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舞甚至不知道夏歸玄為什麼說對方覬覦自己的身軀，對方壓根沒有這個表現，對自己的留意程度甚至都不如對羅維呢。

夏歸玄便已續了下去：“幽舞所得紅月細胞為小，這邊的眼珠為大，根據此殘軀規則，她不應該能主動窺測到眼睛的存在，而是恰恰相反，是眼睛偶爾在窺測她，被她因為生命鏈接之效而感知到了而已。”

幽舞毛骨悚然。

是了……這個問題自己居然沒有考慮過！邏輯沒有問題，確實如此！

也許夏歸玄一開始也沒反應到這一點，以為她的生命鏈接有奇效。但結合這死神詭異的融合行為，也該有數了。

她幽舞的融合，某種程度上恰恰是對方的上佳參照，不僅是參照，在魔道觀點上，這不擒下來一寸寸研究？

那自己來這裡，是送貨上門？對方始終在漩渦中心，準備了什麼？

幽舞提起了最高戒備。

卻聽夏歸玄道：“幽舞還與朧幽惡念有所融合，這種融合對你的研究價值絕對高得離譜，我幾乎可以看見你垂涎欲滴的樣子，時不時的窺伺……還好她們臟兮兮不洗澡，不然你的死罪還加一層。”

幽舞：“……”

死神：“……”

這麼高大上的事，你在想這個？

夏歸玄悠悠道：“血蝕在黑暗星域，理論上是為了搜尋紅月細胞的，但它明顯還擔負了其他任務。一則是打通位麵通道，迎接千棱幻界大舉進入，二則必有擒下幽舞研究的目的在，所以它的行事並不是擴散尋找細胞，而是始終都在設法鳩占鵲巢，想要當星域之王。我本來一直覺得它的做法有點怪怪的，有些束手束腳的意思，讓我有些失望……如今豁然開朗。”

死神終於沒有再否認，反而大笑起來：“雖然一些事情還有些偏差，可雖不中亦不遠矣，直如親見……不愧是夏歸玄，被……認為最應該送入歸墟的意外者。”

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伴隨著骨龍出血海，血海生血肉的場麵，詭異且驚悚。

磅礴無匹的陰寒之力遍布空間，光是能量的威壓都足以壓得羅維那隻有區區騰雲的鬼魂灰飛煙滅。

夏歸玄沒來得及問它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也知道問了也不會說。他早已經離座而起，飛速把羅維鬼魂抓進了自己的鼎中藏了起來。

羅維：“……”

整個地底血海已經徹底崩毀，變成了閃著血光的幽暗虛空，大家懸浮其中，上不通天，下不徹地，就像在一個混沌未開的蛋殼裡一樣。

向雨蕁發現自己的很多能力都不能用了。

這片地方根本沒有靈氣，沒有天地交流，沒有宇宙能量，隻有最極致的負能量，陰寒死氣。她學的術法根本調用不出來，法寶也基本失效，似乎是處於了位界規則的限製裡，她無法超脫。

學自師父的星龍溝通也徹底斷絕，連星星在哪都沒有，如何溝通與遙感？

相反，倒是有種死亡之感。

仿佛靈魂要與肉身剝離，無助地墜入輪回的漩渦裡，無法掙脫，無法逃離，沒有一點力氣。

“我要死了。”向雨蕁心中隻有這麼個念頭：“果然之前的心悸是預感……生死之龍，掌控的就是龍族生死啊……果然是連師父都阻止不了的，靈魂深處的變故……”

正這麼想著，魂海傳來暖流，仿佛有個溫暖的小被子將她的靈魂裹在了裡麵一樣。師父的傳念同時浮現：“我不把你收入鼎中藏著，是想你借此突破生死之限。敖厲不是你要麵對的最終對手，隻是你的台階。踏過去，你便超脫三界，成就陽神。”

“我、我怎麼踏過去？”

“星辰不過死物，星龍交感本質隻是一種意象，星辰可以成為大夏之龍，其他之物又為什麼不行？我們的龍是人皇意，是天下心，是初夏驚蟄，是生命延續，不是星星也不是龍本身。”夏歸玄的聲音回蕩在魂海：“你的靈魂深處，霧靄如夜，靈光似星，它們為何不是龍？人有如龍意，人便是龍，你有此意，便不受血脈之限。”

向雨蕁看見了星星點點。

那是自己的縈魂，如夜空裡的螢火，縹緲夢幻，美麗如星。

“龍就是我自己……不是肉身，是意。”

“是，身有限而意無窮，仙之道也。我護你靈台，你且感之。”

夏歸玄留下這句話，聲音就沒了。

向雨蕁也無暇在意，她已經徹底陷入自己的靈魂意象裡，失去了外界的一切感知。

實際上外界此時隻過了刹那。神魂的交流是瞬息的，夏歸玄也隻是分魂而入，此時外界的場景可一點都不輕鬆，他都不敢過於分心，必須回神。

出問題的不僅僅是向雨蕁，還有幽舞。

她的潛行扮護衛，已經被證明卵用都沒有，因為對方關注她很久了，第一眼就知道這是誰、什麼實力、什麼破綻和弱點。

她的血肉有皸裂的跡象。

太清之軀，說皸裂就皸裂……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種“拚接融合”起來的軀體，對方研究太久了。不是原生的就不是原生的，神魂一定會有非常微妙的破綻不契合，一般情況下是暴露不出來的，自己都察覺不出來，但在專門玩這套的研究者眼中，有就是有。

生死法則，血肉剝離！

回到她最源初的能量生命狀態，剝離與獸族血肉融合而生的軀體。

其實幽舞不是不能抗拒……雖然這確實是她的破綻所在，但她自己太清之能，總能抵抗的。

問題在於……

她願不願意抵抗？

澤爾特已經滅了，獸族已經被夏歸玄派去做苦工了，她之前自我犧牲去融合成“怪物”的前提已經不複存在。

還需不需要繼續？

這是不是一個脫離怪物狀態的機會？

破綻不在身軀，在內心。

一旦這麼一個猶疑，她的戰力幾乎就被廢了，對方甚至連攻擊都不需要發起。

夏歸玄看著身邊暗影在發抖，心知肚明什麼情況，暗自歎了口氣。

本來以為帶了個太清出來，牛逼哄哄所向披靡呢，結果動都沒動就被廢了。

也該，新降的俘虜而已，哪來多少忠誠度和配合度，各為己謀才是對的，一起出來的本意也有磨合的意義。目前來說，隻是烏合之眾。

而他短時間內甚至沒法去照顧幽舞的狀態。

眼前是一個千丈血龍，血玉凝成的身軀上，遍布著不同的眼睛，那是不知道多少真龍的屍骸拚接而成。

血龍無頭，頭是由剛才“死神”的軀體代替的，在整個千丈血龍的身軀上看去，幾乎就沒有頭的樣子……但有眼睛。

一顆被放大了的獨眼，占據了整個龍頭。

可以感受到骨龍身上的靈魂怨毒，那是敖山之靈臨終的凶戾怨恨。

無數怨恨、凶戾、瘋狂、毀滅，極致的陰寒糾葛，纏繞龍軀之外，那是觸之即死的死亡法則的終極顯現。

而龍軀經曆無數調整與淬煉，其身軀之強，絕對超過夏歸玄見過的任何一條龍。

因為那是由無數不同的龍最強的部分拚接而成，以位麵之海凝成了血肉。

身魂在那顆眼球的綜合之下，完美如一，竟然已經隱隱有了眼球生前的一絲感覺，那是——

半步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