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慶同樣把杯子裡的酒喝完,一滴不剩。
亮亮杯底後,讓邊上的楊老實幫著續上後,再次舉杯對著楊八指道,“兄弟,彆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樣鬨個沒臉,挺沒意思的。”
楊八指猛地抬頭道,“我不怕你們,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我楊八指要是皺個眉頭就不是好漢。”
“兄弟,你不是傻了吧?”
紀墨親自給他斟酒,感覺這家夥身上有槍的時候,和沒槍的時候簡直是判若兩人啊!
“我沒傻。”楊八指端過酒杯,再次喝個乾淨。
紀墨道,“你既然沒傻,在這裡耗著圖什麼啊,反正我們沒傻,是不可能賠你槍的。
你呢,有這功夫,還不如去找點工作,做點事情,很快就能湊足一把槍的錢。”
楊八指道,“你們什麼時候賠我的槍,我就什麼時候走,不然我是不會走的,要不然你們就殺了我。”
“吃口菜,彆光喝酒。”紀墨再次給他倒酒,笑著道,“兄弟,聽你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楊八指道,“我無親無故,你們放心吧,殺了我,沒人會找你們麻煩的。”
紀墨沒好氣的道,“兄弟,跟你嘮嗑真沒意思。
你說你好好的一個人,沒事說什麼死不死的,晦氣不晦氣?
人生在世,自己不開心也就罷了,再把這種消極的態度傳給彆人,缺德。”
大概是因為躺床上的時間太長了,他的性格已經發生了許多的變化。
用半輩子形成的固定做事方法和習慣,現在跟牆頭草似得,通常狀態下都不怎麼堅定。
但是,有一點沒變,就是儘量不和影響他心情的人交朋友。
楊八指抬起頭,悠悠的道,“我本來很開心的,但是我的槍沒了,我就不開心了。”
紀墨道,“你要是不提槍,我們還能做朋友。”
楊八指再次低頭不語。
紀墨朝著楊老實攤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楊老實苦著臉,對著一隻大蝦下勁,也不剝殼,連著腦袋塞進嘴裡,咬的哢嚓哢嚓響。
紀墨看著頭暈。
兄弟,那是蝦蛄!
你怎麼下得去嘴的!
既然對方有滋有味,他也就懶得多管閒事,就靜靜地看著。
拿了個蟹放在自己麵前,抿一口酒,塞一塊肉,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體驗到什麼叫生活。
唯一的遺憾是沒法帶何然過來,要不然會高興成什麼樣子呢。
但凡是小孩子,一個人都可以在爛泥巴裡或者沙灘上玩一整天,少有不喜歡的。
沒多大會,飯店門口的七八條桌子上陸續坐滿了人,紀墨乾脆指揮大家把桌子往邊上移了移,遠離喧鬨,離沙灘更近一點。
“老板,有什麼好菜,儘管上。”
一個清脆的女聲,婉轉柔和,如鳶啼鳳鳴。
紀墨聽著很熟悉,但是想半天,也沒想起來是誰。
終究還是忍不住好奇回過了頭,昏暗的燈光底下,那張臉進入自己眼睛的時候,嚇得一塊蟹腿直接從嘴巴裡掉了下來。
女人做了裝扮,一身藏青色的長褲,短衫,戴著鴨舌帽,但是即使是化成灰他都能認得出來啊!
方靜宜!
曾經拿著刀架著在他脖子上的女人!
看到她在到處張望,紀墨又趕忙掉轉過頭,心裡默念,彆認出來我!
彆認出來我!
保慶關心的問道,“鎮長,你沒事吧?”
紀墨催促道,“彆說話,趕緊吃,吃完回去睡覺,多攢點力氣明天趕路。”
此刻西北軍與北嶺軍正打的如火如荼,方靜宜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根本沒心思多想。
也許是來刺探軍情的吧!
麻三與保慶對視一眼,隻要不是傻子就能感覺到不對勁!
兩人一起朝著紀墨剛才張望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女人占住桌子一角,另外還有兩個男人在一旁桌子,奇怪的是屁股居然隻坐了一半,有點想坐又不敢坐的意思。
保慶見女人似乎也感受了他的目光,又趕忙撇過腦袋,躲避目光。
保慶道,“硬茬子。”
麻三低聲道,“鎮長,你認識?”
紀墨道,“不但認識,還是生死仇家,吃飽沒有,吃完就趕緊走,彆在這裡磨蹭了。”
提心吊膽的,一點都不好玩。
楊八指也看了眼,然後道,“給我一把槍,我替你們解決。”
紀墨沒好氣的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槍啊!一邊玩去,沒工夫搭理你。”
“鎮長,我這就去會賬。”麻三起身去了店裡。
“好。”紀墨趁著麻三去會賬的功夫,把桌子的兩個螺肉扒拉出來,看到麻三出來,正要起身,麵前的桌子上多出來一道人影。
人影的腦袋上戴著一個帽子。
正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紀墨沒吭聲,也沒動,抱著僥幸的心裡,心想對方隻是恰巧路過。
保慶卻站了起來,推開麵前的板凳,拱手道,“不知有何指教?”
麵前的女人,很漂亮,讓人驚豔,但是他依然不動聲色。
“山水有相逢,你說是不是?”女人看都沒看保慶一眼,直接對著保慶說話。
紀墨硬著頭皮抬起頭,終於與女人對上了眼神。
“喲,想不到在這裡見麵,好久不見,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論實力,對方才三個人,自己這邊明顯占優勢!
紀墨其實不用怕的。
但是,現在的大東嶺是西北省的地盤,隻要這個女人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自己的腦袋就不安穩!
所以不低頭不行!
方靜宜冷哼一聲道,“彆的沒進步,想不到你耍嘴皮子的功夫倒是越發長進了。”
“謝誇獎,”紀墨不以為恥的道,“在下長相一般,又不能靠臉吃飯,也就隻能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了。”
方靜宜道,“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紀墨笑著道,“謝謝指教,要是沒有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酒壯慫人膽,他大概是酒喝少了,實在沒有頂撞的膽量。
方靜宜就那樣板著臉看著他,又一言不發。
紀墨腦被她這樣盯著,渾身發毛,最後硬著頭發道,“要不賞個臉,請你喝一杯?”
他真的很不喜歡她,甚至不願意為她去打一架飛機。
方靜宜毫不客氣的坐下,冷著臉道,“惹怒了我,你就得承擔後果。”
大聲的喊道,“老板,撿著你們家最貴的上。”
臉上的表情冷漠。
但是站在她身後的兩個人卻驚呆了。
上一次敢這麼和方家大小姐吊兒郎當沒正行說話的,墳頭草都有三尺高了!
這小子是什麼來頭,居然還能活蹦亂跳?
眼前,他們這位小姐看似生氣,其實並沒有生氣!
因為真生氣的時候,是從來沒有一句廢話的。
今天的廢話有點多啊。
而且,還主動讓男人請吃飯?
想請他家小姐吃飯的都可以從西北省排到大東嶺!
事出反常必有妖!
紀墨賠笑道,“那請坐。”
女人身後的一個高個男人,看到保慶要坐下,走過去低聲道,“兄弟,咱們到一邊喝一點?”
你是什麼身份,也配和我們家小姐坐一個桌子?
即使是他們,剛才也是被強行要求坐下去的。
保慶看了一眼紀墨,見紀墨點頭,便帶著麻三等人,坐到了女人開始坐的那一桌子。
一時間隻剩下紀墨和方靜宜。
兩人曾經雖然算不上仇敵,但是總歸是有間隙的,現在猛然坐在一起,紀墨很不自在。
他又不是彌勒佛,誰都能容得下!
當初,沒趁機弄死她,已經是自己度量大!
小二開始按照方靜宜的要求上菜,每上來一盤,紀墨的臉色就要變一份,剛才和保慶等人在一起的時候,他雖然誇口隨便點,可終究還是看了價格,小心點的!
這女人根本就是不管價格胡亂點啊!
紀墨終究還是忍不住道,“這太多了吧?兩個人吃不完,根本就是浪費。”
方靜宜道,“怎麼,心疼錢?”
紀墨道,“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掙錢多不容易。以前我還傻乎乎想著致富,現在隻想著脫貧,不被餓死。”
“看你這樣子,不像是吃不起飯的樣子吧?”方靜宜抿了一口小二送過來的茶,“而且聽說,你現在已經是副鎮長,應該也不少賺錢。”
這是調查自己過?
紀墨心裡一凜,但是不動聲色的道,“大東嶺的官,你是知道的,能管誰啊?人家不打死我就是不錯的了。”
“那就是你沒本事。”方靜宜道,“但凡在這個位置上的,就沒有你說的那麼慘的。”
“是我沒本事。”紀墨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又示意方靜宜,見她沒反對,便也給她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後,接著道,“搜刮民脂民膏,縱兵掠奪確實算本事呢。”
方靜宜臉色一變,把杯子裡的酒直接灌進了嘴巴裡,頗有女俠風範。
“你是在指責我?”
“不敢,不敢。”紀墨生怕對方翻臉,急忙道,“我就是這麼隨口一說,你可千萬彆多想。”
方靜宜端著酒杯,任由紀墨倒滿,又道,“你是來這裡做什麼?”
紀墨歎口氣道,“大東嶺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稍微有點本事的,誰還敢呆著啊,不都玩命往外跑。
我呢,閒著也是閒著,就送一下他們。
你又來這裡做什麼,要是被發現的話......”
“你可以去舉報我,賞金夠你用一輩子。”方靜宜笑吟吟的看著他。
“我這輩子沒有彆的理想,就是想發個財而已。”紀墨笑著道,“但是你放心,我不想錢還在,人卻沒了。”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要是被西北軍知道自己出賣了方靜宜,估計自己這脖子上的腦袋真不安穩。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就不能乾傻事!
“算你識相。”方靜宜喝完後亮亮杯底。
“我敬你一杯。”紀墨也跟著喝完了。
“後會有期。”沒等紀墨反應過來,方靜宜騰的站起身,始終關注著這邊的兩個手下,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起身。
然後,三人一起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漸漸看不見身影。
“鎮長,那誰啊?”麻三湊過來好奇的問。
“你惹不起的人。”紀墨哪裡敢和他們說方靜宜的真實身份,歎口氣道,“以後見著了,躲遠一點。”
“那兩男的我都打不過,”保慶的挫折感油然而生,歎口氣道,“咋就這麼厲害呢。”
紀墨道,“厲害就對了。”
楊八指又突然道,“給我槍,我去殺了他們。”
紀墨白了他一眼,都懶得搭理他了。
因為這個女人的突然出現,他現在連去慰問國際友人,加強國際合作的心思都沒有了,隻想趕緊回去睡覺,明日好早早的走人。
不多耽誤,上了黃包車,匆匆的回了貨棧。
剛到門口,就看到了正在邊上蹲著的臧二。
“鎮長。”臧二甩掉手裡的煙,趕忙迎過來。
“都回來完了,沒出什麼事吧?”紀墨看看懷表,居然已經八點鐘。
“有事,但是也不是什麼大事。”臧二遞給紀墨一根煙,親自給點上。
“什麼事?”紀墨問。
“包大頭找了個媳婦。”臧二心災樂禍的道。
“啥?”紀墨嘴上的煙差點沒掉下來,“都找了?”
臧二道,“就包大頭一個人找了。”
紀墨沒好氣的道,“你們沒攔著點?”
臧二道,“你不是不知道他脾氣,誰敢攔著啊,犯傻的時候,那是六親不認。”
“鎮長,”瘸子飛快的從裡麵竄出來,笑著道,“包大頭娶媳婦了。”
“我知道了!”紀墨罵道,“你們怎麼不找,非拾掇包大頭?”
瘸子道,“鎮長,那是因為我們聽你的話,就是去湊個熱鬨,到處轉一轉。關鍵包大頭他不聽話啊。”
他們都是抱著玩笑的心思的,卻想不到包大頭一個人認真了。
現在這場麵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一樓大院的房間,裡裡外外,站著的,蹲著的,三十多號人,都齊刷刷的伸著脖子往裡間看。
一個頭發淩亂,麵容憔悴的女人,坐在炕頭上,緊緊的摟著一個孩子,神色緊張。
在她的對麵是笑的合不攏嘴的包大頭。
包大頭直勾勾的盯著女人看,笑聲就沒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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