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也是紀墨所想的。
他原本自以為與梁啟師、老行頭等人相處的不錯,他們是自己的朋友,但是夜裡聽完朱大富的話後,他才發現完全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與他們是做不成朋友的。
所以,此刻也沒有與他們互相幫襯的想法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在何耀宗的身後吧。
何耀宗這老東西即使是壞,也是顯在臉上的。
趙貴滿意的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笑著道,“老疙瘩,老太爺是很欣賞你的,老太爺親口說的,你要是願意,也可以一起去安山。
到時候,可以幫你謀個前途,肯定比在鎮裡強。
何況你哥哥姐姐都在安山,你們這也是一家團聚啊,有什麼不好?
你說是不是?”
看著趙貴把何耀宗的範學個十足,紀墨就忍不住感到好笑。
紀墨拱手道,“替我多謝老太爺,我就是個鄉裡的土包子,沒什麼見識,在家裡待習慣,出門人生地不熟的,怕不適應。”
趙貴笑著道,“好好想一想,這一路上時間長著呢,不著急這麼一會。”
然後轉身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馬車。
紀墨也上了馬車,不需要他多交代,賈海利甩個響鞭,保安隊的馬隊慢慢的跟在了後麵。
路過一處巷子後,又是一隊人馬等候在那裡,有坐馬車的,有騎馬,騎驢子的。
坐在紀墨一旁的麻三嘿嘿笑道,“鎮長,春風院的那些歌姬,還有龜公、夥計、媽咪,都在裡麵呢。”
紀墨詫異的道,“他們也跟著回安山?”
麻三道,“將老鴇都死了,他們在這裡也就無依無靠,搞不下去,就跟大家夥一起走。”
紀墨道,“那春風院的房子呢?”
風花雪月之地,表麵上看著一片祥和,其實暗地裡勾當和齷齪比較多,要是沒有像將老鴇這樣的有實力的撐著,不管在哪裡都難以生存。
麻三搖頭道,“本來將家來了一個遠房親戚,說這話該由他繼承,霸著房子死活不走。
昨個吃晚飯時候就被邱三水給打跑了。
邱三水去找梁啟師,梁啟師誰也沒給他,拿封條給封了。
邱三水給氣著了,剛剛還對著梁啟師的貨棧罵呢。”
紀墨摸摸下巴,砸吧下嘴道,“那房子可是很大的啊。”
將老鴇蓋的時候下了血本,裝修的時候也用了心思,到處宣傳這是按照江南秦淮河的樣式設計的。
紀墨也遠遠的看過,確實是江南園林式的設計,樓台亭榭掩映樹木中,小橋流水彆有一番風味。
在“土”味十足的溯古鎮裡,顯得獨樹一幟。
也是他向往的“豪宅”!
麻三笑著道,“鎮長,要我說,這房子就該拿給鎮公所做辦公用,想必誰都說不出什麼。畢竟是咱們替將家報了仇,就當做是他們的謝禮了。”
“辦公用?”紀墨眼前一亮,隨即點頭,“是啊,劃給人家都不合適,那就回頭給鎮公所辦公用吧。
資源閒置,那就是浪費,浪費就是可恥!
如論如何,咱們要發揮他應有的作用,為民謀福利。”
“就是,就是,而且就這麼封著,長期放下來就發黴了,沒法住人。”麻三道,“鎮長,你放心,等回頭我就去辦,保證妥帖。”
紀墨滿意的點點頭,麻三在他的熏陶之下,也變得越來越聰明了!
車隊繼續向前,在學校門口,邱三水的肉鋪,前前後後陸續彙聚了更多的隊伍,浩浩蕩蕩,一千多人的隊伍,紀墨這一行人反而被夾在了最中間。
不見頭不見尾。
漸漸出鎮子後,紀墨想找個上廁所的機會都沒有,乾脆讓賈海利把馬車停在路邊,等朱家的車隊過去,他們慢慢的吊在最後麵。
他終於找了個機會下車,剛躲在一棵山毛櫸和花楸樹中間準備放水,就被一隻躲在草叢裡的馬鹿給嚇了一跳。
正要大喊,便聽見箭鏃破空的聲音,然後馬鹿便應聲而倒。
他回過頭,剛好看到舉著弩的楊老實。
楊老實紅著臉,低著頭,不敢看紀墨。
紀墨笑著道,“這弩哪裡來的?”
他從來就沒見過。
楊老實小聲道,“鎮長,這是我自己做的。”
紀墨拿在手裡,反複看了看,也沒看出名堂,放某寶上頂多九塊九包郵。
他還給楊老實後笑著道,“扛著,晚上吃鹿肉。”
楊老實高高興地跑到草叢裡,把馬鹿身上的箭頭拔下來後,重新插入了機括裡。
然後提起來兩隻鹿腿,在地上拖著,在麻三幫助下放到了馬車的車頂上。
保慶笑著道,“你這小子打槍不行,射箭倒是有一手,從來沒露過啊。”
楊老實指了指自己的弩道,“新做的。”
隊伍繼續前進,走入了峰巒起伏,重疊環繞的群山之中。
山路蜿蜒,雲霧繚繞,好像沒有儘頭似得。
路窄坡陡,腳下雲綿綿,霧漫漫,好像跟騰雲駕霧似得。
平常養尊處優的老爺們、太太和小姐們不敢繼續在馬車上坐著,紛紛從車上下來走路,在這一刻,他們無比信任自己的雙腳,自己踩在地麵上的感覺才真實。
但是也是走得戰戰兢兢,眼睛微閉,不敢往右側霧氣陰森的懸崖下看。
紀墨同樣是如此,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踏空,摔個粉身碎骨。
“鎮長,要不我背著你?”
在紀墨身後牽著馬的保慶看著紀墨這跟蛤蟆似得的走路樣子忍不住笑,提議道,“你放心,我走路絕對穩當。”
“彆跟我說話,”紀墨朝身後揮揮手道,“影響我集中注意力,掉下去的沒有一個是冤枉的,肯定都是粗心大意造成的。”
臧二大聲道,“鎮長,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你要是嫌棄保慶有狐臭,我背著你也行。”
紀墨沒好氣的道,“怎麼跟你們說的,這麼快就忘記了!
安全第一!
安全第一!”
保安隊的人都忍不住笑意,但是還是強行給憋住了。
麻三從前麵的的隊伍中,連路都不看,一路小跑過來,對著紀墨道,“鎮長.....”
“嚇死人了.....”紀墨剛想踹過去一腳,又收起腳。
大意之下踹空了,下麵便是萬丈懸崖!
麻三笑著道,“我問了,翻過前麵那個山頭就到徐大堡鎮,剛好都可以休息在那裡吃飯。”
“你離我遠點,我有點緊張。”
紀墨歎口氣道,“望山跑死馬,誰知道還要多長時間。
哎,他們也真是的,什麼路不選,偏偏選這裡。”
一路不停,路麵又漸漸的開始平緩起來,不遠處一條瀑布從山崖下傾斜而下,陽光下的水霧閃著金光水滴,半空中的彩虹若隱若現。
“咱們家的溯古河流下來的!”前麵的隊伍中有人大聲道,“一直流到海裡去!”
紀墨聽見這話,又看了一眼那氣勢驚人的瀑布。
山路險阻,但是大隊人馬最終無一損傷,還是安全下了山,眼前又是一處大湖泊。
“汪汪萬傾,清波無垢.....”
紀墨背著手念叨兩句後,後麵的打死也想不起來了,隻能望湖興歎。
“徐大堡鎮是一處大鎮,同樣歸屬於大東嶺,可有煤礦,又距離東方港很近,便發展的非常興旺。
像咱們溯古鎮,拍馬都趕不上的。”
趙貴點著煙袋在紀墨邊上不時的普及地理知識,“就是可惜了東方港,這麼好的地讓北嶺給拿了去,做什麼都是北嶺優先,咱們這旮旯簡直是得不到一點好處。”
紀墨問,“那徐大堡鎮這麼好,北嶺為什麼不趁勢一起拿過去?”
趙貴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在北嶺眼裡,咱們這裡始終還是荒蕪之地,他們不稀罕唄。”
紀墨又好奇的問,“那咱們大東嶺不能就這麼一個港口吧?”
趙貴道,“大東嶺適合大船的港口就那麼幾個,北嶺就一下子占去兩個,一個是東方港,一個便是海參崴。”
“海參崴?”紀墨再次聽見一個讓自己熟悉的名字,差點以為自己聽錯!
趙貴點點頭道,“離東方港不遠,也就三百多裡地的樣子。”
紀墨急忙追問道,“那是在東方港南邊,還是北邊?”
趙貴道,“南邊。所以咱們大東嶺隻剩下黑龍嶼那邊的一個大港口了,距離這裡怎麼著也得有千把裡地吧。剩下的都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港口,水位淺。”
紀墨問,“黑龍嶼在哪裡?”
黑龍嶼,紀墨壓根沒聽過。
又是一個在自己腦袋中空白的詞彙。
趙貴道,“我沒去過,隻知道是個很大很大的島,武帝時期駐過軍,後來亂套了,徹底沒人管,也不知道怎麼樣。
反正港口還是在用,每年都有船隊來往。”
趙貴走後,紀墨還在那研究,自己到底在哪裡。
這裡是遠東?
不過,他也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之前已經隱隱這麼猜測,現在隻是變成了肯定。
隻是好奇,自己去哪裡不好,怎麼就來這了呢?
給自己造成的唯一難題便是回鄉的路途太過遙遠!
溯古鎮來的隊伍,把鎮上大大小小的飯店、攤子給擠滿了,最後還是分批次吃的。
紀墨一路腰酸背痛,先把自帶的茶杯和茶葉泡上水,喝了一會茶後才去吃的飯。
吃飽喝足,大家並沒有急著上路,人困一點乏一點,倒是沒有什麼,關鍵是牲口。
沒有充分休息,拉著車廂、馱著行李的馬匹、騾子、驢子是沒法繼續行走的。
紀墨剛好借著功夫在樹蔭底下的草皮上躺了一會。
等聽見喊叫聲的時候,再次上了馬車,在馬車裡繼續躺。
出了徐大堡鎮,再次進入逶迤連綿,蒼茫蔥鬱的群山。
太陽帶著鋒芒,刺人很痛。
老行頭在隊伍裡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喊,“大家加快點速度,在天黑之前下山,不然天黑夜路可不好找。”
朱家的二少爺朱台恩用衣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氣喘籲籲地道,“老行頭,非得趕這麼著急嗎,就不能在徐大堡住一晚上,明天到也是一樣啊。”
老行頭笑著看了一眼在朱台恩身後俯腰拄著拐杖慢慢前行的朱老太爺,笑著道,“老太爺,要不找個人背著你,彆把你給累壞了。”
“年輕會,我跟你父親南來北往收山貨,販糧食,靠的就是這雙腳,”朱家老太太得意的說道。
“可惜我家老頭子沒老太爺你這服氣,沒活過六十。”老行頭又笑著對朱台恩道,“年輕人,得有點狠勁,這點路算得了什麼。”
朱老太太挺直身子對朱台恩罵道,“狗東西,快點,你弟弟的事情才過去多大會,你就忘了?
咱們這麼大隊伍,肯定早就讓有心人看見了,現在趕緊走,隻有到東方港,才算徹底安全。
不然,在這裡晚上根本睡不上安穩覺。”
“朱老太爺說的在理。”老行頭高聲道,“大家都快點,不能再慢了。”
麻三從馬車上跳下來,跑到前頭,跟紀墨道,“鎮長,要不上馬車也行,賈海利趕車好著呢,你看我一直就坐的穩穩當當,不用怕的。”
紀墨望著莽莽群山,笑著道,“我也不是怕,我就是想鍛煉身體,提高身體素質。”
“鎮長,我得多向你學習。”麻三看紀墨不上車,也就不上了,跟著身後一起走。
紀墨道,“得向我學習的地方多著呢,得記住,人不能那麼懶,生命在於運動,要多走多動。”
麻三拿出來煙給紀墨點上,又接著道,“鎮長,你餓不餓,我這裡還有一個餅子?”
紀墨一邊搖頭,一邊吐著煙圈道,“我現在隻是有點累,並不餓。”
太陽從山的那一邊落下的時候,隊伍裡有人喊道,“東方港到了!”
臨高遠眺,一座被群山包圍的小城,密密麻麻的房子堆在一起,更遠處是碧藍的大海,煙氣浩渺,群鷗亂飛。
“大海啊,你全是水,駿馬啊,你四條腿......”
紀墨張口雙臂,微閉著眼睛,沉醉在帶有鹹濕的海風中。
突然聽見噗呲的笑聲,回過頭,居然看到了何家的九姨太,還有殷悅。
令他詫異的是,殷悅站在九姨太身邊,居然毫不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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