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歸玄最終沒有久留。
雖然大禹希望孫子多陪陪,以至於說話岔七岔八的,足足吃完了一頭幾十斤重的魚才把原委說完,但也僅止於此了。
連奶奶都躲出去了,誰都知道這是風雨來時,難不成還有閒工夫在這留宿曬太陽啊?
夏歸玄再有把握遮蔽窺測,遮蔽半個時辰和遮蔽一天的難度顯然不是一個級彆。
能陪著吃完一頓飯,已經相當不錯了,在遮蔽了言語竊聽與表象勘破的前提下,外人最多隻能知道少司命派了個使者見大禹,被留著吃了頓飯。
吃完就該撤了,再下去要露餡兒。一旦真被人發現他夏歸玄在這裡,那立時便是風雲戰起,昆侖天變。
這不是時候……可能導致坑爺坑祖,還是緩緩,看看能否和姐姐計議一二。
使者小老虎懷揣高達,離開了昆侖。
阿花吃得圓滾滾的躺在高達艙位裡,這一頓飯她都沒插什麼話,做足了一個乖巧小媳婦的樣兒。離開了昆侖夏歸玄倒是很好奇:“你今天這麼老實?”
阿花平躺在艙位裡摸肚子:“不知道怎麼跟他說話。”
“怎麼,和我爺爺說話有什麼難度嗎?他不是挺和氣的一小老頭?”
“他繞話題,廢話太多,老頭子喋喋不休的,我想罵他,又怕被你打。”
“……老人家見孫子,理解一下……”
“彆誤會我不是打不過你,是不想讓你在爺爺麵前丟人。”
“……是不是該謝謝你啊?”
阿花理直氣壯:“你說呢?”
夏歸玄想了想,搖頭失笑。
“不說話的時候感覺還挺好,他眼神很慈祥,你手握著很舒服,他做的魚很好吃。”阿花滿足地摸肚子:“他說少司命做的魚更好吃,我不信。”
“回頭讓你吃一回就信了。”
“不過他說的一些東西我居然沒聽懂,挺奇怪的。”
“不至於吧,你難道不該是心領神會?而且你知道的其實更多,也就是炸了之後所知沒那麼細罷了。”
“他說很多是家事,我也隻聽出你這世係的人會支持你,沒聽出哪家事了。家事的話難道不是內鬥才算?”
“……因為有你啊。他把你當孫媳婦了,太初和你的關係想必有點微妙。”
阿花愣了愣,撓頭不說話了。
因為她搞不明白自己和太初什麼關係,有記憶的斷層。或者索性說,被炸之前它“不是人”,沒有形成自己的意識,所以無法判定。
一時還是忘了去反駁所謂孫媳婦……
當然在大禹視角上,這真是家事了,是不是有點自家和親家打仗的感覺?
“另外就是,華夏人神之事,在我們的視角上還真是家事,比如說人皇代言天帝的那一段。”夏歸玄道:“在華夏遠古,曆史和神話是分不開的,也可以認為是人們神話了他們,所謂功德成聖,還不如說是眾生願力造出來的神。”
他頓了頓,笑道:“比如說吧,至今息壤還是自我生長的天之土壤,其實以前不是的。”
阿花奇道:“那是什麼?”
“邙山最東,附禺之山,黃河與洛河的交彙之處,黃河由此灌入中原,太爺爺最早治水,就是把邙山最東邊的土往下填。但問題來了……邙山是帝王安葬處,尤其最東邊龍首之地,不知葬了多少三皇五帝。”
阿花神色變得很是古怪:“所以你想說息壤是墳頭土?”
“所謂鯀竊帝之息壤,不待帝命……就是太爺爺不等許可就擅自挖了祖宗墳土去築壩了,他的罪名其實不是治水失敗,是竊息壤……舜派祝融殺他,因為祝融也是顓頊兒子啊,挖自家墳,也就自家人處決唄。這罪名後來我爺爺都沒話說的,隻能認,祝融覺得我會找他報仇,在當時的規矩來說有什麼仇啊,我都不知道怎麼評價這種事……後人知道了大概會喊冤,屈原就喊冤啦……所以你說是不是家事……”
阿花:“emmmm……這你不說誰知道,現在昆侖都還有息壤吧。”
“是啊。如軒轅戰蚩尤,這在傳說裡已經是神戰了,軒轅劍之所以越來越牛逼,也是眾生之願的加持,我的九鼎也是——因為沒有一個華夏人會希望軒轅劍不牛逼、九鼎沒能力,隻要華夏尚在,這兩物就永恒。息壤成了神物,又何足為奇……”
阿花道:“先有人而後有神,此位麵之基,你們的文明很有意思。我覺得太初對你們原生文明一定是有忌憚或者有某些想法的……”
“不錯,否則何必動搖儀軌,散去靈氣?又何必怕我們修成無上,動搖它的存在?”夏歸玄道:“他造龍域,沿用的龍門伊闕,就是想仿些什麼,比如仿我們的真龍之意。最後沒成,不是那文化就不是那文化,東施效顰隻能搞得四不像,最後搞個設定完事。”
“所以龍域有些東西與華夏相通,是太初的某種嘗試?”
“如今看來正是如此。”
“所以你這樣的出身做了東皇,進窺太清之巔,嘖嘖……真是有趣。本來彆人都被綁了天道誓言,在昆侖歸墟了,隻有你一個奇葩在外麵活蹦亂跳還打算修無上,換我是太初也想把你摁進昆侖去。”
夏歸玄哈哈一笑,捧出高達掂了掂:“還因為我遇見了你……真正讓它如坐針氈的,是這裡。”
高達艙位裡,吃得圓滾滾的阿花笑嘻嘻。
夏歸玄也停止閒聊,大步流星,一閃不見。
…………
“陛下,陛下,那隻小老虎回來啦,在外麵求見。”小侍女小心翼翼地彙報少司命,語氣裡也有些驚異:“想不到這小老虎很靠得住啊,一來一回這麼快的,區區琴心赴昆侖,也就前陛下能如此雲淡風輕。”
“錯了。”少司命板著臉道:“你前陛下才沒有雲淡風輕,上了昆侖都快死了。”
小侍女道:“那是因為陛下給小老虎打開了空間通道啊,不用萬裡跋涉。”
“那不就得了,有什麼困難嗎?”少司命懶洋洋地揮手:“把他給我拖下去,先打八十大板。”
小侍女愣了:“為什麼啊陛下,他完成任務了。”
少司命麵無表情:“他在外麵站姿不夠標準。”
小侍女:“?”
少司命打了個嗬欠:“磨蹭什麼,給我扒了褲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