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歸玄笑嗬嗬地把手辦揣回懷裡。
手辦不甘心地鑽出個腦袋,仰頭瞪他。
夏歸玄又把她的腦袋摁了回去。
手辦掙紮:“不要把我揣懷裡!你這裡又沒有照夜舒服!”
夏歸玄歎了口氣:“其實我挺舍不得的……以後就沒有這麼萌的手辦了,多捂捂……”
手辦撇嘴:“你自己可以隨便造召喚物,其實差不多,自己做個唄。”
夏歸玄出神地搖搖頭:“那可不一樣……我設定的東西,和自我誕生的東西……”
說著說著聲音又小了下去,朧幽知道這是他如今的道途所在,凡事都是下意識會往這裡考慮。
包括他現在盯著這個蜂巢晶體,多半也是在考慮這些事情。
因為帝俊靠這個衍生出一個族群了……雖然是個沒啥智商的族群,還能被靈魂控製,但這個對他應該還是觸動很大。
在很多層麵去看,朧幽都覺得夏歸玄和帝俊這些早就已經算是造物了,可他們自己似乎並不覺得算,或者說距離他們的完美要求還有一些差距,這一步跨過去,那就是他的“彼岸”了吧。
可惜這個對他可能比彆人更難一些。
因為他是虛無之道,和這是相反的。
有些從無到有、逆無為有的意思,也是“無名天地之始”。
說不定彆人太清就可以造物,比如帝俊這個操作似乎就比他更進一步,而且帝俊還是殘魂狀態就達成了這項操作,可對他就需求無上或者半步無上才能做到這一步,這並不代表帝俊比他先達到,隻能說是道不同導致的。
因而成為他刻意選擇的跨越和挑戰的角度,那是在征服他自己的弱項。
沒錯這就是夏歸玄最弱的一項,一直被認為像個六邊形戰士沒有任何薄弱點的夏歸玄,隨著大家的了解加深,也逐漸暴露出了不足的地方。
而最是機緣巧合的是,他自己閉關無意識中,也“衍生創造”了神裔族群,似乎天意冥冥,提醒他出關之後走向這個方向。
“此物有極其強烈的生命與血肉之息,被帝俊管殺不管埋地隨意引導,誕生出了一群無腦獸類,而在我這裡可以操作的方向會變得更多。”夏歸玄道:“給你塑造肉身,隻需要用到其中一小部分就足夠了。”
朧幽有些情怯地揪著他的衣領子:“除了我寄身的這個玉髓,這個晶體,其他的東西夠了麼?”
“夠了,我去澤爾特皇家庫藏看了一圈,該有的都有了……隻缺一個‘藥引’。”
“什麼藥引?”
“你本體的基因。”夏歸玄取出了一個小瓶子,裡麵有一滴晶瑩剔透的血液:“這是出征之前,筱如取的心頭血。”
他頓了一下,笑道:“說你是丈母娘,大家心知肚明隻是玩笑,便如此時用筱如的心血為引,造出你的肉身,非要扯的話你反倒成了筱如的女兒。這些事情我們說笑就好,真要掰扯是扯不清的……嗯,說不定是雙生姐妹會更接近事實?”
朧幽奇道:“怎麼忽然開始關心這個了?”
夏歸玄抬頭想了想:“不知道。”
手辦若有所思,身軀微微開始泛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一開始說丈母娘的也是你,如今不承認的也是你,也許……這色批是覺得倫理問題不好太親熱了,於是撇清?
你現在撇清有什麼用,你和筱如那個,每一分感覺我都有……咦話說這好像更像雙生姐妹了?嗯……
但是夏歸玄……當我真正融回惡念之後,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是對你怎樣的態度,你這掌控一切信心滿滿的模樣,確定不會後悔?
她在出神,夏歸玄已經開始了操作。
蜂巢晶體中似乎被他取出了一小塊粉色雲霞狀的核心,仙氣繚繞,芬芳襲人,還似有一絲催情之效,和狐王之體簡直太過契合。
寄身的玉髓,和其他一些材料被融於雲霞之中,漸漸分解融合,再度彙聚成了人體般的粉色雲霧。
雲霧越來越凝實,輪廓漸漸清晰。
“主人。”身後傳來淩墨雪的聲音,夏歸玄回頭一看,手裡的祭煉法訣都差點散了。
卻見女皇穿著一身女仆裝,脖子上還掛著個項圈,被淩墨雪牽著一路走過來,那臉憋得通紅,此前都臣服了的姿態此時又有了憤怒之意,咬牙忍受的樣子。
我再怎麼願意臣服,再怎麼叫你姐姐受你管轄,我也是個太清,起碼該有點應有的尊重吧!你可以打罵我無怨言,但這種……這種人格羞辱是不是太過分了!
夏歸玄沒怪淩墨雪用力過猛,看著女皇憤怒不甘的神情,反倒樂了。
這猛藥挺好的……因為越是如此,屬於女皇的尊嚴越激活,反而越能把惡念那種軟弱的負麵死死壓製,越發分離。
惡念是沒節操的,除了凶戾憎恨一類的情緒,其他一切人世間的負麵都可以在這裡找到綜合。
之前為什麼願意捏腳?夏歸玄久識人心,完全都可以猜出心理。
她一定有非常強烈的內心交戰,“到了現在這個展開……我建議你做個徹頭徹尾的妖精,誘惑他成為我們裙下之臣,或者趁他玩得正高興之時要了他的命”,以及“我不願!我雖臣服,那是基於複仇與感恩,我不是賤貨,我有我的尊嚴,我也不想要他的命!”
兩種意願的死死衝突,越是體現憤怒,越是證明了女皇意誌的主導,靈魂的分裂。
看見夏歸玄的笑容,淩墨雪更得意了,果然還是我最懂主人喜歡什麼,嘻嘻。
她板著臉,往女皇膝彎輕輕一踢:“剛才怎麼教你的?跪下爬過去,叫主人。”
也不知道她剛才調教了什麼,明明隻是輕踢,女皇卻下意識地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下了。
但在雙膝尚未觸及地麵的數寸位置,竟硬生生地停住,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的神情,幾乎咬碎了銀牙。
“朧……幽……”女皇仿佛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給,我,滾,啊!”
夏歸玄清晰地捕捉到,似有另一個朦朧的虛影從她背上微微脫離,又合了回去。
“就是現在!”夏歸玄驟然伸指,點在她的眉心。
仿佛能聽見靈台皸裂的聲音,一聲淒厲的狐嘯響徹地宮,一團朦朧的虛影飛速遁走。
卻又如何遁得走?
懸浮在半空正在祭煉的軀體仿佛磁石似的,硬是將虛影生生吸附而回。
夏歸玄微微一笑,伸指再彈。
一聲慘叫傳來,惡念灰飛煙滅,意識徹底消散,化為沒有意識的各項“基礎人性”,被動地散入身軀之內。
手辦深深地看了夏歸玄一眼,低聲道:“你會後悔噠,夏歸玄。”
夏歸玄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就見手辦也化作虛光,遁入軀體靈台的位置。
軀體光芒大盛,似在融合之中。
夏歸玄歎了口氣,沒繼續去看,轉頭看向了女皇,想看看沒了狐王之魂的她,會是一副怎樣的怪物外表。
可一看之下傻了眼。
眼前的生物確實有點怪……
她的背上微有骨刺,雙手堅硬,如金鐵鑄就,並掌如刀,鋒芒儘顯。那其實不是血肉,而是澤爾特原能族的能量外殼,鋼鐵戰甲,以暗影戰刀。
戰甲包圍著窈窕的身軀,金色的渾圓露出了上半雪白的溝壑,上方是纖細的脖頸,吹彈可破的肌膚,櫻桃般的紅唇……容貌雖然陌生,卻分明就是一個美麗的女性。
唯一的特殊是,眼睛裡是電流……臉上有奇特的獸紋,卻不損其美,反而有些野性的魅力。
光明聖堂,暗影聖堂,狂熱者原能戰甲,以及獸族的血肉,組合成了一個美麗的野性身軀。
是的,很美麗。
她自己覺得是怪物?甚至憎恨自己的身軀?
也許是吧,終歸是不同的拚接而成,沒有代入她的心情,很難體會。
如果以淩墨雪的審美論,覺得這真的很漂亮啊!可能就那後肩的骨刺有些怪吧,但看慣了戰甲的人們隻會覺得這很酷炫啊,有什麼怪的?眼睛是電流,也有點怪,可看著很威嚴啊……
淩墨雪偷偷看了夏歸玄一眼,夏歸玄眼裡也有驚豔之色一閃而逝。
因為期待太低,以為是怪物,結果意外的美麗,任誰也會驚豔的。
反倒對正在祭煉融合身軀的狐王,大家沒啥期待……那張臉見多了,就一大號手辦吧……
正這麼想著,半空中慢慢出現了一具羊脂白玉般的身軀,不著寸縷。
淩墨雪瞪大了眼睛。
白玉般的身軀也慢慢睜開眼睛,似是毫不害臊地微微一笑,繼而飄然落地,在落地的同時身形微轉,已攬雲霧為裳,披成了輕紗。
轉身回眸之間儘是妖嬈的媚意,嘴角微挑,似笑非笑,桃花眼掠過,宜嗔宜喜,蕩著讓人心動神馳的魅力。
淩墨雪知道自己錯了。
哪怕是同樣一張看慣了的臉,這氣質一變,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說殷筱如是個忘了怎麼魅惑人間的憨批狐狸……
那眼前這個,就是真正顛倒眾生的狐王歸來。
【第二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