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慕總是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但他還是平安的度過了一夜。
這得益於他刻意訓練過的,無比精湛的演技。
李慕不知道女皇陛下為什麼時常出入他的夢境,但不管三七二十一,誇她就是了,女皇就算是心胸再狹隘,也不可能自己吃自己的醋。
禍從口出,他總算是明白了這個道理。
也難怪梅大人屢次提醒他,要對女皇尊敬一點,看來那個時候,她就知曉了一切,再想想她看到自己“心魔”時的表現,也就不那麼奇怪了。
回憶起和夢中女子相處的過往,李慕差不多可以確定,女皇不會拿他怎麼樣。
而他也不用擔心被心魔侵擾,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
來神都已經兩月有餘,經曆了不少事情,李慕心中對柳含煙和晚晚甚是想念,打算等書院一事之後,就回北郡一趟。
當初和白妖王不辭而彆,也不知道蘇禾在碧水灣怎麼樣了。
他來到神都衙時,碰巧看到王武將一名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押入大牢。
女皇陛下昨日下令,命令神都各大衙門,嚴查三大書院學生涉及的案件,除了神都衙外,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也開始受理這些案子。
神都百姓,若有冤屈者,可以自行前往這幾個衙門。
女皇陛下親自下令,沒有任何衙門敢徇私枉法,一旦被查出來,整個衙門都會被連累。
神都衙在百姓心目中,要比神都任何一個衙門都公正,一些開始考慮到種種原因,不敢將冤情公之於眾的百姓,逐漸的,也開始走上神都衙。
張春處理完一樁案子,感歎說道:“現在的學生是怎麼了,想當年,我們在書院讀書時,先生對我們非常嚴格,品行不端者,會被逐出書院,這才過了二十年,書院就成了藏汙納垢之所……”
文帝建立書院的初衷是好的,自書院建立之後,超過百年,都在百姓心中有著極為尊崇的地位。
雖然百年之前,從不同書院走出的官員,就有結黨抱團的現象,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即便是沒有四大書院,官員結黨,在任何時代都是不可避免的。
結黨歸結黨,那個時候,書院學生的素質,遠比現在要高。
書院中風氣的改變和惡化,是自先帝時開始的。
百餘年前,文帝在位期間,為大周貢獻了數十年的和平盛世,之後的皇帝,都不複文帝英明,卻也能享受文帝之治的成果,隻要中規中矩的,做一個守成之君,無過便是有功。
偏偏到了先帝時期,先帝為了證明自己與曆代皇帝不同,推行了很多政令。
比如設立代罪銀法,比如給蕭氏皇族不斷增加的特權,都使得大周朝廷,出現了很多不安定的因素。
朝廷之內,官員代表不同的利益群體,黨爭不斷,很多人因此而死。
朝廷之外,三十六郡也不安穩,魔道四處作亂,妖國和鬼域也虎視眈眈,不斷犯邊,直到女皇繼位,這種情況也也沒有得到好轉。
神都的亂象,導致了書院的亂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三大書院之內,刮起了這股不正之風,原本應該是朝廷棟梁的學生,卻成了神都的禍害。
張春遺憾道:“文帝曾言,書院學子,讀聖賢之書,學神通道法,當以濟世救民,報效國家為己任,現在的他們,已經忘記了文帝建立書院的初衷,忘記了他們是為何而讀書……”
百川書院。
陳副院長眼看著又有一名學生被都衙帶走,問道:“這是第幾個了?”
一名教習搖頭道:“第十六個,據說,神都衙,刑部,禦史台以及大理寺,從萬卷書院帶走的學生已經超過了二十個,從青雲書院帶走的,也超過了十個……”
另一名教習歎息道:“這些事情,我們竟都不知道,這些品行不端的學生,離開書院也好,免得以後做出更過分的事情,連累書院的名譽……”
陳副院長道:“現在已經不是書院名譽受不受損的問題了,據中書西台的官員所說,陛下決定改變大周朝廷的選官製度,開創科舉……”
一名教習疑惑道:“何謂科舉?”
陳副院長道:“陛下要分科取仕,從此以後,朝廷官員,不再全都從書院選取,若要入朝為官,必須通過朝廷的選拔,哪怕是書院學子也不例外。”
書院之所以是書院,就是因為,大周的官員,都出自書院,百餘年來,他們為書院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生機和活力,如果這種生機與活力斷絕,書院距離消亡,也就不遠了。
如果說文帝是書院時代的開始,那麼女皇就是書院時代的結束。
這時,一道強大的氣息,忽然從書院中升起,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出現在人群之中。
他掃視眾人一眼,冷哼一聲,說道:“老夫不過才閉關半年,書院就被你們搞的這般烏煙瘴氣!”
“黃老出關了……”
“恭迎黃老。”
眾人看到這老者,紛紛躬身行禮。
書院之中,除了常年閉關的院長之外,便是黃老的地位最高,同為副院長,陳副院長在他麵前,也要行晚輩之禮。
黃老不僅修為高深,晉入洞玄數十年,更是碩果累累,手下教出來的朝中重臣不計其數,為大周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是百川書院的靈魂。
白發老者冷哼一聲,說道:“書院學生犯錯,朝廷可以處置,書院的歪風邪氣,書院也能改正,她借題發揮,不過是想獨攬大權,培養心腹,將朝堂牢牢的掌控在她的手裡,四大書院,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
上朝的時候,李慕意外的發現,百官的最前麵,擺了一張椅子,椅子上坐了一位白發老者。
能在紫薇殿中坐著的,自然不是一般人,他從官員們的議論聲中得知,這老者似乎是百川書院的一位副院長,資曆很高,先帝還在位的時候,就給了他坐著議政的資格。
因為發生了那些醜事,接連數次,早朝之上,都沒有書院之人的身影,今日還是首次出現。
老者板著臉坐在那裡,就連朝中的氣氛都肅然了許多。
今日的早朝,主要便是議論,由朝廷自己開辦科舉,選拔入仕的人才,代替以往朝中官員被書院壟斷的情況。
這種方法,無疑是徹底廢除了舊製,女皇陛下提出之後,並沒有引起朝臣的討論,隻有禦史台的幾名官員響應。
因為對朝堂上站著的大部分人來說,這是與他們的利益相悖的。
朝中的官員,說是出自書院,其實歸根結底,書院學子,都是大周的權貴豪族子弟,他們將家中的子弟送到書院,數年之後,就能入朝為官,讓他們家族的地位和權力,以這樣的方式,一代一代的延續下去。
一旦朝廷不從書院直接取仕,他們便失去了這種特權。
以前的他們,隻用和其他權貴豪族競爭,若是朝廷選官不限出身,他們將和大周三十六郡的所有人才爭奪有限的官位,這樣一來,除非他們的家族中,能不斷湧現出傑出人才,否則家族的沒落,已成定局。
沒有人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
每當陛下被朝臣孤立時,李慕就知道,是他站出來的時候了。
朝堂上的各方勢力,他已經得罪了個遍,也不介意再得罪一次。
他站出來,說道:“臣以為,大周的人才,絕對不僅僅局限在四大書院,科舉取仕,能夠讓朝廷從民間發現更多的人才,打破書院對官員的壟斷,也能遏製住書院的歪風……”
“你是什麼人,也敢妄論書院!”
李慕話還沒有說完,耳邊就傳來一道斥責的聲音。
他抬起頭,看到大殿最前方,那坐在椅子上的白發老者站了起來。
李慕平靜道:“三大書院,數十名學子,近些日子,因何下獄,因何被斬,殿上諸位大人有目共睹,本官隻是實話實話,談何妄論?”
老者並未談及此事,看著李慕,上前一步,厲聲說道:“四大書院,創立百年,為朝廷輸送了多少人才,為大周的江山穩固,做出了多少貢獻,你因為書院學子一時的過錯,便要否認書院百年的功績,蒙蔽陛下,禍亂朝綱,毀掉大周百年基業,你究竟有何居心?”
隨著他的一步走出,白發老者身上的氣勢,轟然散開。
這股氣勢,並不是源自他洞玄境界的法力,而是源自他身上的念力。
源源不斷的念力,從他的體內散發出來,甚至引動了天地之力,向著李慕壓迫而來。
在這股氣勢的衝擊之下,李慕連退數步,直到踏碎腳下的一塊青磚,才堪堪停下身形,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正常的暈紅。
大殿上,不少人臉上露出了笑容,吏部眾官員,尤其是吏部侍郎,心中更是痛快無比,望向李慕的眼神,充滿了幸災樂禍。
“放肆!”
簾幕之後,一道強橫無比的氣息,轟然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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