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臣有一事,還想勞請娘娘……”
直起腰身後,賈薔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尹後說道。
尹後笑道:“甚麼事,你且說。”
賈薔正色道:“臣出征後,家裡兩府皆婦孺,無一能經事者。上一回,臣下江南後,便有人為害臣家裡,險釀成大禍。臣厚顏,想請娘娘在臣走後,能稍稍看顧一些賈家……”
尹後笑道:“此事你放心便是,經過上一回,應當沒有再一次了。你家裡那些個惹禍的,如今也都差不離兒都規矩了。”又見李暄在一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斜覷賈薔,便笑道:“上一回五兒為了你可是狠鬨了幾回,你托本宮,不如托他。”
賈薔卻搖頭道:“以臣和王爺的交情,再多說一遍,都是侮辱了友情和義氣。”
李暄聞言一怔後,登時眉開眼笑起來,勾肩搭背道:“算你識相,會拍爺的馬屁,哦?”
賈薔冷笑一聲道:“改明兒王爺出去耍子一圈,府上有事,我也不需你說……哎喲,我忘了,王爺離不得京,那就沒法子了,隻能讓你……”
“曹賊住口!爺今日與你不死不休!”
看著鬨成一團的二人,尹後也是哭笑不得,又暗啐一口。
看向賈薔那張俊秀的比尋常姑娘還清秀的臉,再想想他的嗜好,不由搖頭。
可不就是大戲《戰宛城》裡麵的曹賊麼?
喜歡彆人的老婆,還喜歡張繡的嬸嬸……
不過,如今賈薔與她母子的關係,也終於到了這一步了……
人心可用。
尹後絕美的俏臉上,一雙明眸微微眯起,嘴角彎起一抹美的驚心動魄的弧度……
……
布政坊,林府。
清竹園內,黛玉聽聞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整個人都懵了……
好端端的,不過一日未見,今日就要上沙場,和凶殘的騷韃子廝殺了?!
饒是她近年來等閒不哭,這會兒也因這驚人的消息揪心、恐懼的落淚……
見黛玉掉淚,賈薔忙哄道:“我隻是去查案,宣鎮有背景了得的內鬼,淮安侯都奈何不得,我持天子劍前去,並不是真正帶兵上戰場。我兵法未學一日,也未曾真正領過一天的兵,連紙上談兵的趙括都不如。朝廷之上的袞袞諸公瘋了,才會讓我領兵上戰場?”
聽聞這番合情合理的解釋,黛玉才止住了心慌,用帕子抹去臉上的淚水後,啐賈薔道:“真不是好人,拿這樣的事來唬人,心都快麻木不能動了……”
賈薔嗬嗬笑著將她攬入懷中,道:“是我的不是,沒來得及說明白。這樣,回頭回來時,我給你帶個小羊羔如何?”
黛玉連搭理他的心思也無,倚在他懷裡,平息著方才起的驚慌和恐懼。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幽幽問道:“幾時走?”
賈薔道:“明日一早出發,四百裡地,急行軍的話,也要走上幾日。”
黛玉抬起螓首,望著他道:“那……幾時得回?”
賈薔搖了搖頭,道:“不知……”見黛玉神情黯淡,賈薔嘿嘿笑了聲,附耳悄聲道:“我是故意出去躲一躲的,內務府錢莊的雷是個驚天大雷,如今京城百姓都知道了,我從外麵弄回來好多糧食,會使得京城糧價大降,造福於民。十萬石運至京城後,糧價必然下跌。連外省也會有消息,朝廷會花兩千萬兩銀子買糧回來,明年即使災年,也能讓百姓有米可吃。
這現在可我的位置被人奪了,等十萬石糧食到了後,就再無後續。連這十萬石糧食也會被運去打仗,到頭來,連京城百姓都撈不到好處。撈不著好處是小,如今北地打仗,糧食被拉去賑濟,糧價勢必上漲!
到時候,裡外鬨將起來,有人必名聲惡臭!
我若在京,少不得還會被拉去頂雷出力。可我著實不願給厭惡的人擦屁股,所以,儘量晚些回來。
不過彆難過,咱們的日子還長,我又不是官迷,往後大把的日子在一起!等我回來,咱們正好成親,洞房花燭……”
“呸!”
黛玉原就因耳邊溫熱而麵紅耳赤,聽到後麵這些下流話,愈發連脖頸也紅了,啐了口,星眸中似泣非泣,氤氳著一層薄霧,怒視賈薔。
賈薔嗬嗬一笑,也不理紫鵑就在一旁,低頭吻上了黛玉的櫻唇……
……
朱朝街,豐安坊。
尹家萱慈堂。
得聞賈薔道明來意後,尹家太夫人一麵打發人去請尹子瑜,一麵驚詫問道:“這滿朝文武,怎叫你去?可是有人又欺負刁難你?”
二太太孫氏也氣的臉發白,道:“豈有這樣的道理?你如今不是隻一個五城兵馬司的官兒?五城兵馬司還能管到宣府不成?”
大太太秦氏倒是冷靜些,笑道:“你可是忘了,薔哥兒還是一等寧國府世襲武侯?他又才任過一年繡衣衛指揮使,想來皇上有讓他去的道理。他又是好欺負的?到底有林相在呢。”
尹家太夫人搖了搖頭,問道:“這是皇上的意思?”
賈薔笑道:“是軍機處舉薦的,皇上征詢了我的意見,隻是此事自然沒推辭的餘地。賈家世受皇恩,如今國有難,要用到我,也沒道理去推辭。雖辛苦一遭,終是為國效力。隻可惜眼見過年,不能來給老太太和二位太太拜年,今兒算提前拜個早年罷。”
說罷,大禮拜下。
尹家太夫人自然一迭聲叫起,又笑著勸紅了眼的孫氏道:“可見是老嶽母瞧姑爺,越瞧越心疼。既然薔兒是個有誌氣的,又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你也彆落淚了。”
回頭看向賈薔,道:“尹家小門小戶,家裡也沒出過正經將軍。不懂出征前的禮數,可要準備些甚麼?”
賈薔笑道:“不用準備甚麼……”
孫氏抹了淚後,懷疑道:“那戲文裡不是說,將軍出征前,都要新討一房小妾圓房……”好留血脈,以防不測。
“咳咳!”
秦氏乾咳兩聲後,好笑道:“二太太這嶽母也賢惠的忒過了些罷?還準備給姑爺納房小妾不成?”
孫氏反應過來,很是不好意思。
尹家太夫人笑著擺手道:“她是關心薔兒,原是好意。”
賈薔乾笑兩聲,道:“我這次出去,主要是鋤奸,不是領兵打仗,所以不必如此厚待……”
“呸!”
堂上幾個婦人都笑著啐了聲,說著,就見尹子瑜進來,看著賈薔對視一笑後,被尹家太夫人招至身邊。
尹家太夫人同尹子瑜道:“北疆有戰事,蒙古犯邊,薔兒明日帶火器營北上支援,剛宮裡那些軍機宰相們定下來的,臨出發前,他來看看你。你有甚麼同他說的?”
尹子瑜眉頭蹙起,周身靜韻都起了波瀾,一旁丫鬟遞來筆墨後,執筆書寫了一行字,尹家太夫人接過笑念道:“豈有五城兵馬司帶兵出城遠征之理?”
大太太秦氏笑道:“可見,也是掛在心上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尹家太夫人同賈薔、尹子瑜笑道:“罷罷,你們且去裡麵說會兒話罷。薔兒明早出征,事情還多,也沒幾許功夫在這和我們一群老太婆磨牙。”
賈薔還未開口,尹子瑜已經站起身來。
嘖,好女子!
……
養心殿內,隆安帝翻看著中車府送來的數十本密折,目光深沉。
雖然如今隆安六年即將結束,他也不算是新君了。
可在太上皇駕崩前,他始終未能真正執掌大權,所以,仍稱得上是新君。
既然是新君,皇位就不會牢固,就會有人不死心,覬覦他的皇位寶座。
這讓隆安帝心中難安,便是夜裡,也常常驚醒。
好在,經營了數十年的中車府,帶給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將數十本密折看完後,隆安帝閉上眼,在心中將許多事理順,臉上浮現一抹譏諷的冷笑。
諸多德高望重且位高權重之臣,實則道貌岸然之輩。
一個個拿賈薔那點破事頑笑嘲諷,自己家裡卻比賈薔還亂十倍!
又或是拉幫結派的,又或是私下裡認爹認娘的,醜態畢露。
不過,隻要他們還能將差事辦好,都可暫且不加理會,來日方長。
“賈薔都做了甚麼?”
想到此人明天一早就要出征了,隆安帝捏了捏眉心後,睜開眼睛問道。
對於這一次,賈薔能勇於任事,隆安帝心裡是十分滿意的。
一個自主行事,還不求官不求權的臣子,實在難讓人喜歡。
這也不求那也不求,是瞧不起不稀罕君王的東西麼?
若天下臣子皆如此,誰還將皇帝放在眼裡?
這次知道出力,還知道要權,總算長進了些。
戴權答道:“主子,寧侯自養心殿出去後,就被皇後娘娘招至了鳳藻宮,五皇子鬨著要一並去,寧侯托了娘娘幫助照看賈家。過了午時,寧侯去了布政坊林府,未時三刻去了朱朝街尹家,申時回了賈家。眼下,正在榮府和一家子內眷吃宴呢。”
隆安帝聞言,扯了扯嘴角,冷笑了聲道:“這個混帳,一天到晚就知道招惹女人,朕看他是離了女人就活不了了!”
戴權忽地輕聲道:“主子爺,榮國府那位賈璉妻子有身孕了,榮國太夫人說,那是賈璉的,又因賈璉不肖,所以大房爵位傳孫不傳子。這到頭來,榮府爵位,豈不都成了……”
隆安帝聞言皺了皺眉,隨即舒展開來,道:“理那些破事做甚麼?至於傳孫還是傳子……且看賈薔此次北行,到底能不能見功。果然立了大功,朕給他這個體麵又如何?”
……
入夜。
榮國府,李紈房。
晚上在大花廳一道吃了晚飯後,又說了些祝福賈薔平安之言,李紈、賈蘭母子二人就回來了。
賈蘭每天按時上床入睡,待看其洗漱罷上了床榻歇息後,李紈正也要去歇息,卻見平兒突然來到。
李紈笑道:“都這早晚了,你怎來了?”
平兒笑道:“我們奶奶那邊心裡不大得意,想尋奶奶問問孩子的事,就叫我來請大奶奶去聊聊。”
李紈好笑道:“這會兒了,她倒想的多。不過這個時候,原也愛胡思亂想。罷,我過去瞧瞧便是。”說著,收拾穿戴好,又奇道:“怎是你來跑腿兒?豐兒、繪金她們呢?”
平兒笑道:“今兒正好我在這邊陪她。”
李紈不再多言,往東廂同賈蘭說了聲,就隨平兒去了……
一夜無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