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以為自己的修行速度已經夠快了,當他再次看到李肆的時候,發現他的七魄已經全部煉化。
煉魄和凝魂沒有任何難度,隻要有足夠的魄力和魂力,半個月內跨越兩個境界也不是難事。
但這需要耗費大量的資源,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想要收集到這些資源,難度比按部就班的修行要大的多。
不過,李慕並不羨慕他。
李肆修為飛速提升的同時,身上壓著的重量也不輕。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想要得到某種東西,就必須失去另一種東西。
他得到了金錢,權勢,女人,卻失去了自由。
然而,李肆對此似乎毫不在意,李慕經常看到他和陳妙妙成雙成對的出現,臉上的笑容也比之前多了許多,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
看樣子,他是真的找到了自己的愛情。
說起愛情,李慕心裡便有些迷茫,七情之中,他還差的,隻有愛情,但這種感情,至今為止,他沒有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過。
就連柳含煙也不例外。
李慕甚至有些懷疑,她其實並不喜歡自己,隻是單純饞他的身體?
他自己想不通這個問題,打算去請教李肆。
“什麼是愛情?”李肆靠在椅子上,對李慕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問題很深奧,也不止有一個答案,需要你自己去發現。”
李慕問道:“難道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在一起,也不算愛?”
李肆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喜歡是喜歡,愛是愛,喜歡是占有,愛是付出,喜歡是放肆和任性,愛是克製和包容……,等你和柳姑娘成婚之後,再相處幾年,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李慕明白了李肆的意思。
初見是喜歡,日久才會生愛。
如果柳含煙長得沒那麼漂亮,身材沒那麼好,不是雲煙閣掌櫃,沒有純陰之體,也沒有那麼多才多藝,李慕還能一如既往的喜歡她,那就真的是愛情了。
現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還僅僅是喜歡。
相處日久之後,才會產生愛情。
愛之一情的產生,非一朝一夕之功,還是要多和她培養感情。
衙門裡無事可做,李慕借口出去巡邏的機會,來到了雲煙閣。
雲煙閣在郡城隻有兩家分鋪,一間書坊,一間以說書為主的茶樓。
在徐家的幫助之下,兩間分鋪,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的順利開業,雖然生意暫時冷清,但有《聊齋》《子不語》等幾本在陽丘縣時的暢銷書打底,書坊很快就能火起來。
倒是茶樓,生意非常一般,沒有好的故事和說書技藝高明的說書先生,極少會有人特意來這裡喝茶。
李慕先去了書坊,張山告訴她,柳含煙在茶樓,李慕走進茶樓,看到茶樓中稀稀落落的坐了幾位客人,台上的說書先生,情緒也不怎麼高。
柳含煙坐在角落裡,皺眉沉思著。
李慕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
柳含煙下意識的向一邊挪了挪,轉頭發現是李慕後,屁股又挪回來。
茶樓裡十分安靜,她小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李慕握著她的手,說道:“想你了。”
柳含煙臉上的霞光暈染開來,任由李慕握著她的手,看了看台上的說書先生,說道:“郡城的生意真不好做啊,茶樓現在每天都在虧本……”
來茶樓的客人,很少是真正來喝茶的,大多數,都隻是為了聽些新奇的故事,打發時間。
雲煙閣搬來之前,郡城茶樓的市場,已經被幾家瓜分了,想要從他們的手裡搶奪固定的客源,並非易事。
李慕笑了笑,說道:“關鍵時候,還得靠我吧?”
在陽丘縣時,如果不是李慕,雲煙閣書坊不可能那麼火爆,茶樓的客人,也都是李慕用一個個不走尋常路的故事,一個個精彩的斷章,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
彆人都以為他傍上了柳含煙,卻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才是柳含煙背後的男人。
柳含煙在他腰間輕輕捏了一下,說道:“還說風涼話,快點想辦法,再這樣下去,茶樓就要關門,到時候,我可就養不起你了。”
……
茶樓之內,為數不多的幾名客人有些意興闌珊。
這間新開的茶樓,茶水味道尚可,說書人的故事卻索然無味,有兩人喝完茶,徑直離去,另外幾人準備喝完茶離開時,看到台上的說書老者走了下去。
有夥計將一麵屏風搬在台上,不多時,屏風之後,便有年輕的聲音開始講述。
“水鬼,年輕人,種葡萄的老頭……”
“好像有點意思。”
年輕人說的故事頗有意思,一名客人已經起身,準備離開,站著聽了一會兒之後,又坐了下來,並且續了一壺茶。
李慕在陽丘縣時就已經摸清楚,喜歡聽故事、聽曲子、聽戲的,其實都有一個個的小圈子。
酒香不怕巷子深,隻要有好的故事,曲子,劇目,被少數的客人認可,他們口口相傳之下,用不了幾天,雲煙閣的名氣就會打出去。
郡城的茶樓分鋪,從一隻手都數的過來的客人,到高峰期半數以上的位置坐滿,隻用了僅僅五天。
這一日,茶館中更是客人滿座,因為這兩日,那說書先生所講的一個故事,已經講到了最精彩的環節。
眾人坐定之後,屏風之後,年輕的說書先生緩緩開口。
“上回講到,張驢兒要蔡婆婆將竇娥許配給他不成,將毒藥下在湯中,想要毒死蔡婆婆,結果誤毒死了其父。張驢兒反而誣告竇娥,那昏聵縣令,收了張驢兒好處,把此案做成冤案,欲要將竇娥處斬……”
這一出《感天動地竇娥冤》,牽動著眾多客人的心弦,作為底層百姓,他們對竇娥的遭遇能夠感同身受,也迫切的希望有人能為她伸張正義,懲治邪惡……
“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竇娥臨死之前,發下三樁誓願,血染白綾、天降大雪、大旱三年,她悲憤的呼號,感動了上天,刑場上空,忽然烏雲密布,天色驟暗,六月驕陽隱去,天空抖擻的飄落下片片鵝毛大雪,縣官驚懼之下,命令劊子手立刻行刑,刀過之處,人頭落地,竇娥一腔熱血,果然直直的噴上高高懸起的白布,沒有一滴落在地上,此後三年,山陽縣境內大旱無雨……”
……
李慕從後台走出來時,台下坐著的客人,還都愣愣的坐在那裡,無一離開。
這一次,他沒有在故事最精彩的時候忽然斷掉,伏矢之魄已凝,這些人的怒情,對他的作用沒有以前那麼大了。
李慕站在茶樓門口,並沒有走出去,因為外麵下雨了。
剛才他在台上說書之時,外麵忽然雷聲陣陣,下起了瓢潑大雨,此刻雨勢已經小了很多,街邊店鋪的屋簷下,皆是避雨的行人。
也有來不及躲避,全身淋濕的路人,罵罵咧咧的從街上走過。
茶樓的屋簷角落裡,蜷縮著兩道身影,一位是一名骨瘦如柴的老者,另一位,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兩人衣衫襤褸,那少女的手中還拿著一隻破碗,應該是在這裡暫時躲雨的乞丐,似乎嫌棄他們太臟,周圍躲雨的路人也不願意距離他們太近,遠遠的躲開。
李慕從懷裡掏出一塊碎銀子,放進那碗裡,兩人連忙稱謝。
前兩日天氣已經轉寒,兩人又淋了雨,李慕見他們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又走進去,拿了一壺熱茶,兩隻碗,遞給他們,說道:“喝杯茶,暖暖身子,不要錢的。”
少女愣了一下,她剛才躲在外麵偷聽,眼前這善心人的聲音,分明和那說書人一模一樣。
她很快反應過來,跪地給他磕了幾個頭,說道:“謝謝恩公,謝謝恩公……”
李慕揮了揮手,撐起傘,向縣衙走去。
數位巡邏的捕快狼狽的走進衙門,嘟囔道:“這雨怎麼說下就下,一點兒預兆都沒有……”
郡城之外。
幾名在溪邊洗衣服的婦人,被突然的一場大雨淋濕了衣服,衣衫變成半透明的樣子,隱隱漏出臃腫的身段。
一名衣衫破爛的邋遢道士,混在她們中間,一邊和她們說笑,眼睛一邊四處亂瞄,婦人們也不避諱他,還時不時的扯一扯衣服,出言調笑幾句。
老道看了一會兒,便覺索然無味。
雨還在下,他抬頭看了看陰鬱的天空,掐指算了算,驚道:“乖乖我的親娘嘞,這雨下的,不太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