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王一開口,朝中便有官員心中暗道不妙。
李義一案,涉及的大都是舊黨中人,就算是壽王不想重查,也不能和符籙派一峰首座這麼說話。
道門六派中,位於大周境內的,隻有符籙派和玄宗,其中,玄宗位於東方,而大周東方,並沒有強大的外敵。
可北方不同,萬妖之國,幽都鬼域,都在西北方向,符籙派祖庭坐鎮北方,震懾著妖國鬼域,是大周邊境的一道堅實屏障。
沒有了白雲山,妖國鬼域入侵大周,如入無人之境。
朝廷無論如何,也不能和符籙派交惡。
大殿靠後的地方,張春本來已經張開了嘴巴,聽到壽王開口,又將已經吐到喉嚨的話咽了下去。
玄真子沒有看壽王,目光在群臣身上掃視一眼,問道:“這,就是大周朝廷的態度嗎?”
壽王麵露不屑,正要繼續開口,就被身邊的兩名官員拉住:“殿下,慎言,慎言!”
那名門下侍中張了張嘴,本來要拖延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壽王一句話,讓朝廷沒有了退路。
這下就算朝廷不想查,也不得不查了。
倘若朝廷真的對符籙派的要求不管不顧,豈不是證明,他們沒有將符籙派放在眼裡,而和符籙派的關係惡化,比朝堂的動蕩,還要嚴重。
朝堂之上,沒有人的位置是不可取代的,無非是需要承受一些代價。
但符籙派的位置卻是真的不可代替,沒有了符籙派,朝廷不可能派遣三位第七境,近十位第六境,數不儘的第五境、第四境強者,去坐鎮西北,這會抽空朝廷大部分的有生力量……
朝堂一片鴉雀無聲,玄真子再次說道:“如果這就是大周朝廷的意思,本座這就回白雲山?將朝廷的意思,轉告掌教師兄。”
瞬息後?上官離從簾幕中走出來,說道:“玄真子道長誤會了?此案事關重大?還請玄真子道長多等兩日,容朝廷商議後?再給符籙派答複……”
玄真子淡淡道:“三日之後?本座便要返回白雲山,這三日,本座靜候朝廷答複。”
說罷?他再次對女皇拱了拱手,身體飄然而去。
簾幕中,女皇聲音威嚴的說道:“符籙派不可輕慢,此事三省共同商議?兩日之內?將商議結果告知朕。”
尚書令?中書令?兩位門下侍中同聲道:“遵旨……”
上官離站在簾幕外,聲音響徹大殿:“散朝。”
百官按照順序離開大殿,回宗正寺的路上,一位宗正少卿道:“王爺,您衝動了啊,你怎麼能罵符籙派呢……”
壽王冷哼一聲,說道:“符籙派怎麼了,符籙派竟敢命令朝廷,他們是想造反嗎?”
那位宗正少卿搖了搖頭,也不再開口了。
符籙派已經延續了千百年,還沒有大周時,就已經有了符籙派,他們擁有著外人無法想象的豐厚底蘊,朝廷哪怕是自己亂掉,也不能和符籙派結仇。
宗正少卿歎了口氣,他怎麼能指望壽王懂得這些,壽王能身居高位,無非是因為他是先帝的親弟弟,是蕭氏皇族,除了聽戲喝茶,他什麼都不懂。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僅憑他在朝堂上的那句話,導致此事出現朝廷不願意看到的重大轉折,新舊兩黨,就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張春走在壽王後麵,說道:“王爺,昨天晚上,我在家裡,又翻出來一兩茶餅,明天分王爺半錢……”
壽王道:“半錢,姓張的,你打發叫花子呢?”
“那就一錢,隻剩下一錢了……”
“一兩茶餅一個晚上隻剩下一錢,你當草嚼著吃嗎?”
……
尚書省,尚書衙。
尚書令周靖坐在主位之上,他的身下兩旁,還坐了三人,分彆是中書令,以及兩位侍中。
這處房間內的四人,皆是三省的最高官員,也是大周群臣之首。
尚書令抿了口茶,說道:“陛下讓我們商議此事,三位大人,都說說心裡的想法吧。”
左侍中捋著長須,說道:“李義之女,怎麼會是符籙派掌教的徒弟,此事未免太過蹊蹺,且他們早不要查,晚不要查,偏偏在這個時候查,也太巧了……”
右侍中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此事原本還可周旋,但壽王衝動之下,將符籙派徹底激怒,若是之後處理不好,引來符籙派仇視,可就大事不妙了,但若真的要查,沒有問題還好,若是真有問題,這朝堂之上,怕是會刮起狂風驟雨……”
尚書令看向中書令,問道:“嚴老怎麼看?”
四人之中,中書令曆經三朝,是資曆最老的一人。
中書令想了想,說道:“兩位侍中說了這麼多,都在說朝局安穩與否,可曾想過,如果李侍郎當年,真的受了冤屈呢?”
左侍中歎了口氣,說道:“大局為重啊……”
中書令悠悠道:“的確應以大局為重。”
中書令此言一出,堂內三人,陷入了沉默。
左侍中和中書令說的,不是同一個大局。
和李義所受的冤屈相比,朝廷的安穩是大局。
和朝廷和安穩相比,與符籙派的關係,是大局。
朝堂暫時亂一些,總會恢複安穩,和符籙派的關係斷了,朝堂再安穩,也不可能憑空變出一個像符籙派那樣強大的盟友。
良久的沉默之後,左侍中無奈道:“查吧……”
右侍中歎了口氣,說道:“隻能如此了……”
……
對於李義的案子,一日之後,三省就給出了回複。
符籙派是大周的朋友,對於符籙派提出的合理要求,朝廷高度重視,三省研究決定,由大理寺和宗正寺聯手,重查當年吏部侍郎李義一案……
對此,中書省已經起草了詔書,且由門下審核通過,因為當年之案,牽扯到刑部官員,還特意回避了刑部,往常這種事情,在三省中走流程,沒有半個月都不會有結果,這次在一天之內,便走完了所有程序,足見朝廷對符籙派的誠意。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壽王在朝堂上,對符籙派首座出言不遜,本就將朝廷和符籙派的關係,推到了一個危險的邊緣,若不儘力彌補,恐怕兩者的嫌隙,將再難愈合。
宗正寺,天牢。
李清有些愕然的看著李慕,問道:“我什麼時候變成掌教弟子了?”
李慕解釋道:“若是沒有這樣的身份,朝廷想必也不會太過重視,不過,這也不全是權宜之計,等到你從這裡出去之後,就是真正的掌教弟子。”
李清搖頭道:“掌教怎麼會收我為弟子……”
李慕道:“他不收也得收,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的弟子,到時候,等你回到白雲山,還得補上收徒大典……”
李清不解道:“可掌教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慕摸了摸鼻子,說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總之,現在我也是符籙派的二代弟子,這點兒麵子,掌教師兄還是要給的。”
李清看著他,很久才回過神來,問道:“那,那我豈不是要叫你師叔?”
李慕微笑道:“這沒什麼,算起來,我也是含煙的師叔,我們不也……,總之,我們可以各交各的,以後在掌教和幾位首座麵前,你叫我師叔,沒人的時候,我叫你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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