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舞不動聲色地縮了下肩膀。
不知道夏歸玄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有示恩收心的意思……作為曾經的女皇,她自己說這類話也很熟練。
但她還是覺得夏歸玄沒啥必要,也不像是故意說這種話的人,畢竟他惡劣得讓人捏腳、讓人去當眾社死做廣告,哪點像刻意示好的樣子了?
更大概率是他真這麼覺得,他曆來很隨性是真的,不怎麼故作姿態。
就是這隨手拍拍肩膀也太隨便了點,真覺得什麼女的都跟你徒弟似的想貼貼嗎?
不管怎麼說,幽舞覺得對他的敵意和恨意確實越來越起不來了,因為真感覺不到他有什麼讓人憎恨的屬性。如果換個前提,大家說不定會成為不錯的道友或者尊敬的神靈……可惜變成了這副德性,屈辱的俘虜和仆從。
她歎了口氣,默默收起元血,低聲道:“若是離開此界再研究,眼下我們做什麼?”
夏歸玄左右看了一眼。
陰暗的地穴,封閉的空間。
孤男寡女……床上小龍不算人。
應該做什麼?
幽舞又不動聲色地退了半步。
“我們是來找聖魔殘軀的,那個眼睛。”夏歸玄道:“但我剛才神念追溯,看見了白骨宮殿,卻沒感知到內裡有那顆眼睛的跡象。也是因為我沒有把神念往宮殿中探,不想讓人發現我的窺測……但眼睛和這宮殿可未必是一個地方,我們還需要調查。”
幽舞道:“白骨宮殿本身就是最大的線索,直接上門的話……主人是怕打草驚蛇?”
“對。盲目找上門,如果不是一個地方,其他地方的彆人發現出事了,把眼睛毀了或者帶了跑了,我們下次又去哪裡找去?我們之所以假扮僵屍跑進來探情況,豈不就是因為這個,可彆因為發生了插曲就把本意都忘了。”
“那……”幽舞沉吟片刻,道:“我們需要先找一個去過白骨宮殿的人問問情況,至少是個見過骨龍的。”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世事真奇妙。
初臨此地時問路的那個徘徊的鬼魂,很明顯就是個見過骨龍的。
幽舞立刻起身:“我去找它過來問話。”
夏歸玄點點頭,又坐到了床邊,低頭看向雨蕁睡得正香的小臉。
幽舞閃身離開,沒有看見夏歸玄臉上的少許陰翳。
這種龍脈問題,可能是根植在基因裡的問題,在未知的時刻可能爆雷,而且難解。表麵看“慢慢來,不急”,其實憂心得很,因為這種隱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不僅僅是向雨蕁,可能整個龍域都會出問題。
龍域有沒有問題無所謂,向雨蕁不能有問題。自從道途重立,夏歸玄正視情感,不會願意讓自己唯一的小徒弟遭到任何不測的結果。
打上龍族聖山如此,探索白骨之淵也如是。
“至少這一次,在這生死之界,我要設法讓你突破了無相,多少還能有點自保餘地。若不成就陽神,當問題降臨,哪怕就在身邊都未必來得及救援,我心不安。”
仿佛能感應到夏歸玄的低語似的,睡夢中的小臉露出了甜甜的笑意,臉上紅撲撲的跟個小蘋果一樣。
“主人。”幽舞出現在身後,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他的背影,低聲道:“人帶來了。”
夏歸玄轉過頭,那個鬼魂不知所措地被幽舞拎在手裡,想掙紮都無力,一抽一抽的莫名看著有點萌。
夏歸玄忍不住笑:“你就這樣請人問話的?”
幽舞淡淡道:“能讓我出手帶來,這本身就是請。”
夏歸玄失笑:“倒也是。”
那鬼魂驚怒交集:“你們、你們到底是誰,想乾什麼?”
“咦?”夏歸玄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它一眼:“你是不是在這裡有官職還是什麼?”
鬼魂怒道:“沒有。我就是個遊魂。”
“遊魂被捉到密室難道不是瑟瑟發抖?”
“我為什麼要瑟瑟發抖!”
“你這驚怒有點氣場,要麼就是在這裡有一定地位,要麼就是生前是個大人物……”夏歸玄摸著下巴:“應該是有一定地位,否則一般小鬼見得到骨龍?”
“生前……”那鬼魂眼裡有閃過茫然,頓了一下才恢複清明:“亂魂深淵,白骨之山,到處遊魂。見過骨龍有什麼稀奇的?”
“也就是說你確實是那地方出來的?”
“是又如何?”
“你知道宮殿之中是誰麼?”
“都是強大的魂靈,我怎麼知道誰是誰?”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幽舞忍不住問:“你們沒有王?”
“有啊,但我又沒見過,你們問我有什麼用。”
“是你的脾氣這麼臭,還是鬼魂都這樣?”幽舞冷笑:“怕就是因為脾氣太臭且不識時務,才被人砍死成了鬼。”
隨著話音,鋼鐵右臂就想伸出,試圖給這臭鬼魂一點教訓。
都還沒碰到呢,卻見那鬼魂忽然痛苦地抱著頭,淒厲地發出了一聲鬼哭。
幽舞倒被弄愣了,下意識頓住了手。
鬼魂做出了一個很人性化的雙手摁頭舉動,辛苦地哀嚎著,掙紮著,靈魂的尖嘯回蕩在黑暗裡,極致的痛苦與淒厲。
夏歸玄伸指一點。
寧魂術。
鬼魂終於慢慢平息下去,如同喘息般低語:“謝了……”
居然還會道謝……
“你們幾次說我生前、被殺……類似這樣的相關詞……你們是不是知道我的來曆?”
夏歸玄和幽舞再度對視一眼,不知道如果直言“你來自其他位麵的陽間”這類的話會不會觸動什麼位麵禁忌,夏歸玄便彈指使了個時空阻隔,籠罩了地穴。
什麼禁忌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基本也是毫無意義了。
見到夏歸玄的舉動,鬼魂的顫栗又慢慢好轉起來,仿佛夏歸玄的隔絕也讓它脫離了一些位麵限製似的,將忘未忘、似憶非憶的狀態似乎得到了一些凝實,有了少許的認知。
“是了……我想起來了……想起了一些片段……我不該是這樣的生物,我有血,有肉……是了,我還有個機械手……”鬼魂低聲念叨著,慢慢歸於無聲。
沉默的寂然,比鬼哭更傷心。
因為知道自己死了。
它慢慢地蜷縮成了一團,蹲在地穴一角,眼角的血痕更加分明。
依稀能聽見它的喃喃自語:“羅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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