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寶島,小琉球。
安平城。
一處私密海灘上,黛玉、子瑜、寶釵、寶琴、三春姊妹等在椰樹林蔭下散步。
北地京城方麵血流成河,安平城,其實也並不素淨……
在香江時,姊妹們在海邊沙灘上嬉戲頑耍散步,周圍也隻遠遠站著四五個女護衛。
可是到了安平城,再想外出,不僅要清場,還要跟著數以百計的女衛。
這讓一眾受用過自在的姑娘們很不習慣,且聽說是她們到了後才這般,愈發有些不高興。
直到一日嶽之象親自抓住一夥妄圖行刺的刺客,並且受了傷後,諸女孩子們才冷靜了下來……
黛玉因為手裡掌著一批人手,所以比她們知道的更多些。
哪裡是一撥刺客,每來一批新人,嶽之象都會開一回殺戒。
而新人又幾乎每天都來,所以安平城外,每天都有人頭落地……
另外,齊筠也不像徐臻那般舉重若輕,隻抓大事,小事放任。
齊筠來後,立刻著手在島上施行保甲製,十戶一保,十保一甲。
保甲內百姓必須相互幫助,相互關照,相互擔保,相互監督……
曾經的揚州四大公子之首,如今每日行進於村舍之間,置國法於宗法之上。
皇權不下鄉,在小琉球上不複存在。
這些事,黛玉都有聽說。
“林姐姐,那位嶽先生今兒為何非要咱們出來散步躲清閒?出動一回,就驚動那麼多人跟著,還不如在城裡待著罷了。如此興師動眾,外人不知道的,隻道咱們輕狂。”
探春回頭看了眼密切緊跟,不敢絲毫疏忽大意的女衛,心裡不大踏實的說道。
黛玉聞言,黑白清明的眸眼看向漫天星光墜落大海,輕聲道:“嶽叔是怕咱們作難……”
“作難?甚麼意思?”
連寶釵都微微吃驚問道。
黛玉神情黯淡道:“這些日子,伍柯那丫頭一直陪著咱們,你們覺著她如何?”
聽出有些不對來,眾姊妹都圍了過來,道:“伍姑娘人很好啊,總不會是她……”
黛玉搖頭道:“不是那個丫頭,是她哥哥,那位伍崇不對。現在同你們說也不當緊了,今晚嶽叔要處置他。嶽叔擔心伍柯來尋咱們說情,所以才讓咱們出來走走。”
眾人愈發大驚,賈薔和十三行伍家的交情,連她們也知道。
那伍崇她們也聽過,雖是伍元的次子,可伍元長子一心醉於科舉,偏偏資質不高又考不上,整個人魔怔了,眼見廢了大半。
倒是伍元次子伍崇,頗有乃父之風。
伍元甚至將他派到小琉球,讓他在這邊立下伍家基業。
這些都是伍柯平時同她們說的,怎麼好端端的……
黛玉搖頭道:“具體的,我也未問,隻知道伍柯是朝廷那邊的人,想要裡應外合,夥同福建水陸提督和浙江水陸提督,一起奪島,劫持我等回京,威脅薔哥兒……”
說到最後,她眼中的慚愧之意散儘。
伍柯再親近,底線也觸碰不得!
……
“二公子,我實在沒有想到,會是你。我很不解,伍家與我家國公爺合作甚宜,你父親伍員外付出多大的心血,才入得國公爺的眼,倚為心腹。最艱難的時候兩家都已經攜手度過了,眼見著大事可期,這個時候你勾結外敵反水?我和國公爺原以為,會是盧家主冒頭……”
鹿耳門,閆三娘趁夜色漲大潮之夜,率部入小琉球之處,嶽之象帶著三千兵馬,暗伏守候,待賊人上岸時出麵,來了個甕中捉鱉,一陣燧發槍攢射,輔以數十門火炮齊射,直接將來敵打懵打殘。
不費吹灰之力,就捉住了賊首伍崇,和福建水陸提督馬祖昌,浙江水陸提督白啟。
另大型戰艦八艘,還有十餘條沙船,並不到四千兵馬……
其中,竟然還有四海部舊部百餘人!!
皆為伍崇所誘……
伍崇在小琉球雖無官無職,可他是伍元的兒子,伍元又是賈薔最得力的結盟家主之一,所以伍崇地位超然。
嶽之象是真的沒有想到,趁著大軍外出,賈薔、閆三娘皆不在島上冒頭生事的人會是他。
很是惋惜……
伍崇麵色慘白,想說甚麼,可是蠕動了下嘴巴,還是沒說出來。
他能說甚麼?
說料定賈薔必死無疑?
說伍家分兩邊站隊?
還是說想立奇功,以穩固他在伍家的地位,甚至超過他父親……
感覺說甚麼都會激怒眼前這位閻羅,不如沉默,或許看在他父親的麵上,還有一條活路……
馬祖昌和白啟兩位從一品武官此刻頭還有些懵,他們是見識過火器兵的,他們的船上也開過火炮,但如此密集強大,如此突然的炮火攢射,差點沒把二人的魂兒打飛。
這會兒勉強回過神來,二人唯有強行乾巴巴的辯解,說此行無惡意……
嶽之象並未聽二人驚懼之下辯解甚麼,也未在意兩人的身份,他看著伍崇道:“伍家對國公爺效勞不少,對於你父親,國公爺是器重的。所以,你在島上圈地,在島上置辦商鋪門號,在百姓中挑人,我和徐臻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是如今你闖下潑天禍事……國公爺對敵人心狠手辣,對自己人,卻寬容的讓人無奈。
若等他回來,你父親求情,勢必會饒你一命。
可如此,對國公爺的這方基業來說,著實遺毒無窮。
所以,就不留你了。”
說罷,身後站出二人來,將癱軟在地萬念俱灰的伍崇拖了下去。
之後方對馬祖昌和白啟道:“國公爺走前就料定你二人會奉旨前來偷家,沒關係,那邊牢籠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最後對身後蒯老鯊道:“此二人下水牢,能不能活到國公爺回島,且看他們的造化。當然,國公爺回來,他們也多半活不下去。其餘俘虜悉數押去礦山挖煤,那邊多少人口填進去都不夠,島上處處用煤。
另外,這些反叛的四海舊部,全部吊死。其家抄沒,內眷嫁與島上未成親的成年男丁,兒孫下礦,至死方休。”
蒯老鯊聞言,甕聲應道:“是!”
嶽之象未理會鹿耳門淺灘上的痛苦哀嚎,以及四海舊部的淒厲咒罵,他於夜色下,遠眺北麵無窮夜色,似想看破萬裡之遙,看一眼京城風雲……
相比於北麵,這邊連小風小浪都算不上呐……
……
神京城,布政坊。
林府。
忠林堂上,賈薔聽聞十王街被血洗的消息,明顯怔了怔,愕然的看向林如海,道:“先生,這不是我乾的……不是,我是想這樣做來著,但是,還沒來得及!”
林如海聞言也是一怔,隨即嗬嗬笑了起來,看著賈薔道:“你自詡算儘天下英雄,自以為在南邊兒做出好大一番基業,火器之利,天下無敵。以為朝廷這邊都自高自大,不會細量微處。如今又怎樣?薔兒,即使到了這一步,也不可妄自尊大。須知,驕兵必敗!有人站在你身後,盯著你呢。”
賈薔聞言悚然而驚,一瞬間就想到了那位豔絕天下的身影,滿臉不可思議,緩緩道:“先生,可能麼?”
林如海輕聲道:“古往今來,最高明者,從來都不是猛打猛殺衝在前頭的將,而是懂得借勢用力,四兩撥千斤的帥!薔兒你想想,到了今天這一步,你知道在你背後用力的是那位,你又能如何?你會反了她麼?”
賈薔扯了扯嘴角,搖了搖頭。
林如海嗬嗬笑了下,道:“人家最厲害的,是知道對甚麼樣的人,用甚麼樣的手段。該攏的攏,該殺的殺!當初指婚時,你我師徒二人就知道她謀劃甚深……可那又如何?這一步步走下來,憑你如何提防,最後仍落入她手裡,蹦躂不得……你先前說,十三行伍家是那位的人,這不就對了?你都知道了伍家是人家的人,你的舉動又瞞不過伍家,還能瞞得過她?”
賈薔苦笑道:“讓伍元知道,是為了告訴朝廷,我壓根兒就沒有造反的心。可沒想到,她會這樣信任我,就不怕我背後給她一槍?”
林如海也有些疑惑,隨即歎息道:“這就是讓為師都自愧不如之處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雖是女流之輩,但憑其胸襟氣魄,憑這份果決定力,令天下多少須眉汗顏呐!
但是,其手段高絕歸高絕,其狠辣,也讓人心驚。
去罷,將尾收了,早點抵定大局,撥亂反正後,早日離場。”
賈薔起身應道:“是!”
……
皇城,武英殿。
韓彬得聞禦林校尉來報,目眥欲裂,怒道:“你說甚麼?京營仍未出動?”
禦林校尉抱拳沉聲道:“回元輔大人的話,方才卑職親自帶人出城,準備前往立威營調兵,卻是剛出皇城沒多遠,就被人攔截下來,後有人與卑職出示了聖旨和禦賜金牌,命卑職回宮待令,不準出皇城攪亂天軍誅逆!”
“胡說八道!!”
左驤忍著頭疼破口大罵道:“西苑若有旨意,自會送入宮裡,還需在皇城外攔截?愚不可及!”
李晗也罵:“果真有聖旨,還需要甚麼金牌?”
“金牌?甚麼金牌?”
李暄忽地站起身近前問了句。
禦林校尉道:“回太子殿下,就是‘如朕親臨’的禦賜金牌。另外,聖旨卑職也查看過,的的確確是印有天子寶璽的聖旨。”
“如朕親臨?”
李暄眨了眨眼後,忽然罵道:“這個球攮的回京了!”
韓彬等也反應過來,隨即一陣膽寒,賈薔不會果真摻和在裡麵了罷?
若是賈薔選擇和李向攪和在一起,那局勢,就真的崩壞到無法挽回了!
“太子,往哪裡去?”
見李暄頭也不回的要出宮,張穀忙攔住問道。
李暄猛回頭,咬牙道:“果真賈薔那忘八和九叔一道謀反,咱們困在這裡也不過是等死!!爺現在就去看看,這球攮的是不是真的成了反叛攮的!果真黑了心,爺就自己摳了這雙招子,算是瞎了眼!!”
說罷,掉頭就走。
韓彬緩緩起身,道:“點齊宮中兵馬,除卻九華宮和景陽宮、壽皇宮三處嚴加看管外,其餘的,隨老夫一道,護太子前往西苑,勤王救駕!”
“半山公……”
不與眾人勸攔的機會,韓彬顫巍巍道:“太子說的對!果真賈薔從了逆,那留不留在這,也沒甚分彆。諸位莫忘了,城外豐台大營的兵,也在他手中。”
再加上太後衣帶詔,兵變,都成了名正言順。
“去西苑!”
……
PS:今天應該能把這一段寫完,奧利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