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 殺雞儆猴(1 / 1)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2234 字 24天前

五日後,夜。

清竹園。

賈薔雙手枕於腦後,躺在黛玉閨榻上,黛玉卻紅著了臉,遠遠坐於月亮窗下,隔著幾步遠說話,問道:“你將整個運河一係都分剝出來,變成運河司交給嶽叔,小婧怕是要傷心呢。畢竟,那是她一手帶起來的……”

賈薔前四天大多時候都在夜梟總舵裡開會,今天才算差不離兒,來林府看看黛玉,也將這些事說與他聽。

聽聞黛玉之言,賈薔輕聲笑道:“失落會有些,但應該不至於傷心。”

黛玉遲疑了下,話到嘴邊頓了頓,卻還是看著賈薔問出口來:“薔哥兒,你是在以防萬一麼?”

嶽之象是林府出來的,果真內宅裡有個甚麼,毫無疑問他是支持黛玉的。若都握在李婧手中,那些人眼下可還沒認黛玉呢……

賈薔聞言眉尖一挑,轉頭看向黛玉笑道:“我若說一點防備之心也沒有,那肯定是虛的。但這絕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為了化解夜梟愈發龐大的規模,和已經開始出現的臃腫、人浮於事、爭功諉過,這些都是難以避免的。所以隻有不斷的精進、精簡,明確職權和責任,才能最大限度的解決這個問題。眼下隻分出運河司一部分來,將來還會分的越來越細,譬如京城司、各省司、海運司,海外司。海外司又分成海外各國所在的司……全靠京城總舵調令,那如何忙得過來?”

黛玉聞言笑了笑,賈薔朝她招了招手,她立刻又警戒起來,眸光不善道:“你又想使壞?”

賈薔哈哈笑道:“不使壞,就抱抱,真的!我又不能天天來,所以很想你……”

黛玉聞言,還是心軟了,起身一步步走過去,結果剛至跟前,就被這混帳突然起身攬住細腰,轉向榻上。

黛玉隻來得及驚呼一聲,櫻唇就被堵住了,一點香舌慘遭蹂罹……

……

山東,登州。

長島縣兵備千總府。

哭聲震天……

四海王閆平,終究還是重傷不治,去了。

除了閆平外,還有六個打起家時就跟著閆平在大海之上南征北戰的老將,也都沒搶救過來。

家眷們哭斷了肝腸,活著的都如喪考妣,覺得前麵一片黑暗無光。

但是閆三娘卻在蒯大郎和嶽之象的支持下,很快將近三百殘兵敗將攏在了一起。

其實就人手而言,莫說嶽之象已經實質上接掌了長島縣武備兵權,如今他還接手了夜梟在山東部的人手,更彆提山東提督大將軍是謝鯨,開國一脈子弟皆在山東任武職,賈薔一封信所能調動的兵力恐怖,所以區區三百老幼婦孺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未多懷疑甚麼,畢竟此刻,正是他們心中最彷徨無助的時候。

所以議定,等明天閆三娘將閆平和六位老將的“屍體”送上船,行至海上點燃後,餘者就尊“海娘子”閆三娘為主。

如今所有人都以為,四海殘部之所以能得到苟且存活,是因為閆三娘背後的男人……

“爹,你安心去養病,國公爺已經答應,等反攻倒算時,會讓你親手剮了黃超那個狗賊!還有,倭國和葡裡亞兩國一起圍攻咱們,這筆賬將來也一定會清算!”

距離千總府隻一牆之隔的民院屋內,閆三娘流著淚跪在床榻邊,看著勉強脫離危險,眼睛能睜開一條線的閆平,激動道。

閆平甚麼話都說不出,僅有的一點眼神來,也是擔憂和猜疑不安。

對傻女兒的擔憂,對都中那位國公爺的猜疑不安……

可是,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嶽之象站在一旁,淡淡道:“閆姑娘不必擔憂,國公爺送你的是當初從天寧寺討得的奇珍寶藥,對令尊這等傷勢有奇效,統共也沒多少,也難得國公爺舍得……有了這種藥,再加上許郎中的妙手之術,令尊必能修養過來。到了揚州府養好傷後也不會閒著,有大批人等著他和其他六位老將教授。國公爺說,最好的教授法子,就是帶出海去海戰。練好之後,就能去複仇。所以,往後令尊的日子,絕不會冷清寂寞。四海王的名頭雖不能再用了,但所行之事,隻會愈發恢宏!”

閆三娘聞言,激動悲傷的心情舒緩了許多,點了點頭問道:“嶽大叔,那之後我們四海部要做甚麼?”

嶽之象笑了笑,道:“等送走令尊數人去揚州後,餘部暫且在此修養。下個月,國公爺將攜二位夫人南下。路過山東時,姑娘和四海部一並上船。到時候,具體如何施為,姑娘可與國公爺密議。順便,也該見見兩位夫人。”

聽聞此言,閆三娘這位在大海之上,敢與驚濤駭浪搏擊的海娘子,居然罕見的緊張起來,見大婦……

看出她的不安,嶽之象笑道:“姑娘請放心,雖然國公爺兩位夫人一位是宰相愛女,一位是皇後娘娘的嫡親侄女兒,但都是良善溫賢的品性,不會難為你的。且你也隻拜會見見,往後多半仍是馳騁大海,率領千百戰船,縱橫四海的海娘子。”

閆三娘聞言心思稍安,嶽之象又往後招了招手,進來四個女子,他道:“姑娘,這是國公爺特意囑咐送與你的。姑娘身邊不能沒有服侍的人,外麵找的又不敢儘信,這四個都是家裡人,又都粗通些拳腳。姑娘雖還未入門,但該有的待遇都要支應上。”

四個女人上前福禮拜下:“給姨奶奶請安,姨奶奶吉祥。”

這等大家子做派,登時讓閆三娘羞的滿麵臊紅,幾乎有些手足無措,可心裡慌亂之餘,又十分甜蜜。

隻病榻上的閆平,若是還有氣力,此刻必是目眥欲裂,和嶽之象拚命!

閆三娘自幼好海事,早早上戰船隨他南征北戰,對於世間俗事不甚關心,更不解高門大戶裡的侍妾是甚麼地位。

可閆平卻知道,在大家子裡,妾室和奴幾又有甚麼分彆?

旁人隻一個正室太太,妾室站規矩就要站斷腿,還要動輒遭遇打罵。

方才聽著話音,那位少年國公爺還娶了兩房太太,來頭又都那樣大!

閆三娘去當了妾,又自幼不通禮數,還不被生生淩虐打死?

閆平雖口不能言,也沒氣力起身,可為了愛女,仍是用儘餘生之力,發出了“荷荷”的聲音,待閆三娘回過頭時,雖輕微,卻仍滿頭大汗的搖了搖頭。

閆三娘自然看懂了父親不同意的意思,麵色漸漸變白,嶽之象卻微笑道:“姑娘且先出去,我與閆老兄聊聊。我也是做父親的人,明白他的擔憂。”

閆三娘遲疑起來,嶽之象笑道:“放心,算起來,四海王還是國公爺的長輩,我作為下屬的,豈敢不敬?”

閆三娘又羞紅了臉,卻是應了下來,又看了父親一眼,轉身出去了。

閆平:“……”

全完了!

……

林府,忠林堂。

賈薔難得一見老臉羞紅,一旁黛玉反倒自然些,可落在林如海這樣天下有數的智者眼裡,也不過是心虛強撐著。

隻是林如海自不會揭破甚麼,他隻不過派人叫賈薔來說話。

“我在宮裡聽李子升說,你將南洋、東洋兩支海師都司以上的武官都‘請’進京,卻又不入京,都圈在城外莊子上,也不和兵部言語一聲,好些人都說,那些武官都被你剁碎了喂狗……是真是假?”

林如海沒有在意一些細枝小事,而是帶著幾分凝重的問道。

賈薔見之也收斂了些笑容,卻還是輕鬆道:“我又不是暴虐屠夫,怎會做出如此行徑?李子升有些不地道,這個人有點問題。”

林如海擺手道:“涉及其所掌職權之事,誰也不可能這麼大度。不管怎樣,你也該給兵部打個招呼才是。”

賈薔笑道:“最近著實有些忙,那邊就有些疏忽了。不過海師衙門統領大燕外洋海師,內部如何處置武官,原是海師衙門的事,年底時與兵部報備一聲就完了,李子升何必吹毛求疵?”

林如海道:“他近來嚴厲整治兵部,連兵部尚書和左右侍郎都為其所懾,如今多半是要將權威延伸至軍中。露出風聲來,也是想讓你配合一下。”

賈薔恍然,隨即冷笑道:“他是想讓海師衙門挨一頓板子,殺雞儆猴,來成全他的權威?李子升想多了罷,他到底怎麼長的眼睛,不敢去硬碰十二團營,我難道就是好欺負的?他大可來試試,不僅眼睛不好使,腦筋也壞了。”一旁黛玉聽他說的這樣不客氣,沒好氣白他一眼,卻還是懂事的沒有開口。

林如海笑了笑,道:“所以就求到我跟前了。”

賈薔卻還是搖頭道:“李子升久經外省封疆,他這是拿官場那一套往軍中硬套,著實談不上高明。”

“怎麼說?”

賈薔回道:“先生,軍中對於上官的威望,在意的隻有兩點:一是出身。譬如薑家那一大家子,薑鐸長子薑保有甚麼功勞建樹?可他執掌豐台大營時,上下卻無人不服,服的自然不是薑保,而是趙國公府的門第。其實先榮國薨逝前,若能將賈赦強扶上馬,也未必不能在軍中立起麒麟旗。當然,不扶也是對的,扶了的話,薑鐸絕不會放過,元平功臣也會將賈赦早早弄死。說不定,賈家早就敗了。

其二,則是軍功,這個更實在些。今日若我入軍提督一營,要以軍法殺哪個,或許有人會心生不滿,但敢造次的不多。原因很簡單,我有軍功在身。

李子升那一套,等現在軍中這一代見過血的元平功臣都老死,下一代上位後可能還有用。可現在……他敢拿我作伐,然後借勢去迫十二團營低頭,那他是想瞎了心了,隻能適得其反。”

林如海聞言,思量稍許後,道:“也罷,這番話我會轉述給李子升聽,讓他再思量一二罷。不過我以為,他不會收手。李子升,也是一個自負之人。”

賈薔道:“那先生就直接同他說,本朝兵部的職責不是調動天下大軍,軍權唯有操持於天子並軍機處手中。兵部做好後勤,和戶部打擂籌措好兵餉就好,其他的讓他不要多想。”

林如海聞言笑了笑,道:“軍中事,為師也不甚了然。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就如實轉告罷。至於他如何應對,就不去理會了。那海師衙門那些官,你又準備如何處置?”

賈薔知道林如海擔心甚麼,道:“先生放心,我不會濫殺一氣的,儘管那些人便是都殺了,也沒一個冤枉的。不過殺了他們太便宜了,我準備讓他們認罪後,悉數發配東番去開港,乾活乾到死為止。”

“東番?”

林如海有些訝然問道:“你準備在那裡立港?”

賈薔點頭道:“東番實乃大燕之寶島,所處位置極為要緊,乃江、浙、閩、粵四省之左護,雖屬外島,實關四省之要害。如今外洋上西洋番國之船四處遊弋,又有倭國倭寇興風作浪。四海王船隊未壞事前,曾多次與他們交手,讓那些人不敢輕易犯我大燕海疆。如今四海王敗落,那些西洋番鬼一時間或許還不敢侵犯大燕內洋,但對於懸於南海的外島,他們不會不動心。紅毛國曾占據過東番,葡裡亞人更是直接將東番叫做福爾摩沙,意為美麗之島。可見,這些番鬼們賊心不死。若東番有失,必種禍後來,沿海諸省,斷難晏然無虞!所以,弟子過些時日就準備上書朝廷,將南洋海師駐軍之所,移至東番,為我大燕保住這四省之藩籬、東南之鎖鑰!”

林如海笑道:“好啊,看來最近並未荒廢,仍在正經辦事。下個月就要大婚了,你們小兒女的事,倒也不必急於一時。”

梅姨娘適時笑了起來,啐道:“還裝模作樣的翻牆而入,你在哄哪個?”

這話讓黛玉的俏臉飛紅,凶巴巴的瞪了賈薔一眼後,低下螓首不言。

賈薔嘿嘿一笑,道:“先生,六禮還是要走一遍。我舅舅來作保山,不知您何時得閒,我讓人送他過來。”

林如海嗬嗬笑道:“那就……後日罷,我告個假,晚去半日,和你舅舅見個麵。”

賈薔高興應下後,又道:“等大婚後,弟子想攜師妹一道往南邊兒逛逛。順便,督促一下海糧之事。此事要抓緊些,沒有許多時間來耽擱。去歲五省大旱,三省為虛驚。但今年到底是不是虛驚一場,誰也拿不準。若不多做些準備,怕是要出大亂子。”

林如海想了想後,緩緩頷首道:“可。”

梅姨娘在一旁滿是豔羨的同黛玉笑道:“了不得了,煙花三月下揚州哦!”

黛玉聞言,並不開口,隻悄悄抬起些螓首,看著賈薔抿嘴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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