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連續不絕,後麵的追兵也是越來越近。
猛聽得一聲馬嘶,一人座下駿馬猛地一個人立,馬背上的騎士猝不及備,雖然極力拉著馬韁繩,卻還是栽倒地上,前麵眾人回過頭,見此情狀,都是大吃一驚。
卻隻見到胖子厲聲道:“大公子快走!”竟然兜轉馬頭,駿馬往回跑。
大公子臉色大變,勒住馬,拔出佩刀,兜轉馬頭便要回去救援,趙毅卻已經揚起手中馬鞭,狠狠抽在大公子的馬臀上,叫道:“大公子快走。”
那馬吃疼,硬是繼續往前奔。
其他人都是彎弓搭箭,向追兵射了過去,掩護胖子。
胖子回馬到得摔落下馬的同伴邊上,伸手拽住,沉聲道:“上馬!”
那人正要上馬,卻聽得嗖嗖聲響,眼角餘光瞥見一支箭矢直射向胖子,胖子此時一手執馬韁繩,一手拉著他手臂,騰不出手抵擋那支箭矢。
此人倒也勇悍,足下一用力,身體向前撲出,擋住了胖子,“噗”的一聲,那支箭矢直沒入他後背,還沒多做反應,“噗噗噗”數聲,又是數支箭矢射過來,全都射中此人。
此人拚力喝道:“快走,保護大公子!”掙開胖子的手,轉過身麵朝追兵,身體搖搖晃晃,卻還是竭力往前衝出幾步,便一頭栽倒在地上。
胖子並無耽擱,調轉馬頭,催馬疾行。
秦逍回頭看到後麵情狀,心下驚駭,不想這些人竟是如此仗義。
山腳下地勢開闊,最適合騎兵射手,秦逍心知這般下去,遲早要被追兵追上,對方人多勢眾,箭術了得,到最後隻怕都要被追兵射殺。
片刻功夫,再回頭時,已經可以看到那群追兵的裝束,隻聽有人驚呼道:“大公子,是圖蓀人,他奶奶的,是北方的蠻子。”
秦逍聞言,也是吃了一驚。
圖蓀人生活在北方草原,整個大漠草原,分為漠北、漠南和漠西三片,漠南草原與帝國直接接壤,而帝國在邊境設立四鎮,統稱為北郡四鎮,構築成衛戍北方的防線。
圖蓀大大小小有數十個部落,分布在大漠之地,其中以漠南的部落最眾,圖蓀最強大的六個部落,其中有四個分布在漠南草原,一度對帝國構成嚴重的威脅。
十幾年前,趁西陵兀陀之亂和南方慕容謀反,圖蓀人各部集結了二十多萬人,南下劫掠,邊關生靈塗炭,其中一支上萬人的騎兵深入帝國境內,直接威脅到京都的安全。
也幸好黑羽將軍雪夜擒可汗,及時解決了西陵的麻煩,而帝國也集結精銳,設下埋伏,將那支萬人騎兵軍團予以重創,逼迫他們撤了回去。
圖蓀各部本就是以利結合,若是節節勝利,自然是皆大歡喜,攻勢也會越猛,可是一旦遇到挫折,內部的矛盾就會立刻顯現,而帝國也抓住時機,施以收買分化策略,讓兵力龐大的圖蓀大軍短時間內便即土崩瓦解,铩羽而歸。
秦逍還記得彆人說過,那一年剛好漠南草原遭了大雪災,各部牛羊牲畜死傷無數,這就讓吃了敗仗的圖蓀各部雪上加霜,接下來,為了挽回損失,各部互相攻略,自相殘殺,漠南草原血雨腥風,連續攻殺多年,雖然最終平靜下來,但元氣大傷,直到如今也還沒有完全緩過勁來。
當年參與攻唐之戰的除了漠南草原各部,漠西草原亦有不少部落加入其中。
漠西最強大的乃顏部,便是那支深入帝國境內的萬人騎兵軍團的重要組成部分,損失慘重,退回漠西之後,乃顏部對帝國從骨子裡發怵,再也不敢輕易卷入對帝國的戰事。
而長嶺北邊,就是漠西草原。
長嶺是保護西陵的天然屏障,雖然並沒延伸到嘉峪關,但長嶺東端至嘉峪關中間有一道狹窄的出入口,而且往北上百裡地都是黃沙漫漫的戈壁地帶,被稱為塔裡大戈壁,戈壁之中,又到處是沼澤,雖然不似長嶺作為天然屏障,卻也是騎兵難以逾越之地。
所以西陵人並不擔心漠西草原的圖蓀人能殺過來。
秦逍卻沒有想到,今夜突然出現的追兵,竟會是圖蓀人。
這群圖蓀人是從何而來?
難道他們是越過了塔裡大戈壁,殺進西陵劫掠?
秦逍心知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攻入西陵,若沒有實力強大的騎兵軍團,那就是羊入虎口,需知西陵門閥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有上千騎兵殺進來,西陵門閥也足以在短時間內將他們一網打儘。
更何況有塔裡大戈壁作為屏障,根本不可能有大兵團能越過。
圖蓀人不是傻子,真要是數千騎兵耗儘心力從塔裡大戈壁進入西陵,那麼嘉峪關內的唐軍必然迅速出擊,後勤根本無法供給的圖蓀騎兵,就隻能成為唐軍和西陵門閥的口中餐。
所以秦逍實在很難想象,這幾十名圖蓀騎兵到底從何而來?而他們又為何非要對大公子窮追不舍?
那些人的角弓長矛已經清晰可見,如狼似虎,除了“嗖嗖嗖”箭矢之聲,更有他們發出的呼喝之聲。
後麵傳來一聲慘叫,眾人回過頭,隻見大公子又一名手下被射翻在地,此時那群圖蓀騎兵越來越近,大公子等人都清楚,這時候若是回救,不但絕無可能救出同伴,反倒必定要死在亂箭之下。
“不要在一起,分開!”大公子忽然高聲道。
他這一說,手下眾人立刻明白,當下便有三騎往南邊飛馳而去,胖子和趙毅則緊隨著大公子繼續往西邊走。
果然,大公子兵分兩路,圖蓀人立時也分出一隊人馬,向馳往南邊的那三騎追過去。
隻是身後兀自有二三十名騎兵緊追不舍。
“大公子,這樣他們遲早要追上來。”秦逍在後麵抱著大公子的腰:“而且他們箭法了得,我們不能這樣一直跑下去,往山上去,到了山裡,他們就不好追我們了。”
大公子聞言,竟也不猶豫,當機立斷,大聲道:“胖魚,趙毅,上山!”一扯馬韁繩,果真馳馬向山上奔去。
胖魚和趙毅立刻明白過來,也都扯馬往山上去,很快三匹馬就衝入到山林之中。
圖蓀人哇啦哇啦大叫起來,也都紛紛轉馬往山上追去。
長嶺山林不但陡峭,而且林中藤蔓叢生,駿馬在山林裡自然不可能奔行,進了山林,大公子等人立刻翻身下馬,這時候也顧不得馬匹的死活,迅速往山上跑。
圖蓀人那邊人叫馬嘶,顯然沒有想到大公子一行人會躲進山裡,陣腳有些亂,但很快也都靜下來,所有圖蓀騎兵全都下馬來,拔出馬刀,分散開來,迅速向山上追過來。
大公子三人卻都收起刀,長弓在手,躲在樹後,秦逍緊跟在大公子身邊,也取了魚腸刺在手中。
大公子瞧見秦逍竟然取了一把異樣的短刃在手,有些詫異,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大公子,右邊十五步左右。”秦逍壓低聲音道。
天早已經黑下來,山林之中一片漆黑,要麵對野獸般的圖蓀人,秦逍知道這種情況下,五感必須足夠敏銳才能占得先機,所以上山的時候,就已經趁機吞服了一顆血丸。
這時候他視力驚人,大公子尚未發現情況,他已經瞧見一名圖蓀兵冒出頭來。
他這一提醒,大公子立刻警覺,彎弓搭箭,順著秦逍指明的地方瞧過去,果然見到那圖蓀兵正鬼鬼祟祟上來,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根本不猶豫,“嗖”的一聲,利箭刺破空氣,迅疾無比,“噗”的一聲,正中那圖蓀兵的眉心,箭法也著實精準了得。
附近頓時響起圖蓀兵的驚呼聲,那邊胖魚聽聲辨位,當機立斷,也射出一箭,聽得一聲慘叫,也是射殺了一人。
秦逍心下暗自讚歎,心想這大公子和手底下的人還真不是一群酒囊飯袋,手裡的功夫還真是不賴。
大公子得到得到秦逍的提醒,射殺一人,精神一振,拍了拍秦逍肩頭,低聲道:“往山上去。”帶著秦逍繼續往山上走。
圖蓀兵的射術也極其了得,似乎察覺到動靜,立時便有兩支箭矢射過來,好在大公子和秦逍走位風騷,俱都躲過。
一開始雙方以弓箭為武器,大公子依仗著秦逍驚人的視力,但凡秦逍指明方位,立刻出手,前後竟然有四名圖蓀兵喪生在大公子箭下,隻是圖蓀人逼得越來越緊,大公子幾人邊射邊撤,越到林子深處,樹多枝茂,弓箭已經很難派上用場。
大公子又連出數箭,卻都有樹木擋住,而且那些圖蓀兵更加小心,再無射中一人。
胖魚和趙毅一左一右距離大公子幾步之遙,慢慢後撤,將圖蓀兵引入到了茂林深處,這時候也都知道弓箭效用太弱,俱都是拔出馬刀在手。
圖蓀兵分散在林中,但顯然也知道大公子等人不好對付,三人作為一隊,互相掩護。
大公子以一顆大樹作為掩護,秦逍探頭向前看了一眼,低聲道:“大公子,那邊有三個人正向這邊靠近,距離我們還有十步之遙,他們都是拿刀,沒有弓箭。”
大公子微微頷首,左右看了看,趙毅和胖魚也都看著大公子這邊,大公子簡單明了地做了一個手勢,幾人平日裡顯然是經常訓練,兩人立時懂得大公子手勢的意思,都是點了點頭,貓著身子從樹後移動出去,左右包抄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