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亭是墨門附近鄉村裡的孤兒。
他是個啞巴,因此而自卑怯懦,但村民淳樸,還是讓他吃著百家飯活了下來。
直到有一天,一個半瞎之人途經小村,那雙灰黑色的眼眸掃了黑亭一眼,便開口道:“此子魔根深種,他日必為禍四方,導致生靈塗炭。”
這位半瞎之人是如此的高高在上,那一雙渾濁的灰黑色眼眸,就像是在俯視著這個不會說話的孩子。
他的話語,就像是在為這孩子批命,仿佛在用自己的嘴,宣告著這個不會說話的啞巴的一生。
但是,這位半瞎之人卻什麼都沒有做,他沒有將這所謂的魔根扼殺,而是直接憑空消失不見,徒留周圍的村民們不知所措。
剛剛那位老人,明顯是修行者。
他說了,小啞巴以後會害死很多人!
一瞬間,愚昧的村民間便炸開了鍋,他們迷茫,他們無措。
所有人越議論越害怕,哪怕一開始有人還在為黑亭說話,可大家說著說著,心中的恐懼又開始不斷滋生。
很多人的想法很統一,如果剛剛那位看起來很厲害的修行者所言非虛的話,那麼,黑亭要是真的成了什麼魔頭,真的造成生靈塗炭的一幕,最先死的,是不是就是我們這些離他最近的人呢?
這個孩子…….留不得!
村民們壞嗎?
並不是。
否則的話,黑亭也無法在村子裡吃百家飯。
可他們會害怕,會恐懼,他們抑製不住!
而有趣的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不懂害怕,不懂恐懼的人,走進了村子。
那是一位歪著嘴巴微笑,拿鼻孔看人的英俊少年郎。
…….
…….
那是路朝歌與他的大弟子黑亭的初遇,這位俊朗少年走進村裡,本是來討杯水喝的,沒想到村民們全聚在村口,在他眼中,跟迎接他似的。
他越過人群,看到了那個坐在地上,低著頭,無助且迷茫的小男孩。
“哇,這小孩真醜!”這是少年路朝歌的第一反應。
黑得跟塊炭似的,五官也不好看,能不醜嘛。
隨著他的出現,村民們的議論聲降低了一些。
因為這個少年長得太好看了,和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畫風的。
而且他的穿著也與村民們不一樣,感覺更像是世家公子哥。
最主要的是,他那獨特的氣質…….
就像你去奢侈品專櫃買東西,你哪怕穿得很普通,一點不貴氣,但隻要你一進去就拽的要死,趾高氣昂的,導購們也會產生這貨是不是個土豪的錯覺,絕對會很熱情的招待。
——氣質很重要。
路朝歌這外人的出現,讓村民們有點放不開了。
“說說,發生了什麼事,我剛剛都聽一半了。”路朝歌對村民道。
自卑怯懦的黑亭,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在心中想著,原來世上還有這樣的少年,一人麵對一群人,照樣可以侃侃而談。
說完這句話後,路朝歌發現自己忘記自我介紹了,便補充道:“在上墨門掌門之子,路朝歌。”
一般人都是自稱“在下XXX”,社會我拽哥,可都是自稱“在上”的。
“墨門,是那個丹青峰上的修行宗門嗎?”村民們眼睛一亮。
眼前這人,還說自己是掌門之子呢!
他們沒有懷疑路朝歌的話,因為他長得太像是大家想象中的修行者了。
【魅力10】,恐怖如斯!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的經過告知了路朝歌。
路朝歌低頭看了一眼那個在他眼中醜得離譜的孩子,眉頭緊皺。
黑亭隻覺得自己就像是地上的汙泥,眼前的俊朗少年則是天上潔白的雲朵。
看著少年緊皺的眉頭,以及冷漠的眼神,黑亭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荒謬!”路朝歌不爽道。
他看著這醜小孩,沒好氣地道:
“本座座下尚缺一名侍劍童子,你可願意?”
…….
…….
黑亭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這人帶離了村子。
村民們則送了一口氣,因為這燙手的山芋送給了彆人,等於也將選擇權交到了彆人手裡。
回宗的路上,由於路朝歌不會飛,所以二人是走回去的。
一路上,路朝歌完全沒搭理黑亭,一句話也沒對他說。
至於什麼魔根深種,以後必將是大魔頭的言論,路朝歌壓根沒放在心上。
還是那句話,《拽人語錄》之“我命由我不由天”!
更何況他始終堅信,自己是天選之子。
何為天選之子?
自然是救世主級的人物!
何為救世主?
自然是邪惡克星!
那我虛什麼魔根深種?慌什麼未來大魔頭?
這邏輯一下子就通了!
走著走著,二人走到了丹青峰的山腳下。
在上山前,路朝歌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黑亭。
他是修行者,體力遠超常人,這麼一路走來,他都沒喘大氣。
可黑亭不同,他氣喘籲籲,腳都磨出血了,卻愣是沒吭聲。
哦不對,差點忘了,他是啞巴來著。
路朝歌再次打量著黑亭,心中再次發出感慨:“真的好醜哇!”
與此同時,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前世在網上看過的一段小對話。
【“製造一個大反派,首先要給他超高的智慧,強大的肉體,絕頂的戰鬥技能…….”有人說著。
他還沒說完,話就被打斷了。
“給他一個糟糕的人生吧。”另一人道。】
這段話很短小,路朝歌卻覺得有幾分意思,因此一直記得。
根據他多年的看小說、動漫、電影的經驗,造就一個反派,隻需給他一個糟糕的童年,再給他一束救贖的光,然後再把光給撤走。
隻需伸出一隻手,把他從穀底拉起,然後就這麼一路拉著他,再將他推進更深的深淵。
嗯,老中二了。
他低頭看著比自己矮上許多的黑亭,指了指丹青峰的山路,然後伸出自己的左手,用略帶嫌棄的聲音道:
“喂,小屁孩兒,前路崎嶇,要抓緊本座的手啊!”
……..
……..
時間一晃而過,路朝歌不再是少年,黑亭也長大了。
他還被路朝歌收為弟子,成了墨門的當代大師兄。
一葉輕舟上,路朝歌最終還是沒忍住,用力地拍了一下不爭氣的弟子的後腦勺,給他來了記【歪頭殺】。
“為師都不懂你這麼介意這破事乾嘛,為師告訴你,很多人老了就這德行,愛倚老賣老,他當他是誰啊,還能隨便給人批命了?他隨口一句話,就能預見未來了?”
“為師說了多少遍了,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這怯懦的樣兒!”
“這老頭的長相你還記得吧?”路朝歌突然問道。
黑亭點了點頭。
怎麼可能會忘得掉。
“以後若是遇上了,告訴為師,師父幫你出氣!”
“你虛什麼,你有整個天玄界未來最大的靠山!”路朝歌說著說著,又逐漸拽化了。
黑亭被打了也不惱,一臉討好的笑容,乖乖點頭。
師父說什麼就是什麼.jpg。
與此同時,安全感也在他的心頭滋生。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剛上山時,師父睡內屋,他睡外屋。
他經常做噩夢,夢到那個半瞎老人,夢到他那雙冷冰冰的灰黑色眼眸,然後驚醒。
他茫然四顧,外屋空無一人,緊隨而來的是被世界拋棄的不安。
這個時候,屋內總會傳來一個特彆特彆特彆不耐煩的聲音:
——“我在。”
是啊,師父一直都在。
心魔鬆動。
此時此刻,把黑亭的頭給打歪後,路朝歌也算是氣消了。
他指了指一葉輕舟邊上的雲霧,道:“是不是覺得,這件事就像是籠罩在心上的霧?”
黑亭愣了愣,然後艱難地點了點頭。
路朝歌歪嘴一笑,笑容邪魅狂狷,朗聲道:“這世上就沒有撥不開的霧!”
他心念一動,水之力立馬運轉。
——雲霧,也是水。
隻見他大手一揮,雲海分離,看見青天!
……..
………
天玄曆一萬四千九百二十一年,冬。
墨門大弟子黑亭,於一葉輕舟觀天,一眼破初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