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朝將大刀丟回木箱,道:“你是說他沒有忍耐,提前動手?”
“如果他真的在等待所謂的良機,就不該輕舉妄動,更不該設下圈套讓大公子落入陷阱。”胖魚道:“這裡庫存這麼多兵器,而且雞公峽距離府城不過百裡之遙,將落腳處選擇在這裡,就已經證明丁子修是以府城為目標。如果幕後之人真的手腳通天,暗中在西陵布局,丁子修就應該知道,時機未到,若是他輕舉妄動,隻能破壞計劃。”
“因為他的蹤跡已經暴露。”宇文承朝低聲道:“又或者說,他的運氣實在很不好,一個意外打亂了他的陣腳。”
胖魚道:“大公子是說劫掠馬場之事?”
“胖魚,我們是如何知道丁子修藏身在雞公峽?”宇文承朝問道。
胖魚想了一下,才道:“馬場被劫之後,侯府那邊認定是丁子修所為,老侯爺下令孟舅爺派人搜找丁子修的下落。”
“所以我們得到的消息,是孟舅爺所提供。”宇文承朝冷笑道:“也正是因為我們得知丁子修劫了馬場,又得到他落腳之處,所以才會商議出對策,要將雞公峽剿滅。”
胖魚點點頭。
“我再問你,丁子修知不知道我們要剿滅雞公峽的消息?”宇文承朝看著胖魚問道。
胖魚沒有猶豫:“張樹寶交待,之前有人與丁子修暗中聯係,而且精心布局,他對我們攻打雞公峽的消息自然是了若指掌。”
“這就對了。”宇文承朝冷冷一笑:“丁子修得知我們要圍剿雞公峽,有兩條路走。一條是在我們還沒有動手之前,立刻棄山而走,但他一定要帶上這裡的兵器,否則就會暴露我們本不知道的秘密。第二條道路,就是留在山中,堅守雞公峽,自信憑借天塹,我們奈他不何。”
“他選擇了第二條路。”
“確實選擇了第二條路,但第二條路,也同樣有兩個選擇。”宇文承朝緩緩道:“要麼死守雞公峽,絕不下山,就等著我們打到山上。要麼就是設下圈套,引誘我進陷阱。”
胖魚道:“他對大公子恨之入骨,有機會殺死大公子報仇,所以冒險一搏。”
“正是。”宇文承朝道:“如果不是王兄弟絕境反殺,丁子修的計劃就能夠成功。”微微一頓,道:“所以他設下圈套,主動引誘我們上鉤,並不是破綻,而是在周密計劃,我剛才說過,因為他的運氣不好,遇上了王兄弟,讓他本來十分周密的計劃出現了巨大的破綻,也因此才會被我們發現這裡的秘密。”看向秦逍,道:“如果不是王兄弟,我們莫說發現這裡的刀庫,就連性命也保不住了。”
秦逍微微拱手,知道這時候定要居功不自傲,顯得謙遜一點才好。
“大公子,從馬場被劫,到今天我們落入陷阱,是否一早就是設計好的圈套?”胖魚猶豫一下,終是道。
秦逍心知胖魚能當著自己的麵說出這話,那就真的是將自己當成了自己人,否則以胖魚謹慎的性格,絕不會輕易出口。
“如果一切都是孟舅爺在背後所為,事情確實可以說得通。”宇文承朝目光銳利,目含殺機:“我一日不死,他心中一日不安。先是雇傭圖蓀人襲殺我們,沒有得逞,迅速改變方法,與丁子修聯手設下了圈套。”胖魚神情冷峻:“大公子,事實如果真是這樣,孟舅爺對你步步殺機,此事一定要稟報老侯爺.....!”
“沒有證據,如何證明是他背後所謀,又如何向父親稟報?”宇文承朝握拳道:“一切還隻是我們的猜測,並無證據在手。本來我此番是想抓住丁子修活口,從他口中審出證據來,隻是沒想到此人竟咬舌自儘......!”
“這樣看來,孟舅爺和丁子修暗中早有勾結。”胖魚若有所思:“那麼這裡的兵器......!”
宇文承朝搖頭道:“不是他,他也沒有這個膽子。”
“哦?”
“馬場和侯府的財權幾乎被他們掌控,但鍛造兵器,他們卻無法染指。”宇文承朝淡淡道:“兵器的鍛造,需要都護府的許可,大小鍛造處,都在都護府登記造冊,多打造一件兵器,那也是謀反之罪。”
胖魚微微頷首,道:“僅僅丁子修這邊的兵器,便需要大量的礦石,要調撥大批礦石,還要暗中打造兵器,根本無法隱瞞,孟舅爺也沒有這個膽量。”
“所以這本是兩件事情。”宇文承朝道:“丁子修與孟舅爺那邊有勾結,他們的目的,都是要除掉我。孟舅爺以為丁子修是他借刀殺人的工具,卻不知道他反被丁子修所利用。孟舅爺應該不知道丁子修暗中儲存著大量兵器,他以為丁子修隻想要我的腦袋,卻不知道丁子修和他背後那人,很可能是要整個宇文家族的腦袋,包括他孟廣初在內。”
秦逍心想如今這事情看來是越變越複雜。
之前隻以為是宇文家內部爭權奪勢的鬥爭,但現在卻已經出現了更為驚人的勢力。
丁子修潛藏在宇文郡境內,明顯是準備暴亂,在他背後,到底是何人布此大局?除了丁子修之外,還有多少人卷入其中?
憑心而論,秦逍對西陵門閥沒有任何好感。
他在都尉府的時候,麵對的敵人就是甄侯府,三大門閥之一。
門閥的存在,讓西陵幾乎成為大唐的法外之地,這些人搜刮民脂民膏,門閥子弟驕縱跋扈,大唐的律法,在西陵雖然名義上還存在,但隻要涉及到門閥子弟,律法等同於擺設,毫無用處。
如果丁子修背後的勢力是想鏟除西陵門閥,秦逍還真不覺得有什麼錯。
宇文承朝對他不錯,他也將宇文承朝視為朋友,可是這卻絕不代表他內心裡接納門閥的存在,幾年來受到韓雨農和孟子墨的影響,秦逍一直認為門閥就是長在西陵身上的毒瘤,毒瘤不清,百姓永遠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所以宇文承朝和胖魚交談之時,秦逍並沒有多言,心中卻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不是先認識宇文承朝,而是先認識了丁子修,未必不會跟著丁子修一起與門閥勢力作對。
宇文承朝自然不可能知道秦逍的心思,一時也猜不到丁子修背後的靠山到底是何方神聖,出了山洞,還沒回到丁子修那間木屋,便見到前麵一群人匆匆過來,當先一人正是少公子宇文承陵,見到宇文承朝,顯出歡喜之色,快步上前來,道:“大哥,你沒事就好,我可擔心死了。”
宇文承朝見少公子身後跟著白虎營的兵士,這才踏實下來。
袁尚羽既然帶了人馬過橋,那麼雞公峽也就完全在掌控之中。
“情況如何?”秦逍見大鵬跟在宇文承陵身後,立刻問道。
大鵬上前道:“大公子,陳芝泰過去之後,讓人放下了吊橋,袁統領立刻帶人衝過來,山匪們不敢反抗,俱都棄械投降。如今山上的土匪都已經繳械,袁統領讓人收繳了兵器,不過遵照大公子的吩咐,並沒有傷害他們,隻是將他們全都綁了。”
“如此甚好。”宇文承朝也不廢話,快步前行,宇文承陵見他沒和自己說一句話,頗有些尷尬,卻還是跟在後麵。
袁尚羽下令將上百名匪眾綁了起來,兵器也收繳堆在一起,見到宇文承朝過來,袁尚羽也迎上前去,拱手道:“大公子!”
宇文承朝知道自己臨時改變計劃,差點死在這裡,心有餘悸,卻也有幾分慚愧,拱手道:“袁統領,我臨時改變了計劃,想要直接擒拿丁子修,差點釀出大禍.....!”
“卑將已經知道。”袁尚羽歎道:“大公子,恕卑將直言,於公於私,你都不該如此,萬一你有個閃失,卑將萬死莫恕。好在大公子吉人天相,有驚無險,這才是慶幸之事。”
“這不是吉人天相,這是我命不該絕,身邊有王逍。”宇文承朝向秦逍招手道:“王逍,過來!”
秦逍立刻湊過來,宇文承朝拍了一下秦逍肩頭,向宇文承朝笑道:“袁統領,我給你們白虎營送去的可是天大寶貝,幸虧他已經晉升為騎校,否則這次立下的功勞,我都不好開口向你求賞。”
“大公子笑話了。”袁尚羽笑道:“王逍年紀輕輕,卻才能出眾,在白虎營再曆練幾年,定能擔當大任。”抬手揪著自己的虯髯,看著秦逍似笑非笑道:“王逍,你雖然立功,可是我還真不好賞你。你已經是騎校,再要晉升,就要將蘇副統領從位子上拉下來。”
“不敢!”秦逍心想老子入營這才幾天,蘇晁在白虎營根深蒂固,自己做一個騎校還勉強能待下去,若真的取代了蘇晁的位置,恐怕營中許多人都要視自己為仇敵。
他從沒有想過在白虎營長期待下去,順順利利再撐一段時間,找個借口離開就好,倒也不用因為晉升樹敵。
而且袁尚羽的口氣,顯然也並不會真的讓自己取代蘇晁。
好在袁尚羽已經轉變話題道:“大公子,丁子修自儘,聽說二當家張樹寶已經被擒,帶回去交給都護府處置就好。不過.....那位三當家陳芝泰自稱為大公子立下汗馬功勞,還說大公子會重重賞他,我不好處理,請大公子發落。”扭頭道:“帶陳芝泰過來!”
“大公子,冤枉啊!”陳芝泰人還沒到,就已經嚎叫起來:“我棄暗投明,幫你們抓了張樹寶,還幫你們放下吊橋,你們不能這樣對我,這實在不仗義啊,行走江湖,要講信諾,我陳芝泰義字當頭,你們不能坑害好人啊。”
嚎叫聲中,隻見雙臂被反綁的陳芝泰被兩名兵士推了過來。
宇文承朝淡定自若,看了秦逍一眼,道:“王逍,之前他劫掠糧隊,是你拿住了他,如何發落,交給你來決斷。”
“大兄弟,高抬貴手啊。”陳芝泰立刻看向秦逍,“我和你們同生共死,你可不能不仗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