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街道上,一輛輛車往爆炸方向開。
其中有不明真相的路人、有消防車和救護車,還有一些人混在其中。
這些人,要麼是暗中保護三島葉、收到三島葉求助電話後趕來的公安,要麼是因為手機收到了緊急集合信息,想假裝成路人過來看看情況的公安。
在車裡看著起火的房屋,這些人心情不一,有的神色悲憤,有的一臉痛苦,也有的緊張皺眉,卻沒有發現,他們的反應都被安裝在路邊隱蔽角落的攝像頭拍了下來。
一個亮著機器光亮的昏暗屋裡,安室透戴著帽子坐在椅子上,看著電腦上的監控畫麵,心裡無語,卻也隻能把畫麵如實轉發給朗姆。
收到這些錄像畫麵之後,組織應該會進行進一步排查,把裡麵的公安便衣給挑出來,相貌、體型、車牌和一些具備標識性的特征都會被記錄在冊。
再之後組織會用來做什麼?他暫時還不清楚。
他也想過要不要造假監控,但他想,他身後兩個大漢可不想。
而且他了解組織的作風,裝在那些街道附近拍攝的攝像頭,未必隻有他這一處,要是他造假,馬上就會被懷疑。
和他待在一起的兩個家夥可不是為了盯著他,要是他想做手腳,憑這兩個家夥也盯不緊他,他有的是辦法調換監控。
按他推測,這兩個人是為了盯著他的人,而不是為了盯著他的動作,要是朗姆發現他有問題,這兩個人的任務就是接到消息後立刻控製他。
他內心無奈,不是因為自己不得不把視頻如實傳遞,而是因為……
組織看到那些現場附近的人,還需要辨認,他不需要,他一看那些被捕捉、拍下來的麵孔,就能認出其中至少有十一個公安成員,九個警視廳調查組的,兩個警察廳的。
這還不算那些秘密配合他們公安工作的線人!
一下子被引出這麼多人來……
他是不是該向上級提議,以後多組織一些類似情況的預演?
監控中,還有兩個人在路邊停車後,一臉悲憤地下車看著火海。
安室透盯著監控,心裡把這兩個人給記下來。
重情重義,但警惕心比較差,以後要提議給這兩個人調職。
很快,陸續趕到的公安成員裡,又有兩三個人沉不住氣,下車看著火海發呆。
其他公安還算理智,克製住了心情,又或是受到了撤離的消息,大多數裝作路人經過想看熱鬨又擔心遇到危險的模樣,遲疑著開車到了遠離現場的街口。
另外,還有一個看起來普通的男人,那安室透陌生的麵孔,遠遠下車後看著火海流淚。
安室透默默看著監控,心裡有了答案,也在心裡歎了口氣。
那應該是某個公安的秘密線人,一對一聯係的合作人,看起來和三島關係很好。
他大概能理解大家的心情,這種時候,克製住自己情緒演下去的人是榜樣,而失態的人,察覺同事遇害、自己保護不力還來晚了,情緒外露也不是罪過,隻是不太適合潛伏任務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他以前不也有無法冷靜的時候嗎?
在安室透默默追憶起諸伏景光時,一個個攝像頭拍下的畫麵中,那些可疑車子和人又有了異動,似乎收到了某個命令,開始往一個區域彙合。
安室透回神,目光平靜冷漠地盯著監控。
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組織想要進一步確認這些人的身份,同時也希望能夠揪出更多的公安,所以釋放了‘誘餌’。
在三島葉打電話去請求支援時,大概也描述過敵人的形象——黑衣墨鏡男人。
被引過去的公安,大部分人原本就接到了保護三島的任務,所以才能那麼快趕到,而這個時候,有人在附近發現了可疑的黑衣墨鏡男人開車離開,情緒激動下,難免會想著‘救不了三島是我們無能,但一定要抓住那些家夥’吧?
殊不知,這也是組織的陷阱。
利用這些公安成員愧疚、悲憤的心情,再一次確認這些人身為公安或者線人的身份。
在公安成員追著可疑目標車子跑的時候,琴酒那些人還會在後方跟著,保證誘餌不會落在公安手裡,同時,也是為了收集更多的情報。
偽裝得好的、偽裝得不好的,隻要看過這些公安成員的表現,就大概能把性格或者能力初步探清楚。
而這一次負責保護三島的行動隊長,在判斷方麵明顯也存在一些問題。
這一次行動結束後,這些露麵的公安、公安線人應該都會被記錄下來,其中還會被組織根據能力劃分為不同等級。
……
三天後的夜裡。
安室透坐在自己租住的公寓客廳沙發上,看著突然到訪的池非遲挑電視劇錄像帶。
池非遲坐在一旁,把錄像帶盒子都翻過來看了一遍,“你這裡的東西也太少了,我都看過了。”
安室透一頭黑線,半月眼道,“還真是抱歉啊……”
池非遲把錄像帶盒子整理好,起身放回電視機櫃裡,“是你讓我自己選的,彆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我也沒想到你都看過了啊,”安室透動手開了一罐啤酒,“我平時一個人住,偶爾還要偽裝彆的身份去收集情報,經常不在家,在家也不會看什麼電視劇。”
池非遲放好錄像帶,回沙發前拿起一罐啤酒,“三島先生情況怎麼樣?”
“雖然被人抓住腳拉到了坑裡,但還是被爆炸的衝擊波及,之後又被埋了一夜,快天亮才被我安排的人偷偷挖了出來,送去治療,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但骨頭斷了,需要休養好一陣子,我已經把他送到了蘇特恩那裡,正好,也能讓他以死者的身份暫時消失一段時間,他的家人雖然難過,但情況不算太差,他的合作公安也會儘量安排好他們……”安室透仰頭灌了一口啤酒,嘴角突然勾起戲謔的笑意,輕笑聲也難免被組織氛圍帶得有些陰陽怪氣,“不過還真是危險啊,那一個信息,差點就被我忽略過去了。”
“不可能,”池非遲篤定道,“字跡淩亂,你要辨認是不是我的字跡,就會認真盯著紙巾看,一定會發現的。”
安室透一怔,失笑感慨,“原來如此……不過那張紙巾上為什麼會沾有那種東西?”
在收到池非遲紙條那一晚,他為了辨認字跡,確實很認真地盯著紙條看,也就發現了那張紙巾上沾了奇怪的東西——
一道顏色很淺的藍色長條,一些很小的黑色粉塵汙漬……
乍一看,紙巾是普通紙巾,可是如果看到掩蓋在字跡和淩亂褶皺中的細小汙漬,就讓人感覺‘這紙一點都不乾淨’。
而對於他來說,那可能是顧問處境的線索,所以他聞了一下紙巾,還有包裹紙巾的塑料包裝。
除了紙巾本身的氣味、墨水的氣味,還有油漆味和火藥味,這兩種味道比較容易辯識,幾乎一聞就能聞出來。
他突然想到白天去安裝攝像頭時,路過某一處屋子外麵的院牆,上麵有一些不良少年用油漆塗上去的塗鴉,似乎才塗上去不久,油漆的顏色主色就是很淺的天藍色。
那個地方在他安裝的那些攝像頭範圍之內,也是一個他懷疑組織會選擇用來下手的目標地點之一。
再仔細想想,那個地方在三島葉回家的路上,而那棟屋子表麵看不出什麼來,但本身是有後院的漂亮小洋房,主人家裡應該不缺錢,塗鴉的不良少年不會選擇這麼不好對付的人家外牆下手,那一家也不可能放著那麼醜的塗鴉不管,除非那一家人早就搬走了。
他經過那裡時,屋裡好像也確實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那顧問傳遞給他的情報,恐怕還有一個疑似組織選定下手地點的位置、下手的方式。
沒錯,那個信息是‘那裡有炸彈’。
他不確定組織行動計劃會不會突然改變,而且保護三島葉的人是另外一組,他也不想因為他們的情報而打亂對方的安排,所以沒有通知保護組調整計劃,而是隻傳遞了‘三島葉被盯上’的信息,另外,還讓一個信得過的人避開附近的監視,提前潛入院子,發現院牆內有炸彈後,讓對方挖好了坑,臨時準備了一個避難所。
這也是為了顧問的安全考慮。
就算要利用顧問的情報去救三島葉,也不能太明目張膽。
那個人能夠通過組織安排在外麵的監視,當然少不了他的通風報信和配合。
之所以讓人在那裡準備,是因為他猜測顧問留下那一道很淺的油漆印,可能還有‘院牆’的線索,至於他有沒有解讀過度,他也沒法確定,隻能準備了再說。
差不多兩立方米的空間就像一個豎著的棺材,那個同事準備好了乾糧和水,藏了將近一天,在轉角後聽到有人跑來的腳步聲後,隻敢從表麵土層掩體下悄悄探頭,結果看那一眼,正好被跑到的三島葉察覺異常。
還好三島葉跑得太快、腳步一下子沒能收住,那個同事反應快,迅速從土裡伸手把三島葉拽了下去。
那個同事分析三島葉是被敵人追趕而逃命,原本隻是想讓三島葉暫時避一避,沒想到剛把人拉下坑裡,外麵就發生了爆炸,隨後倒塌的房屋直接把兩人埋在了廢墟下,他讓風見跟警視廳打了招呼,偷偷帶人從後門進去,才把人給挖出來。
事後他知道三島葉沒事,心裡一遍又一遍地慶幸他發現了紙巾上的汙漬,也好奇顧問是怎麼想到用這種方法傳遞信息、又是怎麼弄出那種奇怪汙漬的。
池非遲喝了一口啤酒,“炸彈是我白天和琴酒去裝上的,那些油漆厚一點的地方沒完全乾,在我外衣上蹭上了一點,炸彈是我做的,我衣服沾了火藥粉末,紙巾是我回去時在街上隨手偷來的,紙巾被裝進口袋的時候,擦了一下衣服口袋外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