍知道自己應對的每一句話都會關乎許多人的生死,語氣十分堅定道:“臣敢以人頭擔保!”
聖人微一沉吟,才道:“你既然這樣說,幡然悔悟的王母會眾,朕就赦免他們的罪。不過聽聞這其中還有一些當年青州叛亂的餘黨,這些人難道也都幡然醒悟?”
“有!”秦逍立刻道:“許多都是當年青州軍的殘部。他們曾經在青州為亂,後來轉移到江南,潛藏多年。”
聖人冷笑一聲,道:“秦逍,你還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收納青州叛軍。你可知道,朝廷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追緝這些叛軍,你倒好,竟然將他們帶來京畿,一旦他們在京畿一帶禍亂,可想過後果?”
“想過!”秦逍抬頭道:“他們如果在京畿叛亂,結果就是全軍覆沒,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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