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哥兒,明兒是你承爵封侯大宴,原本我們該和家大人明日到場才是。隻是你也明白,雖然我們五家和其他元平功臣不怎麼親近,但說到底,我們終究還是元平功臣。平日裡和你們開國功臣有來往也就罷了,其他人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若是大剌剌的給你捧場,回頭必會被其他人孤立。我們要的是中立,不是被孤立。所以今兒代各家老爺,提前來給你道喜。”
華安將話說的極明白,明白的讓大傻個兒興遠都有些難為情,賈薔卻喜歡這種明白人,點頭笑道:“能來就好,我這個人,世人或許多有誤解,其實我極愛交朋友。”
“哈哈哈!”
這話果然夠幽默,惹得五人再次大笑。
賈薔最愛交朋友,這大概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話。
“……”
看他們笑成那樣,一陣無語後,賈薔正色道:“我沒開玩笑,隻是我願意相交的,都是我看得起的人。”
這話讓五人隱隱有些暗爽,顯然,賈薔是有意與他們結交的。
要知道,他們五家在勳貴裡的名聲,並不算好,不是真正打出來的威名……
定遠侯世子周武是個清瘦些的,一雙眯眯眼讓人看不清到底是睜開了還是沒睜開,他對著賈薔笑道:“不知薔哥兒看得起的人,是甚麼樣的?”
賈薔想了想,道:“最起碼,不是仗勢欺人的輕狂之輩。可以狂妄,但有狂妄的本錢。可以驕傲,但不能輸不起。贏,要贏的堂堂正正。輸,也能夠站直了去麵對挨打。回頭練強了,再打回來就是。”
此言一出,華安五人相互看了看後,華安和興遠一起笑罵道:“合著你看我們入眼,是因為當初被你打了,沒報複回去?”
周武卻正經點頭道:“隻這一點,勳貴子弟大多數人都做不到。許多人被人多看一眼,就覺得被咬下一口肉一樣,非得教訓回來不可。好似不如此,就不能體現他的尊貴和能為一樣。薔哥兒說的地道,真地道。”
荊寧侯世子葉順身量粗壯,人長得敦實,他看著賈薔道:“薔哥兒,如今你回來了,那烤肉的買賣,還要不要一起搞?老實說,你離京後,隻留下一個金沙幫來和我們五家侯府合夥,並不很合適。家裡都有不小的意見,所以除了便宜給金沙幫供肉外,其他的,都不怎麼聯絡了。現在你回來了,情況自然不同了。”
賈薔擺手道:“這個路子你們既然自己摸透了,那就你們自己去搞。天下的買賣如天上浩然繁星一樣多,賈家不可能把所有的都攏在兜裡。再說,金沙幫一直還在做這個營生,從你們那裡得到的大黃羊,也比市麵上的便宜不少,算是仁至義儘了,咱們互不虧欠。不過,我還要繼續從你們那多買些大黃羊。”
華安不解道:“你要那麼多大黃羊做甚麼?如今京城各處能賣烤肉的地方,差不多都有人在賣了。都是我們幾家的人,要麼是你們金沙幫的人。”
賈薔笑了笑道:“不是烤著吃,另一種吃法。怎麼樣,想不想試試?”
……
榮國府,榮慶堂。
賈政休養的差不多了,麵色雖還有些慘淡,但也來了這裡。
賈母對這個“嬌弱”的兒子也是沒甚脾氣,還得關心:“可好些了?”
賈政歎息一聲,道:“兒子管家多年,鬨出這種事來,實在愧對祖宗。”
賈母擺手道:“罷了,事情都過去了,就不必再多提。薔哥兒也說了,此事並非是壞事。把枯枝爛葉都砍了去,大樹隻會更旺盛。那孽障說話雖不好聽,但如今想想,許多還是有些道理的。”
賈政搖頭道:“母親說的是,多虧了他……不知母親有沒有發現,薔哥兒的性子,說起來是不是倒有些像當年老寧國公?還有東府大伯,說起來脾氣也不好。便是敬大哥,當年打起珍哥兒來,也是攔都攔不住。他們那一脈,脾氣都不怎麼好。如此想來,也怨不得薔哥兒了。”
賈母無奈道:“誰也沒怨他,隻要他彆太放肆,彆欺負寶玉,哪個願意和他計較?好了,不說這事了,明兒東府大宴,他府上連個正經長輩也沒有。說是有一雙舅舅、舅母在,可我打發人請了兩請也沒請來,還是鳳哥兒勸我,那是正經老實人,連寧國府都不肯住,搬了出去。這樣的人,明兒如何立得住?所以,明兒還得由你去那邊,替他迎一迎故舊世交。你這身子骨,可還撐得住?”
賈政想了想,道:“再歇一宿,應當沒大事了。”
賈母歎息道:“隻盼他明天能安安生生坐著,好好吃一頓飯就好,我就怕他再出甚麼亂子。”
王夫人在一旁忽然開口道:“老太太,薔哥兒說了幾回,明兒是給大姑娘辦生兒壽請的,結果給安排成了封侯大宴,他若是不高興了……”
賈母臉色一沉,鳳姐兒就笑道:“這個太太放心就是,老祖宗最是英明,早先就提點了林妹妹,有林妹妹在,薔兒再鬨騰不起來。”
賈母聞言麵色登時多雲轉晴,笑道:“能有個能栓住他馬嚼子的就好!”
說罷,又問鳳姐兒道:“東府那邊到底準備的如何了?”
鳳姐兒笑道:“看著像是都好了……不過老祖宗可彆問我,寶丫頭她們借了平兒去,又尋著了尤大嫂子,有尤大嫂子在,連平兒也插不上多少話……”
聽著這話,賈母眉頭忽地皺了起來,道:“怎麼聽著,尤氏在那邊還拿大起來了?她就不怕薔哥兒鬨她?”
鳳姐兒忙道:“不是這個意思,嘖,老祖宗是沒見著,那位如今巴結薔兒巴結成甚麼樣了,就怕被掃地出門。薔兒其實都當著我的麵給她說明白了,往後在府上安生受用,享富貴就是,他並不會遷怒於人。薔兒甚麼脾性,難道還會哄她?偏她一直放不下心,一會兒去巴結人家舅舅一家,一會兒去圍林妹妹,嘖!”
賈母聞言,麵色和緩下來,道:“薔哥兒能這樣做,也不枉他能得個大侯爺,是爺們兒該有的心胸。至於尤氏……若不是出身太壞,本也是個好的,可惜了。”
鳳姐兒試探道:“她多久都想來給老祖宗磕頭請安了,若是讓她知道老祖宗心疼她,必巴巴兒的來給老祖宗磕頭呢!”
賈母擺手道:“我經不起那麼些鬨,她來必是要大哭一場的,罷了,你就傳我的話,讓她在東府好好過罷。”
鳳姐兒安下心來,笑道:“也不知明兒宮裡貴妃會不會傳下旨來,添一份光彩。”
賈母笑的有些意味深長,道:“你懂甚麼,這種事,又如何好猜……”
……
入夜,送走了五個大胃王後,賈薔回到內宅,讓晴雯打了盆熱水,擦了把臉後,才想起問道:“你沒出去頑?”
香菱這會兒子必是去尋林楚、寶琴和十二戲官耍子去了。
十二小戲官明兒個有重任,這會兒必定在排練。
香菱、寶琴、林楚都是愛看戲的,怎會錯過這種機會。
晴雯聞言,卻道:“屋子裡不總得留個人?”
賈薔笑道:“你少在我跟前弄鬼,昨兒你瘋了一天,怎不想著在屋子裡留人?”
晴雯被識破謊話後,俏臉登時滾燙,氣壞了,看樣子不知是想給賈薔一簪子,還是給她自己一簪子,後者的可能性要大不少……
賈薔奇道:“這是怎麼了?和香菱置氣了?”
晴雯俏臉愈紅,連正眼都不敢看賈薔了。
賈薔忙了一天,這會兒哪裡想得起昨晚的事,百思不得其解這是打甚麼啞謎,疑惑道:“你該不是有甚麼毛病吧……”
晴雯聞言勃然大怒,猛然怒視賈薔,道:“爺才有毛病呢!不要臉,昨晚把香菱折起來欺負,抱起來欺負,翻過來欺負,讓她親你那裡,還吃她的……呸!”
一怒之下說出口,晴雯才又後悔,整個人又開始暈了,連站都站不穩起來。
賈薔懷疑道:“你昨晚,到底看了多久?”
晴雯說不出話來,扭頭就走,不料腳下不注意,絆在了銅盆上,人險些倒了不說,還“咣當”一聲,倒了一地的水。
見她氣呼呼的彎腰撅腚的在那收拾,賈薔總覺得,不能再在此處待下去了,不然容易出事。
晴雯雖是直腸子,說話不過腦子,但顯然眼下沒有和他發生些甚麼的意思。
她的惱,就是真的惱……
念及此,賈薔道了句:“香菱是我的房裡人,又不礙你的事!少管!”
說罷,轉身就走,就聽到背後重重“呸”的一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還沒笑夠,卻忽地住了口,背後冷汗都驚出來了,原來黛玉居然提著一盞蓮花燈,正好推門而入,盈盈含笑的看著他,問道:“這是笑甚麼呢?笑的這樣高興?”
賈薔忙迎上前,高興道:“你怎麼來了?”
黛玉似笑非笑道:“我來不得?還是來得不是時候?”
因看到晴雯捧著一銅盆,從屋裡出來,所以補了一句。
賈薔正經道:“剛才從前麵回來,隻來得及洗了把臉,就準備去尋你來著。不信你聞,我身上還有一股羊肉味呢。”
黛玉慌退步一步,啐道:“誰來嗅那臭味!”不過麵上的笑意卻又自然起來,待看到晴雯上前請安,好笑道:“你這丫頭,得虧跟了個好主子,換個人哪裡經得起你這樣的,還有給主子甩臉子的道理?”
晴雯張了張口,最後緊了緊眉,還是點頭道:“姑娘教訓的是,我記下了。”說罷,還對賈薔咧了咧嘴,笑的比哭還難看。
當然,顏色好的好處便在這,即便做鬼臉,也顯得俏皮可愛。
要是醜的,再敢做鬼臉,賈薔或許巴掌都要上去了。
“去去去,沒事去尋香菱她們頑吧,一個人窩在家裡生悶氣,也不知生的哪門子悶氣!”
賈薔趕人道。
孰料晴雯比他還有道理:“若是姑娘沒來,我出去也就出去了。如今姑娘來了,我不伺候爺,也得伺候姑娘!沒我在,反而不便宜呢。”
黛玉聞言忍不住笑起來道:“這話才說的在理!”
說罷,有些得意的看了某人一眼,似笑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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