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撫須笑道:“秦少卿曾經在黑羽將軍麾下待過,名將出高徒,自然知道什麼是好兵,要重新選拔刑差,自然由你一力操辦。”隨即皺眉道:“不過一下子更換近兩百好人,似乎.....!”
“自然不會全都更換。”秦逍笑道:“下官以為,這兩百號人,可以篩選,下官會設下考核項目,能夠通過的就留下再好好訓練,繼續為大理寺辦差,實在通不過的,那就隻能請他另謀高就了。”
蘇瑜頷首笑道:“這個法子好。不過到時候要補充刑差,秦少卿準備從哪裡找人?”
“下官正要請教大人,如今大理寺刑差都是些什麼來曆?”
“刑差的來路可就多了。”蘇瑜歎道:“大理寺雖然這些年沒什麼實權,但畢竟也是帝國最高的法司衙門,想要進大理寺當差的人還是不在少數。咱們大理寺的刑差,有的是地方上舉薦而來,當初在地方上都是緝捕凶犯的好手,這邊考核過後,就入了編製。有的是從其他衙門調來的人,其中還有曾經在武衛營和神策軍當過兵,甚至有人曾經在北方四鎮待過。此外......嘿嘿,有些是走了門路,朝中其他官員的親眷,送到大理寺有口飯吃。”
秦逍問道:“那麼我們如果從武衛營或者神策軍挑選人手,他們願意交人?”
“秦少卿如果真想從軍中挑人,老夫打個招呼,不會有什麼問題。”蘇瑜含笑道:“在軍中當兵,當然比不了在咱們大理寺當差,秦少卿挑中了誰,那是誰的福氣。大理寺刑差的待遇,那比當兵的要強出可不是一星半點。”
秦逍對這一點當然是一清二楚。
在軍中當兵,如果得不到提升,最終也隻能是退伍歸鄉,可是大唐帝國數十萬兵士,能夠得到提拔升遷的屈指可數。
大理寺刑差卻有朝廷的編製,而且因為背靠大理寺,即使隻是個刑差,亦能夠結下不少人脈,真要是從大理寺退下,要買可以調動地方上當個小武官,要麼在京都通過人脈謀個其他差事,後半輩子幾乎無憂。
“而且此番是聖人有旨意讓咱們整肅大理寺,即使老夫不打招呼,你親自去武衛營或者神策軍,他們也會讓你挑選人手。”蘇瑜道:“你若真想從軍中挑選人手,老夫給你寫一道公函,拿著公函過去就好。”
秦逍拱手道:“多謝大人。對了,大人,如果市井之中有身手不錯的好手,是否也可以調進大理寺來當差?”
蘇瑜笑道:“對他們來說,就是一步登天了。雖然很少有這樣的先例,倒也不是不可,而且這件事情既然交給你主持,你放手去辦,有什麼難處,老夫再幫你解決。”又道:“咱們大理寺已經有過幾次縮減,不過在職大小官員依然有五十多人,他們的檔案,老夫讓人整理出來交給你,你仔細斟酌。”微一沉吟,繼續道:“秦少卿,聖人給了咱們任免之權,不過咱們隨手一劃,一個人的前程可就毀了,所以何人留何人去,真的要三思而行,不可馬虎。”
秦逍微微頷首,也不多言。
秦逍返回左卿署途中,但凡遇見到的大理寺官員,立刻躬身行禮,小心翼翼,謙恭至極。
秦逍如今掌握著大理寺一眾官員的前程,誰也不敢疏忽。
回到左卿署,屁股剛坐下,就聽外麵傳來聲音:“秦大人,下官費辛求見!”
“費大人!”秦逍笑道:“進來說話吧!”
費辛幾乎是彎著身子進來,麵帶笑容,小心翼翼道:“也不知道大人是不是喜歡喝茶,下官剛才令人送了熱水過來,想起大人這邊沒有什麼好茶葉,所以將下官珍藏的雨前龍井拿了過來,味道不錯,大人可以嘗嘗。”手裡拿著茶葉盒,徑自過去給秦逍泡茶。
秦逍對費辛的心思心知肚明,看著他泡茶時候,有些手忙腳亂,明顯心中緊張,歎了口氣,道:“費大人有心事?”
費辛手頭一頓,緩緩轉過身來,猛地走到秦逍身前,噗通跪了下去,帶著哭腔道:“大人,前天晚上,下官.....下官膽小如鼠,沒能與大人並肩作戰,隻知道苟且偷生,實在是罪該萬死。”抬起手臂,對著自己的臉就是一個耳刮子,清脆響亮:“下官怯懦如鼠,罪該萬死。可是.....可是下官在大理寺對年,對大理寺的事務十分熟悉,辦起差事來,也算儘心儘責,不敢有絲毫馬虎。”
秦逍忙道:“費大人,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說話。”
“下官是真的知道錯了,誠心向大人認錯。”費辛已經冒出眼淚來:“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家眷儘在京都,不但要贍養父母,而且膝下還有三個孩子,若是.....若是丟了這份差事,對我一家人來說就是滅頂之災。大人,下官向您保證,以後隻要是您的吩咐,下官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那也是在所不惜,絕不敢有絲毫的退卻,隻求大人再給下官一次機會.....!”
今日整肅大理寺的旨意一下來,費辛比誰都心慌。
秦逍調到大理寺之後,和其他官員還沒有多少接觸,與費辛卻是待的時間最長。
那夜國公府侍衛為難秦逍,費辛沒能出麵為秦逍助陣,費辛心知這事兒辦的定然讓秦逍心裡肯定不快,如今秦逍掌握大理寺諸多官員的任免權,如果真的因為那夜自己的表現心存不滿,恐怕第一個便要讓自己從大理寺卷鋪蓋走人。
若說此前費辛還摸不透宮中對秦逍到底是何態度,今日兩道旨意下來,費辛已經是徹底明白。
旨意雖然是讓蘇瑜和秦逍一起整肅大理寺,但費辛和許多官員都清楚,聖人真正的目的,實際上就是給予了秦逍掌握大理寺的實權,剛到大理寺不過幾天的少卿,能夠得到聖人如此器重,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費辛甚至想到了刑部堂官盧俊忠。
當年盧俊忠也是得到聖人器重,連續擢升,而且讓盧俊忠迅速掌握刑部實權,伺候盧俊忠也確實沒有辜負聖人的期望,為聖人立下了汗馬功勞。
今日的秦逍,就如同當年的盧俊忠,魚躍龍門,深得器重。
費辛知道,自今而後,大理寺恐怕就是秦逍的天下。
自己如果能夠留在大理寺,跟在這位聖人的新寵臣身邊,日後定然少不了好處,可是自己那夜畏縮不前,沒能與秦逍共進退,莫說留在大理寺抱著秦逍的大腿,恐怕連現在的位置也保不住。
“費大人這是做什麼?”秦逍硬生生地將費辛拉起來:“費大人,那天晚上你確實讓我有些失望,但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還是能夠體諒你的苦衷。那些侍衛畢竟是國公府的人,真要是得罪了,成國夫人出手報複,咱們根本不是對手。他們是皇親國戚,要整治咱們,有的是辦法。”抬手讓費辛坐下,歎道:“現在想來,我那天晚上也是有些魯莽的。不過我孤身一人,真要出了什麼事情,也不會連累家人,費大人一家老小在京都,為了家人,心有顧忌,我還是能夠體諒的。”
費辛感激道:“大人能夠體諒,下官感激不儘。”
“審理衛璧,費大人親自做筆錄,是有功的。”秦逍微笑道:“那天晚上盧俊忠質問,費大人也出麵幫我說了話,這些我都記在心裡。費大人,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是否覺得那天晚上沒有與我共同進退,我心中的會埋怨,甚至會借這次整肅大理寺的機會將你從大理寺趕了出去?”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不用擔心,就算蘇部堂要罷免了你,我也會竭力讓你留下來。”秦逍微笑道:“你費大人做事還是周全的,大理寺需要你這樣的人。”
費辛驚喜道:“大.....大人所言當真?”
“我說話從來言出如山。”秦逍肅然道:“不過費大人也聽到了聖人的旨意,身為法司衙門的官員,那是誓死都要捍衛國法,先前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隻盼日後費大人遇到同樣的事情,能夠挺身而出,否則我還真不能在留你在大理寺了。”
費辛立刻起身,拱手道:“大人放心,以後若是再有退縮行徑,大人不敢下官走,下官也沒有臉繼續呆在這裡。”
“其實費大人以後辦事不要有顧忌。”秦逍微笑道:“我讓你乾的事兒,你儘管去辦,天塌下來,由我來頂著。”
費辛忙道:“下官自此之後,願意與大人共進退,有難同當,絕不敢獨善其身。”
“費大人,這事兒就不必多說了,你好好當你的差,沒人動彈的了你。”秦逍招招手,示意費辛靠近,壓低聲音道:“你對大理寺的情況很了解,大理寺大小官員的來曆,你比我清楚。回頭你寫個東西給我,大理寺這些官員,誰是憑真本事提拔上來,你單列出來,又有哪些人是靠了背後走門路調過來,你也給我列出來,記著,事關重大,我相信費大人肯定不會糊弄我。”
費辛忙道:“大人放心,下官絕不敢疏忽,更不敢糊弄大人。這事兒交給下官去辦,大人就算想知道他們的祖宗八代是乾什麼的,下官也會去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