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鬨哄哄的,紀墨起身走到門口,有兩個人正在院子裡吵架,旁邊還有一圈看熱鬨的。
紀墨聽兩句便懂了,一個穿著藍色短衫,臉上橫肉盤根錯節的大漢指責另外一個穿著短袖白衫的文雅年輕人偷了他行李。
“不知是否有什麼誤會?”年輕毫不慌張,慢條斯理的道,“我根本不認識你,你也不知道你住哪裡,怎麼會拿你的東西呢?
我雖不富裕,可斷不會做這些雞鳴狗盜之事。
還望您多多查證,不要生出誤會的好。”
大漢捏著拳頭道,“你沒做,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年輕人道,“這是我的行李箱子。”
“你的?”大漢道,“怎麼就知道裡麵沒有我的東西?”
年輕人道,“那是不能,我的箱子怎麼會有你的東西呢?”
大漢道,“你這種人,我見到的多了,麵上斯文,肚子裡全是壞水!
看來我教訓你一頓,你是不會老實說話的。”
紀墨在一邊聽著,分不清哪個對哪個錯,張望一圈,保安隊的人除了駝子和瘸子,一個都沒見,看來都去尋保慶和麻三等人了。
見簡忠也望向他,便笑著點了點頭。
瘸子緊貼著紀墨道,“鎮長,要不咱們進屋吧,這是賴漢訛人呢。”
紀墨不解的道,“訛人?你意思是故意的?”
“當然是故意的,”趙貴笑著道,“你出門少,不知道這裡的事情,這也是趁著仗打起來,沒警察管,才敢跟著起哄的。
當然,就是平時,他們也是不老實的。”
瘸子道,“鎮長,在外麵這些是常事,左右跟咱們不相乾的,就不用管的。”
紀墨搖頭道,“那也不能看著人挨欺負。”
瘸子道,“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紀墨還沒搞明白這話的意思,那邊的大漢揮起來拳頭,紀墨替著擔心之時,年輕人有了動作。
年輕人手裡的箱子並未放下,腳步也沒動,身子一矮,輕飄飄躲過拳頭,此時大漢衝勢已到,他就站起身貼上去,右肩膀一抖,借力把大漢甩了出去。
大漢直接摔在樓梯口,木質的樓梯被他一屁股坐塌了,嘩啦啦響。
大漢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麵子,心裡不服氣,再次起身,一個高抬腿揮過去。
紀墨想大喊一聲,漂亮!
但是隻聽見瘸子悠悠道,“抬腿不抬襠,找踢啊。”
紀墨正疑惑時候,年輕人一腳朝著大漢的襠部踢了過去。
大喊猝不及防,伸在半空的腿,直接收縮在地,捂著襠,原地轉圈,嗷嗷直叫。
紀墨替他疼的慌。
“鐵山靠,很不錯的。”
紀墨聽說話的聲音,轉過頭一看是簡忠,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
紀墨問,“很厲害的功夫?”
簡忠笑著道,“我教你,你立馬就能會。”
紀墨歎口氣道,“學精很難?”
簡忠先是搖搖頭,又接著搖搖頭道,“是也不是。”
紀墨道,“能不能直接點,我這人腦子不好使,咱彆整虛的。”
簡忠道,“我學起來很簡單,彆人就未必了。”
紀墨白了他一眼道,“這還是廢話啊。”
就像騎馬,賈海利說的,人坐上去,腿夾緊就行,很簡單的。
可是紀墨即使屁股磨破了,雙腿傷著了也沒怎麼會。
直到現在,他就頂多敢在驢子上坐著,還不敢快跑。
或者像倒車入庫,瞧瞧多簡單啊,找點,打死,修正。
有些人一學就會,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是痛。
又好比寫作文,就是從三千多漢字裡麵挑字湊,湊的好是曠世之作,湊的不好......
駝子梗著脖子,斜著腦袋,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左肩,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肩,嘟噥道,“我也學不會。”
那邊年輕人朝著大漢拱拱手道,“多有得罪了。”
然後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神色中離開了貨棧。
紀墨感歎道,“果然是露相不真人,真人不露相啊。”
簡忠道,“這話在理。”
這場熱鬨過完後,院子裡並沒有重歸於平靜,因為夜裡的時候好多人走得急,並沒有把緊要財務都帶在身上。
此刻還是有人在院子裡唉聲歎氣或者大罵。
有人道,“撿著了一條命就算知足吧,你現在往城裡去看,不知道有多少人連命都丟了!”
有人哭道,“哎喲喂,你不怕說風涼話,我這錢丟了,還能撐個幾天,到時候還不是照樣餓死,左右是一個死哦......”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一嘴兩舌,兩舌百話,眾人各自說各的,一片亂糟糟的。
紀墨又往外看了一眼,還是沒看到保安隊眾人的身影。
瘸子道,“鎮長,要不我也去看看吧,讓駝子一個人在這裡陪著你。”
紀墨道,“不用,已經出去那麼多人,彆回頭你又沒了,大家還得回頭去找你。你說,這不能出什麼事吧?”
瘸子搖頭道,“彆人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賈海利和麻三肯定會沒事。”
一個膽小,比任何人都警惕,見勢不對就能先拔腿跑的奇人。
一個膽大,在人家房梁上可以睡一天,跑起來卻跟個鬼影似得,誰都追不上。
對這兩個奇葩,他比對自己還有信心。
紀墨道,“那怎麼會看不到人呢?”
來福打著哈欠道,“很正常,像這會,西北軍肯定已經接手政府政府機關、警察廳,正在設立關卡,維持次序。
想往哪裡去都不方便,估計你的人正堵在哪裡呢。”
簡忠道,“言之有理。”
紀墨狐疑的道,“真是這樣?”
來福道,“你小子不要疑神疑鬼的,打仗的時候,那次不是這樣了?
你以為還是平時啊。
不過呢,有時候也說不準,像保慶和臧二這樣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被誤認為逃兵、奸細也是說不準的。”
一想到保安隊的幾個人,他是牙癢癢的。
一度時間,他按照朱老太爺的最高指示,見天的請保慶、齊備、臧二等人吃飯、泡澡堂子,甚至春風院都沒少去!
結果錢花出去了,事沒辦成!
這幾個王八蛋把他晃悠了一圈後,什麼都沒應下。
害的他被家裡的老太爺貼了個“無能”的標簽。
幸得最近的事情辦的爽利,重得老太爺的賞識和倚重。
但是腦門上“冤大頭”三個字是一時半會兒摘不了了。
他是真恨極了這幾個家夥啊!
“不能吧?彆說的這麼嚇人。”紀墨又看向趙貴。
趙貴笑著道,“等吧,我也派人出去看了,老太爺那邊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紀墨問,“你不親自去看看?
岑久生呢,都沒看到他,是不是都去過了?”
“去個錘子,可樓上睡覺呢。”趙貴冷哼道,“慌什麼?等等,不著急。”
幾個人正說話間,跑進來一個人,對著趙貴一邊躬身一邊氣喘籲籲地道,“老爺太太,小姐們都好著呢,就是二少爺好像被什麼東西砸著了,腦門上都是血。”
來福急忙問,“看見我們家的那位主沒有,什麼情況?”
小夥計看看趙貴,沒吭聲,把來福氣壞了,急匆匆從口袋摸出來一塊大洋,一麵遞過去,一麵踹上一腳道,“快點說,想純心氣死老子是吧!”
“謝謝趙爺。”小夥計嬉皮笑臉的接了後道,“全好著呢,酒店的人都躲的好好地,我怕他們認出我來,就沒靠近,再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趙貴大聲的道,“都彆愣著了,趕緊準備啊。”
以何家、朱家為首的夥計、護院們開始忙活起來,摸鍋底灰,撕衣服。
更誇張的是來福和趙貴這些管家們,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血,沒頭沒腦的往臉上、已經撕開的破爛衣服上塗抹。
紀墨看的目瞪口呆。
這全是演技派啊!
心裡陡然替著這些老財主們生出來一股悲哀來!
岑久生從樓上下來,埋怨道,“你們也不知道喊我,等著我一會。”
說著也不管不顧的往自己身上塗抹東西,還不時的朝著紀墨發問,征求他的意見。
“挺不錯的。”
紀墨能怎麼說?
老財主們的護院、夥計走完後,貨棧暫時恢複了一片寧靜。
紀墨又喝完一杯茶後,太陽已經從海麵上走出來,暖洋洋的太陽直刺進了院子。
躺在炕上,正準備休息一會的時候,瘸子突然喊道,“麻三回來了。”
紀墨一個骨碌翻起身,看到麻三無恙,終究送了一口氣,急忙問道,“什麼情況,怎麼都沒消息了?”
麻三道,“鎮長,西北軍一過來就封路,根本不讓人走,怕你等的著急,就我腿腳利索一點,繞著圈子先跑回來,給你遞個信。”
紀墨道,“那就好,馬匹都找回來了吧?”
麻三嘿嘿笑道,“鎮長,在我們來的路上那個後山腰上,有一條小路,一進去居然是個山坳,地方又寬又大。
那地就是這群王八蛋的老巢,我們一鍋端了,發現好多牲口,全是被順過來的,牲口我們就準備先在那放著,等回去的時候就再拉走。
保慶他們就等西北軍查的不嚴實的時候再回來。”
紀墨又朝著大門口望了望,接著道,“看見柯守義和馬東他們了嗎?”
麻三搖搖頭道,“沒看見呢。”
瘸子道,“完了,這又是走岔了,他們去找你們了。”
麻三道,“要不我再出去找找?”
紀墨道,“你先歇會,吃點東西,到中午的時候再看情況吧。”
麻三應了好,去了貨棧的後廚要了一大碗的麵,吸溜完後,直接躺炕上睡著了。
黃半安牽著孩子,站在門口,左右張望,最後忍不住問道,“鎮長,他不會有事吧?”
紀墨開始沒明白過來,半晌才反應過來,笑著道,“沒事的,你放心吧,一會就會回來的。”
黃半安道,“他好像......”
吞吞吐吐,最後還是沒說。
紀墨道,“你想說他不太聰明?”
紀墨心說,他要是聰明了,也不能非你不娶啊。
黃半安點了點頭。
紀墨看看她,又看看孩子,接著問道,“你們早飯吃了沒有?”
女人搖了搖頭。
瘸子見紀墨望過來,趕忙道,“我這就去給給兩碗麵來。”
紀墨歉意的道,“不好意思。”
一早上的,大家都處於慌亂中,沒人能顧及到這娘倆。
哪怕是包大頭,平常一個人大大咧咧的習慣了,很難照顧到彆人。
黃半安低著頭道,“麻煩了。”
保安隊陸續有人回來,紀墨不準他們再輕易出門。
日上三竿的時候,保安隊已經回來二十多個人,除了躲在山上的保慶、齊備等人,隻剩下包大頭、崔更人、田漢民和馬東四個人還未歸。
“鎮長,我去看看?”麻三終究忍不住道。
紀墨正猶豫間的時候,馬東回來了,他道,“鎮長,不好了,大頭他們被警察給抓走了。”
“怎麼回事?”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紀墨催問道,“快點說。”
馬東道,“西北軍設卡,把我們攔著,其實就是例行詢問,大頭那脾氣,犯倔,打人了,西北軍剛要開槍,田漢民反應快,給擋著了。
大頭還要倔,崔更人一看幾十把槍過來,就和田漢民一起把他摟住,不準他動。
他們被抓著後,我就在邊上看著,裝作不是一夥的,這才偷跑出來的。”
紀墨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馬東道,“早上。”
“那怎麼現在才回來?”紀墨看看時間已經的下午兩點鐘。
馬東苦笑道,“鎮長,到處是關卡,在前麵的一處地,我被盤問了,還關了好長時間呢。”
紀墨頭腦發脹,自從來到這裡以後,他就沒動過腦子啊!
現在突然用起來,感覺挺費勁的。
馬東道,“鎮長,我跟著去那拘留地方去看了,就二十多人,咱們兄弟們過去給一窩端得了。”
“然後呢?”紀墨白了他一眼道,“你這是怕大家夥死的不夠快啊。”
此刻西北軍剛攻下東方港,正是戒備最嚴的時候。
這會鬨幺兒子,就是找死啊!
麻三道,“鎮長,我再去打聽打聽?”
“準備好錢,我去看看吧。”紀墨想了想道,“警察局是西北軍剛接收的,未必就是認真辦事的。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咱們就不要多生事端。”
如果用錢解決不了,才叫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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