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邊,裡士滿。
漢普頓宮。
看著國賓樓第一大廳最顯眼位置掛著的由八幅油畫組成的漢普頓科爾特,那是莎士比亞時代最漂亮的宮廷貴婦,葡裡亞布拉乾薩王朝國王若昂五世微笑道:“和漢普頓宮相比,我的瑪費拉宮內似乎缺少了些女人氣息。”
英格蘭國王喬治二世聞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心裡不無嫉妒。
喬治二世雖貴為英格蘭國王,且身材高大魁梧,可和眼前這位幸運兒相比,命運卻要淒慘的多……
在其幼年時期,他的母親喬治一世的王後多蘿西婭對丈夫感到厭惡,愛上了瑞典龍騎兵的一位上校。
為此,喬治一世不但和多蘿西婭離婚,還把她終身監禁在阿爾登城堡中。
多蘿西婭當時隻有二十八歲,到死一共監禁了三十二年。
喬治二世十來歲的時候,得知母親的不幸遭遇,他曾經試圖遊過阿爾登城堡的護城河,前去探望生母,結果在上岸前被衛兵抓住,父王得知後,叫人將他狠狠地揍了一頓。
喬治一世不肯授予他這個長子任何卑微的官職,儘管如此,喬治二世仍隨父王征戰,非常勇敢,在奧德納德之戰中有戰功,但喬治一世卻一直貶低他的戰功。
長期的壓抑使他變得脾氣暴躁,行事傲慢,他把身邊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看作自己一時高興願踢打就踢打、願親吻就親吻的奴隸。
而若昂五世,在十七歲便即位,和以往的少年君主不同的是,這個年輕人沒有給陰謀家任何機會,一上台就把大權牢牢的掌握在了手裡,成為了葡裡亞曆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專製君主。
更幸運的是,其父佩德羅在位時在紅木國(巴西)發現了金礦及鑽石礦,沒多久就病死,這番紅利就由若昂五世來享用了。
大量黃金湧入,大大增加了葡裡亞的財產。
若昂五世靠著這些財富,在他統治下促使葡裡亞中興。
軍事上,若昂五世整頓及擴充了海陸兩軍使葡萄牙的在軍事上暫時回到與歐洲同等水平。
外交上,若昂五世一方麵在佛郎機王位繼承戰爭後在歐洲各國的紛爭下保持中立,同諸國都保持友好。
所以,今日他才能在此,與國勢愈發強大的英格蘭國王談笑風生……
入了內廷,落座之後,若昂五世品嘗了口蘇格蘭紅茶,輕輕的放下細膩的瓷器,打量了番後,讚歎道:“大燕的瓷器,仍是這樣的優雅,高貴。”
喬治二世聞言,哼了聲,道:“這話若是讓威廉那個家夥聽到,他或許會很不愉悅。”
威廉四世,正是尼德蘭國王。
通向東方甚至控製東方的樞紐馬六甲和巴達維亞,原本都在尼德蘭手中。
儘管尼德蘭被英吉利胖揍了幾回後,勢力已經大不如前,但其在商貿上依舊極其強大。
尤其是在東方,在德林軍用巨炮轟開東瀛國門前,除了大燕之外,便隻有尼德蘭有資格入東瀛行商。
小琉球、荷屬東印度都是尼德蘭最肥厚的錢袋。
而如今,這些都被大燕以強霸之姿給奪了去。
歐羅巴諸國都知道,尼德蘭國王威廉四世這兩年來,每天都在用最惡毒肮臟的話咒罵那個東方國度。
有趣的是,威廉四世的父親威廉三世,引發了英格蘭的光榮革命,使得英吉利王國徹底開啟了君主立憲製,也使得國王的權力,遠不如集權專製下的君王。
所以,喬治二世自然不會喜歡威廉四世。
若昂五世聞言輕笑了起來,稍許,卻看著喬治二世輕聲道:“英吉利失去了印度,損失不比尼德蘭小罷?”
喬治二世臉色驟然陰沉下來,緩緩道:“葡裡亞遠東艦隊都被徹底覆滅,東帝汶總督被俘,濠鏡那位女伯爵成了東方人的頑物,葡裡亞難道甘心?”
印度無數肥沃的耕地還不算甚麼,英格蘭在北美的殖民地同樣肥沃。
可印度還有超過一億連人都算不上的廉價丁口,卻是大英帝國崛起必不可少的牲畜勞動力,原材料來源地,以及商貿產品的傾銷地。
印度的損失,讓英吉利痛徹心扉。
所欲對於若昂五世的挑釁,喬治二世毫不留情麵的反擊了回去。
若昂五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看著喬治二世道:“當然不甘心。奧古斯都,東方那個國度正在崛起,儘管目前為止,他們的戰船都是仿造我們的戰船,他們的火炮技術也都是偷學的我們。他們的自然科學近乎於零……
但是,如果不儘快對付,如果小瞧了他們,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們就會發展出他們自己的自然科學,會自主的造出他們的戰艦和巨炮。
那可是擁有超過一萬萬人口的超級大國,一旦開始爆發,奧古斯都,整個歐羅巴加起來,能擋得住他們麼?
莫要忘記當年的韃靼人,幾乎橫掃了整個歐羅巴。
我們不能坐視這一天的到來,要趁著那條惡龍還沒有真正成年為禍這個世界時,組成屠龍軍團,將它狠狠扼殺!
否則,我們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會終結。”
喬治二世看著若昂五世道:“安東尼奧,你會不會過於誇大了東方國度的實力?”
若昂五世搖頭道:“那裡的富庶安定,有超過億萬人口的百姓順服王朝的集中統治……對他們的實力,無論怎麼誇大,都不過分。而且那位東方親王親口所說,終於一日,他們會占儘這個世上所有肥沃的土地。他們就是韃靼人的重現,如果我們不做些甚麼,上帝之鞭必然會重新出現在歐羅巴大陸和海洋上。到那時,我們和我們的子孫除了跪下舔他們的靴子外,還能做甚麼呢?”
喬治二世凝視了若昂五世片刻後,點頭道:“好吧,安東尼奧,你說服了我。那麼,你想怎麼做?”
若昂五世笑道:“不隻是我想怎麼做,奧古斯都,這兩年來,你不也不斷的將戰艦開往東方麼?還有尼德蘭,佛郎機、佛朗斯牙他們。”
喬治二世緩緩道:“隻我們五家,恐怕還不夠。”
若昂五世問道:“那你準備如何?”
喬治二世笑道:“厄羅斯從來沒有放棄過吞並土地的野心,與其讓他們覬覦西方,不如引著那位女沙皇往東方去。那些人形牲口,不用實在是浪費。再加上普魯士的腓特烈·威廉一世那個戰爭狂魔,還有,東瀛也對大燕恨之入骨。
東瀛雖然不算甚麼強國,但同樣是東方國家,有地利之便。
所以一共八個國家,組成屠龍聯軍,難道還不能覆滅邪惡的東方巨龍?”
龍,在西方從來都是邪惡的象征。
若昂五世笑道:“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任何國家,能抵抗這樣的屠龍聯軍。看來,你早有打算……
燕國,加上莫臥兒印度,兩個億萬人口的超級大國,那真是無儘的財富啊……”
喬治二世提醒道:“印度,是大英帝國的。”
若昂五世優雅的聳了聳肩,笑道:“當然,葡裡亞對於擁有太多的殖民地並沒有興趣,我們隻想讓葡裡亞商船,行遍世上每個角落。”
喬治二世聞言,眯了眯眼笑道:“這個並不難,隻要英吉利擁有印度和大燕兩大殖民地,我保證,葡裡亞的商船將能行進在任何海域。而且,還會為他們提供如濠鏡那般的港口落腳。”
若昂五世微微欠身,笑道:“願上帝保佑我們,一切順利。”
……
五軍都督府。
中堂。
正麵牆壁上,一副丈餘高的大燕輿圖高高懸起。
永城候薛先、臨江侯陳時、景川侯張溫、荊寧侯葉升、永定侯張全並靖海侯閆平圍著一身著常服的年輕人,站在輿圖前。
“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寧夏、甘肅、薊州、山西、固原,此九鎮占據了大燕八成以上的兵馬。眼下,顯然不合時宜了。”
永城候薛先為五軍都督府中軍都督,算是高其他四人一頭,此刻由他以梢棒指點輿圖,開口沉聲說道:“這二年來,火器軍橫掃草原,草原蒙古共九個萬戶,被我們平了五個。連準葛爾衛拉特蒙古,也被徹底平定。剩下四部,都在喀爾喀。
若非距離實在太遠,擔心後勤緣故,他們也跑不掉!所以,這個時候再在九邊陳設數十萬大軍,不合適。”
賈薔聞言點了點頭,目光又在輿圖上注視片刻後問道:“被征服的諸蒙古部族,可有願歸降的?”
陳時笑道:“當然。屬淮安侯華文和懷遠侯興遠兩人收攏的多,他們原就和蒙古人做生意,好說話。那兩貨,嘖,蒙古美人可讓他們頑美了……”
話沒說完,見賈薔已然變了麵色,陳時登時醒悟過來,忙賠笑道:“這都是臣胡亂猜測,並不當真。”
賈薔緩緩道:“若是處在敵對戰爭狀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麼無論用甚麼樣的手段,都不為過。但是,若他們已經歸降,再恣意胡來,那就是嚴重觸犯軍法,不可姑息。”
陳時等領命後,賈薔道:“那些歸降的人,要用起來。不管是做斥候也好,還是做兵馬,由他們帶路,爭取二年內,徹底平定喀爾喀!九邊不要設了,但要在喀爾喀,要在遼東以北,要在大西北,設立三大軍區,以戍衛邊塞。甚麼時候,疆土再往外擴張出去,軍區再繼續往外遷移。”
薛先聞言,皺眉道:“王爺,彼處著實苦寒,兵員恐怕……不是很好招募。”
賈薔搖頭道:“今後,募兵製要更改。國防大業,豈能靠募兵來守?開拔軍隊要銀子,走二十裡要銀子,動刀前要銀子,簡直豈有此理!每一個十八歲以上的大燕國民,都有服兵役保家衛國的責任和義務,所以不必擔憂苦寒之地沒人守。”
聽聞此言,五軍都督們一個個後牙花子都開始發涼了,表情也都十分震驚。
這可不是頑笑事,變更招收兵員的方式,在軍中那簡直是開天辟地的大事!
這要斷多少人的財路!!
這二年來,為了精簡冗兵冗將,五軍都督府吃了十八輩子的掛落,祖宗在地下沒一天安穩的,都在拚命打噴嚏,被罵的太慘。
憲衛和軍法司的成立,更讓軍中諸將心生不滿,以為頭上懸起了利刃,讓他們好不痛快。
如今再將募兵製變了……
薛先聲音都沉重起來,看著賈薔緩緩道:“王爺,征兵製雖然能杜絕擁兵自重的割據軍閥出現,可是,卻會加重百姓的負擔。戰鬥力,恐怕也會大受影響……”
無論是大西北還是喀爾喀,距離中樞都太遙遠了。
若不施行征兵製,每數年更換一批兵員,采用募兵製,早晚都會出現割據勢力,不可控。
賈薔笑道:“諸位不必如此,本王不是想當然之輩,不會叫你們如此難做。兵製雖改,但今日的征兵製和五代前的,肯定不同。那會兒征兵服役全是義務的,也不給甚麼軍餉。募兵製又給餉銀,家裡還免稅賦徭役,能大大減輕家中負擔。所以募兵製取代了征兵製,算是一種進步。
但如今大燕的疆土愈發廣闊,僅僅靠募兵,已是不行。而征兵製,能保證穩定的兵員,當然,也要保證兵卒們的好處。不僅還會發放餉銀,家中免除徭役外,等服滿兵役年限後,朝廷還會與他們分地,絕不會讓大燕的兵員吃虧就是。”
這裡麵既然涉及到銀錢財產,那就一定難逃貪腐之事。
賈薔也沒法子,總不可能一藥治百病。
先將兵製更改穩定住後,有的是功夫去拾掇那些吃腐肉的鬣狗!
薛先等聞言,麵色稍稍和緩。
以他的沉穩城府,此刻也不禁苦笑出聲,道:“王爺,這五軍都督府的建立,著實叫臣等吃足了罵名,操碎了心呐。先前精簡兵員的事才算剛剛鬆口氣,如今這兵製的變動,怕是又有生起莫大風浪。有些事若是處置不當,恐怕會出大漏子……”
賈薔笑道:“能者多勞嘛,至於怕出事……大可不必。昨兒本王還在趙國公府和老爺子說,薑家,還有你們十二家,本王是準備為後世之君打造出君臣相得的典範的。所以你們不必怕做錯事,為了國事公事,哪怕出些過錯,甚至是大錯,改回來就是!本王不是苛刻的暴君,除非是捅破天連本王都難拾掇的大婁子,否則,本王都替你們擔待著!
五軍都督府是大燕百萬大軍的最高官衙,允許底下人罵街罵娘,說些牢騷話,但是五軍都督府的軍令一出,任他們有甚麼意見罵的有多凶,也必須要一絲不苟的執行下去。
莫說抗命,便是拖延者,也要上軍法司論罪!”
話說到這一步,薛先、陳時等人自不會再多言。
況且更換兵製,也的確會大大加強中樞的權力。
說罷此事,賈薔目光南移,最終落在爪哇島上,輕聲道:“你們動作要利落,要快狠穩,徹底抵定大後方!南海這邊,快要展開大戰了。這二年,西夷各國都在不斷的往這邊派遣戰艦兵馬,其心叵測。
大燕如今,還經不起兩麵開戰。”
“遵旨!”
“請王爺放心,都督府從未放鬆過對喀爾喀開戰的準備,既然王爺有心與西夷羅刹決戰於南海,那就即刻傳令遼東鎮、宣鎮、大同朕,從三麵奔襲喀爾喀,務必在今冬之前,徹底覆滅土謝圖、劄薩克圖、車臣、賽音諾顏四部!”
占據不易,收降也難,但將其打殘摧毀,對如今的大燕而言,卻已非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