沭寧城縣衙,各路將領彙集其中。
院子不大,人卻不少。
昨夜伏牛山一戰,將蘇州營圍殲,取得了許多人想也不敢想的戰果,無論是太湖軍還是內庫騎兵,都是居功至偉,而宇文承朝統領的左軍,更是功勞卓著。
太湖軍與內庫騎兵本來是八竿子打不著,但昨夜一戰,內庫騎兵突襲蘇州營步卒側翼,屠闊海率軍從伏牛山趁勢而下,兩軍合力將蘇州營步卒殺得潰不成軍,可說配合得異常默契。
英雄惜英雄。
屠闊海欽佩薑嘯春帶著一百多號人就敢突襲敵軍側翼,薑嘯春也欣賞屠闊海沒有絲毫的耽擱,能夠抓住時機及時衝殺,這一戰大獲全勝,兩人心情都是很好,互相之間也是惺惺相惜。
董廣孝則是和費辛等官員交談,無非是商議接下來的動作。
“秦大人到!”外麵傳來聲音。
眾人頓時就靜了下來。
屠闊海和薑嘯春昨夜一場大勝,清理戰場,剛入城不久,知道秦逍和宇文承朝領兵去勸降畢月烏,尚未見麵。
秦逍進了院子,掃了一眼,立時露出笑容,拱手道:“酒將,薑統領,諸位大人!”
眾人也紛紛拱手,宇文承朝也朝眾人拱手,猛地見到一人從薑嘯春身後衝出來,盯著宇文承朝,哽咽道:“大.....大公子!”
院子人不少,也沒有太多人注意此人,這時候見他衝出來,都有些意外。
宇文承朝看了過去,先是一怔,隨即驚喜交加,亦是哽咽道:“胖....胖魚!”
雖然昨夜兩人都在戰場血戰蘇州營,但卻並未相見,胖魚今日跟著薑嘯春一起入城,直到此時才見到宇文承朝。
實際上院內眾人大都不識得宇文承朝,見胖魚稱呼他為“大公子”,都覺奇怪。
宇文承朝也不在意院內都是人,上前去,一把將胖魚抱在懷中,胖魚淚如雨下,哽咽道:“大公子,我可找到你了。”
宇文承朝潛伏於王母會,事關重大,除了麝月和秦逍,在場其他人俱都不知,胖魚自然也不知今日竟然能與宇文承朝在此重逢。
西陵叛亂,那一夜過後,宇文承朝隨著秦逍殺出樊郡黑陽城,此後入關進京,心中時刻掛念著胖魚等人,不知那些弟兄是生是死,此刻見到胖魚好端端的出現在自己麵前,自然是驚喜無比。
秦逍知道此刻也沒有必要繼續隱瞞,向眾人介紹了宇文承朝,西陵宇文家名聲響亮,眾人得知眼前這虎步龍行的漢子竟然就是宇文家的大公子,俱都驚訝。
“昨夜左軍血戰蘇州營,便是大公子統領。”秦逍笑道:“屠酒將,薑統領,我是真沒有想到這次公主蒙難,諸位能夠齊心協力,一舉殲滅叛匪。”
屠闊海直爽漢子,聞言笑道:“殲滅蘇州營首功,自然要記在宇文大公子的身上,如果不是左軍,我們也不可能殲滅蘇州營。”向薑嘯春笑道:“薑統領,你功勞雖不小,但可比不得宇文大公子。”
“那是當然。”薑嘯春心裡有些奇怪,宇文承朝怎會出現在左軍,又如何做到統領左軍襲擊蘇州營,但憑心而論,若非宇文承朝統領左軍兵馬向蘇州營發起攻擊,太湖軍和內庫騎兵也絕無可能找到機會擊敗蘇州營,論功而言,宇文承朝自然是首功。
“不敢當。”宇文承朝拱手道:“昨夜一戰,諸位默契配合,一舉功成。其實誰的功勞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沭寧城之圍已解,公主有驚無險。”
眾人都是點頭。
“酒將,太....令狐頭領為何不見?”秦逍看向屠闊海問道。
屠闊海忙道:“令狐大哥自然是要過來拜見公主,應該正在路上。”
忽見到陳曦從屋裡出來,向眾人拱手道:“諸位,殿下來了!”
眾人都是神情一斂,很快就見到一身裙裝戴著鬥笠輕紗的公主殿下出現在門內,眾人立時都齊呼千歲,跪了下去。
“都起來說話。”麝月語氣柔和,抬手道:“今次本宮能夠轉危為安,全賴諸位舍命相救,本宮很是感激。”
費辛立刻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宏福.....!”
還沒說完,麝月已經打斷道:“沒什麼吉人自有天相,如果沒有諸位,本宮不會轉危為安。”掃了一眼,目光落在秦逍身上,問道:“秦逍,南城外的叛軍如何?”
“回稟公主,南城外兩千兵馬已經繳械歸鄉,如今已經在城外等候處置。”秦逍恭敬道:“賊首畢月烏並沒有負隅頑抗,卻也沒有歸降。”
麝月蹙眉道:“他人在何處?”
“臣讓他走了。”秦逍道:“當時他手底下還有那兩千兵馬,如果強行抓捕,可能會激起他手下兵馬的激烈反應,所以臣鬥膽,放他離開,那兩千人也就不戰而降。”
麝月有些不悅道:“放他走了?你這不是放虎歸山?”
“公主,放走畢月烏,並非是秦大人的意思,是.....!”宇文承朝立刻要擔起責任,秦逍已經道:“公主,畢月烏不是虎,他也無山可歸。”
麝月想了一下,才道:“若是他繼續為非作歹,本宮找你算賬就是。”也不多言,轉身回屋,陳曦這才道:“秦逍、宇文承朝、薑嘯春、屠闊海、董廣孝和費辛進來議事,其他人可以先退下了。”
眾官員這才拱手退下,宇文承朝拍了拍胖魚肩頭,道:“回頭再細聊。”當下六人都進了屋裡。
屋內早已經擺好了椅子,麝月坐在上位,她玉背挺直,已經摘下鬥笠,俏臉鎮定,不怒自威。
“都坐下說話吧。”麝月吩咐道,待眾人落座後,才問道:“城外現在是何狀況?”
“回稟公主,昨夜一戰,雙方死傷都不輕,蘇州營有幾十名騎兵逃脫,隨行而來的從軍也潰散,不過蘇州營幾乎是全軍覆沒,除了戰死的,俘虜了近千人。”薑嘯春起身拱手道:“蘇州營統領錢歸廷臨陣脫逃,不過令狐首領事先算準了他要逃回蘇州城,在途中埋伏,正好截住了他,已經將其射殺。”麝月雙目冷厲,微點螓首:“很好。”
“眼下正在城外清點戰場掩埋屍首。”薑嘯春道:“蘇州營帶來的大批糧食,也正準備運到城中。”
麝月微微頷首,看向屠闊海,問道:“部署昨夜一戰之前,令狐玄派人告訴本宮,太湖軍主力昨夜襲擊蘇州城,說的不清不楚,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屠闊海起身道:“公主,令狐.....大哥讓草民今日拜見公主之時,將其中的原委詳細稟明公主。”
“本宮一直不知道你們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麝月淡淡道:“現在也是該告訴本宮了。”
屠闊海整理了一下思路,終於道:“公主,令狐大哥此番帶來的兩千多人,並非太湖漁民主力,主力一直都是留在太湖。其實此次的計劃,是由顧大人親手製定。”
“顧大人?”麝月疑惑道:“什麼顧大人?”
“顧白衣!”
其他人倒也罷了,秦逍卻是吃了一驚,急道:“顧.....顧大哥?你是說顧大哥在太湖?”
麝月從蘇州城逃出之後,為引開追兵,隊伍兵分兩路,顧白衣帶人引開蘇州營騎兵的追拿,這些時日,秦逍無時不在掛念顧白衣的安危,不知道他那一路人馬到底是什麼情況。
此時聽得屠闊海突然提及顧白衣,甚至稱此番計劃是顧白衣製定,當然是大吃一驚。
“秦大人放心,顧大人和他身邊那幾人,都是安然無恙。”屠闊海微微一笑,繼續道:“顧大人到了太湖,和令狐大哥商議平叛事宜。我們當時都很清楚,蘇州城堅固無比,而且整座城池都被王母會控製,蘇州營的精銳兵馬也坐鎮蘇州城,以太湖漁民的實力,若是強攻,根本不可能攻破蘇州城。一開始我們是準備等待朝廷的援軍抵達之後,配合官兵平亂,可是沒過幾天,就打聽到公主被叛軍圍困在了沭寧城。”
麝月瞥了秦逍一眼,心想如果不是秦逍一直在身邊護衛,甚至拚死送自己進城,自己根本不可能安然無恙抵達沭寧城。
“知道此事後,顧大人和令狐大哥立刻製定了詳細的計劃。”屠闊海條理清晰,恭敬道:“顧大人深知,蘇州之亂是否能夠迅速平定,最關鍵的就是能否拿下蘇州城。隻要拿下蘇州城,就等若是斬斷了蛇頭,蛇無頭不行,王母會很快就會潰散。可是要拿下蘇州城,談何容易?按照顧大人的意思,要控製蘇州城,必須要做到兩點,第一點就是從蘇州城將蘇州營調離,第二點便是騙開城門,絕不能強攻。”
在場眾人都是點頭,如果蘇州營守著蘇州城,閉門固守,莫說是太湖軍,就算是神策軍兵臨城下,想要攻破蘇州城也絕非易事。
“要調開蘇州營,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屠闊海麵對麝月,倒還是敬畏有加:“隻要沭寧城能夠堅守孤城,讓叛軍遲遲無法破城,蘇州城那邊擔心援軍抵達,勢必是心急如焚,他們肯定會動了調來蘇州營攻城的心思,但他們又擔心蘇州城的防務,定然是猶豫不決。這種時候,隻要令狐大哥帶著太湖漁民出現在沭寧縣,就等如是幫他們做了決定,因為他們絕不會錯過除掉令狐大哥的大好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