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話一開口，就覺得這麼問有些不適合。

她畢竟是女皇，一國之君，不能將女皇當做柳含煙一樣對待。

但他轉念又一想，女皇怎麼了，女皇做錯事就理所應當嗎，自己效忠於她，並不是因為她是女皇，也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隻是因為她得到了自己的認可，如果這一次她不知道錯在哪裡，下次很有可能還會再犯，她可以一直對他冷，也可以一直對他熱，但不能一直對他忽冷忽熱。

李慕隻是為她辦事，不是和她戀愛，這算什麼？

周嫵站在床前，想了想，說道：“是朕沒有考慮周到，給了朝中有些人可乘之機，為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她並沒有搞清楚事情的重點，李慕輕輕搖頭，說道：“臣不怕麻煩，也不怕任何敵人，隻要有陛下在臣身後，哪怕臣的敵人是整個朝廷，整個世界又何妨，臣怕的是，臣為陛下，為大周，舉世皆敵，可當臣回頭的時候，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黑暗中，周嫵的目光有些恍惚。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為了她，和整個世界為敵，但她想過之後就意識到，過去的幾個月，李慕的確是這麼做的。

可她又做了什麼？

她拋棄了他，讓他一個人麵對無數的敵人，而他之所以有這麼多敵人，不是因為他自己，是因為大周，因為她。

李慕看著沉默的周嫵，問道：“臣想請問陛下，臣是不是做了什麼讓陛下不高興的事情，若是臣得罪了陛下，請陛下明示，就算是陛下讓臣死，也請讓臣死個明白，不要讓臣糊裡糊塗的……”

“沒，沒有。”

周嫵不能在李慕麵前說出實情，隻能道：“是，是朕遇到了心魔，這幾日一直在鎮壓心魔，無暇他顧，因此，因此才冷落了你。”

李慕愣了一下，隨後麵露震驚，女皇陛下是第七境超脫強者，這種等級的修行者，遇到的心魔，極其可怕，一旦心魔誕生，修為停滯不前，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再嚴重一些，修為倒退，被心魔影響神智，或是身死道消，都有可能。

然後他又鬆了口氣，原來隻是女皇在鎮壓心魔，他還以為他失寵了呢。

誤會一場，誤會一場。

“多大點事……”他抬頭看向女皇，說道：“陛下跟我念，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塵垢不沾，俗相不染……”

心魔之所以會產生，歸根結底，是因為心亂了。

《清心訣》的作用，就是靜心，不僅僅是心魔，攝魂術，幻術，魅惑，入夢神通，能通過影響人的心神來施術的神通，在《清心訣》麵前，都是垃圾。

雖然這不是克製心魔的根本方法，但用來逃避心魔卻很有效。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周嫵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李慕，在心中默念幾句。

然後她的臉上就露出了意外之色。

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她就一直在克製內心的悸動，壓製蠢蠢欲動的心魔，以她第七境的實力，想要徹底壓製心魔，尚且有些勉強，但她念了幾句口訣，內心的悸動便平息了下來。

這顯然是一個可以迅速靜心的法決，靜心法決，佛道兩宗都有不少，皇室也有很多秘法，這幾日，周嫵一一嘗試，都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唯獨李慕教她的這幾句法決，立竿見影，她的心立刻就寧靜下來，再也感受不到心魔的悸動。

李慕看向周嫵，問道：“陛下感覺好些了嗎？”

周嫵點了點頭，說道：“好多了。”

李慕解釋道：“《清心訣》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平複心境，但用它壓製心魔，也還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陛下要徹底解決心魔，還要從源頭上入手。”

周嫵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朕知道。”

從源頭上入手，便是要從李慕入手，但她應該要如何入？

她沉默了一會兒，再次看向李慕，說道：“從現在開始，朕會一直站在你的身後，遇到任何事情，你儘管放手去做，一切有朕。”

有了這句話，李慕就放心多了，卻又不禁為他誤會了女皇而懊悔自責。

差點就冤枉她了。

這時，周嫵又問道：“你知道是誰在背後陷害你嗎？”

李慕道：“有人變成了我的樣子，玷汙了那名女子，嫁禍給我，如果不是洞玄強者，就是有人用了變化符和假形丹。”

假形神通，可以使身體變化，或男或女，或大或小，或神禽異獸，是隻有洞玄，且要道行極深的洞玄強者才能施展。

這不是簡單的幻術，而是從內到外，本質上的變化，是超乎常人所理解的大神通。

洞玄神通，極難刻畫符籙和煉製丹藥，因此也異常珍稀，位列天階。

天階符籙和丹藥，因為材料珍貴，刻畫和煉製極難，大部分修行者，都會選擇攻擊或者防禦等實用的類型，這種不具備大威能，隻是特殊用途的符籙或丹藥，就更加罕見了。

女皇微微搖頭，說道：“不可能是洞玄，神都洞玄強者不多，若是他們出手，朕會有感應，應該是有人用了假形的符籙或丹藥，你有沒有懷疑之人？”

李慕點了點頭，說道：“我懷疑是周處的母親指使，上次周處一事，她一直懷恨在心，我今日在刑部天牢見到了她。”

“四叔母……”

女皇輕歎一聲，說道：“她是朕的親人，朕無法算出此事是否與她有關。”

老王曾經說過，沒有人能算儘天機，卜卦測算之術，有很多限製，與自己關係越親密的人，算的結果越不準，很多時候，推算出來的結果，隻是一個征兆，或是某種感覺，根本無法落到實處。

周庭之妻，雖然和女皇沒有血緣關係，但卻有親緣，李慕想了想，繼續說道：“在刑部天牢中，和她同行的，還有禮部侍郎的妻子……”

女皇掐指一算，臉色逐漸冷了下來，沉聲道：“果然是他。”

她目光柔和的看向李慕，說道：“你放心，朕會為你做主的。”

這一天晚上，李慕睡得很香。

他不再對女皇抱有怨氣，女皇後來說的話，反而讓他徹底安心了下來。

他甚至在夢裡夢到了女皇。

不是女皇入夢，而是李慕主動夢到，若是此刻女皇以入夢之術侵入李慕的夢境，就能看到夢裡還有一個她。

李慕本來還很享受這個夢，在夢裡，他和女皇互相依靠，互相取暖，她在背後為李慕撐腰，李慕在前麵為她披荊斬棘，掃清朝堂的一切障礙，收服妖國，平定鬼域，鎮壓四海龍族，威服四夷，一統祖洲諸國，又為大周開疆拓土，征服十洲三島，完成天下一統，令十洲生平，萬國來朝……

然後女皇封他為皇後，百官上朝之時，他常伴女皇左右，下朝之後，他一臉嬌羞的依偎在她的懷裡……

“不……”

李慕猛然從夢中驚醒，從床上坐起來，環顧四周，想起剛才那個夢，滿臉駭然。

剛才的夢，簡直太可怕了，在夢裡，他不僅要為女皇做牛做馬，居然還要陪她睡，正常男人，誰願意娶一個皇帝……

不過話說回來，她雖然地位高，實力強，但做妻子，也不是不行。

這年頭，誰家老婆能做到不無理取鬨，能知錯就改，還能實力護夫？

有錢多金，實力強勁，雖說溫柔體貼有些不足，但能放下架子，放下身份，主動承認錯誤，而不是得理不饒人，無理辯三分，這種女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李慕想著想著，忽然給了自己一巴掌，生氣道：“呸，渣男！”

柳含煙還在北郡，他居然對女皇產生了這樣的念頭，實在是不應該。

自我檢討反省了一會兒，李慕在小白的服侍下，起床洗漱，兩隻女鬼已經做好了早飯，李慕吃完之後，前往皇宮，準備上朝。

宮門口處，早朝還未開始，群臣已經在殿外排隊等候。

百官的隊伍中，有不少人都在議論昨日之事。

李慕被抓進了刑部，雖然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被放了出來，但從始至終，陛下都沒有插手。

這說明什麼？

說明李慕失寵，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前幾日，李慕失寵的消息，傳的紛紛揚揚之時，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都在觀望。

畢竟，聖心難測，誰也不知道，李慕失寵，是真是假，如果消息有誤，他們衝動之下對李慕動手，激怒了陛下，豈不是自尋死路？

所有人都在等，等第一個出手試探的人。

沒想到，真有人這麼沉不住氣，這才幾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動李慕了。

這正好給了他們驗證的機會。

昨天李慕雖然從刑部出來了，但似乎是通過什麼方式，自證了清白，而陛下對他的遭遇，並沒有什麼表示。

這已經向眾人釋放了一個強烈的信號。

若是再有人通過試探證明，陛下已經不在乎李慕，不出一個月，他就會被在神都除名，再也不會出現在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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