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痛苦的嘶吼,血蝕的身軀化為灰燼,一點血光遁入虛空不見。
一擊肉身破滅,元神潰散,殘魂遁走。
夏歸玄輕輕籲了口氣,一人一馬安靜地停在原地,一時無言。
商照夜轉頭看他,發現夏歸玄神色平靜,沒有失望,心下也是略安:“父神,它這是……”
“殘了,這個結果很可以了。”夏歸玄笑笑:“太清巔峰呢,那麼容易死,那我豈不是也都不值錢啦?”
商照夜失笑。
繼而低頭看著他攬住自己腰肢的手,臉上又悄悄泛起了紅暈。
打都打完了,還不放開……算了。
夏歸玄是沒注意這個,他在思考問題呢。
太清巔峰是不是不死不滅?
某種意義上是的,很多時候連普通太清都是。
正如跟商照夜說的,太清巔峰真那麼容易死,那夏歸玄自己豈不是也很虛?
除非你是無上,用絕對的力量徹底磨滅。同級之下也就隻能設法關押封印,否則單純這麼一擊想讓一位太清巔峰徹底隕落,那是沒什麼可能的。
但是這奔襲一擊,有沒有意義?
有。
這種傷勢沒有萬年以上的漫長時光休養、加上大量天材地寶的堆積,都不可能恢複如初的,這無異於讓千棱幻界折損了一個重要戰力,在下一階段的對局之中價值明顯。
即使千棱幻界能夠改變時光、拿寶物堆上去把血蝕養好,那也是種很大的消耗。難死意味著難養,世事總是相對,想恢複一個太清巔峰哪有那麼容易!何況自己還不一定會給他們這樣的時間。
那是下一步的事了……如今……
夏歸玄低頭看向千闇星。
朧幽隔絕時空之時,其實還有一個暗藏的操作。
和圖林一起的主星原族,名義上被流放,其實躲在神廟,在她隔絕時空之後作為伏兵,偷襲商照夜的軍隊。
確實已經機關算儘,做到了能做的一切安排。
但在龍族戰艦參戰的前提下,怎麼也翻不了浪花,最多僵持。
戰事膠著並沒有多久,時空崩碎,女皇遁逃,千棱幻妖覆滅……這場戰還有沒有必要打下去?
原能族人都不知所措地看向了神廟廢墟中盤坐的圖林。
圖林形容枯槁,低聲道:“我們錯了。蒼龍父神殿下,確確實實就是我們的父神……大家對父神操戈,該死。”
夏歸玄驚詫地看了他一眼。
剛才都告訴你不是了,你還……
圖林對視著,眼裡露出了求懇之意,低聲道:“我們願全心敬奉父神,彌補前過。無論父神怎麼懲罰,絕無怨言。”
夏歸玄心領神會,這是假戲真做,送給了自己統治的法理,不需要進行什麼鎮壓和清洗,但同時也算一種交換,讓自己放這些原能族一條生路。既然大家已經跪奉父神,那最多被奴役,起碼不會被屠殺。
圖林大主教的名望、尤其在精神上的指引效力,和蒼雷就不一樣了,蒼雷號稱夏歸玄是父神,大家半信半疑,可一旦圖林認定,那就再也沒有疑慮。
全體原族拋下武器,跪拜叩首:“請父神寬恕我們的無知……”
夏歸玄不置可否,隻是伸手虛握。
千闇星傳來震顫感,地底隱有“轟隆隆”的聲音,原本板塊皸裂四處火山的星球破滅場景竟在這一握裡慢慢平複下去。
正是此前血蝕捏碎了星辰,被神廟的力量護持沒爆,實際上此星已經從根本上毀壞了。可夏歸玄這個舉動,竟是在複原!
破壞容易還是複原容易?
毋庸置疑是後者。
戰場之上無論哪一方的所有生靈,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地彌合、火山消融、春暖複蘇的景象,心中的震撼無可言喻。
這不是神,什麼是?
包括原族、蒼龍星神裔、乃至於獸族的殘軍甚至是千棱幻妖宿體們,全部虔誠叩首,震撼於這偉大的造物之中。
就連龍族艦隊都寂靜無聲。
夏歸玄看著手心裡的玄天玉露,眼裡閃過一絲溫柔,低聲道:“爾等待罪之軀,且留此星,蒼雷替我監押。”
蒼雷狂喜,俯首道:“是。”
彆人是待罪,他作為最早投靠的大領主,那就是重用信任,夏歸玄的言語給了它這顆定心丸。
“圖林替我傳檄各星域,七日之內赴主星朝拜,逾期不至,視為頑抗。”
圖林歎了口氣,俯首道:“是。”
“蒼龍神裔。”夏歸玄環顧四周,微微一笑:“隨我一起,進駐澤爾特主星!”
數百萬神裔縱聲歡呼,聲震天地。
商照夜低聲提醒:“女皇未擒……”
夏歸玄搖頭:“她根本無處可逃……走吧,將這場恩怨,一並了結。”
夏歸玄策馬而去,百萬神裔跟隨其後,直奔澤爾特主星。
…………
朧幽正在飛速疾馳向主星的路上。
她還有最後的翻盤機會——及時趕到主星,以她太清之能,還是可以擊敗銀河艦隊的,最低限度可以控製住登陸軍團。
有焱無月等人在手,她還可以和夏歸玄談條件。
這是最後的一搏了。
可惜她不是空間之神,多少光年愛怎麼直達就怎麼直達。慣用的澤爾特蟲洞是一種空間技術,不是個人手段達成的……她個人隻能半飛行半遷躍地竭儘了全力,短短時間也隻能到小半程。
而夏歸玄一擊破血蝕,反掌複星球,一共隻用了多久?
她又怎麼跑得掉?
飛遁中的朧幽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神念向後探視,隻見夏歸玄騎著商照夜,正悠然接近。
朧幽慢慢停下了身形,她知道自己無路可逃,再怎麼掙紮也隻能平添笑料。
絕對的力量差距,就是如此令人絕望。
一人一馬來到她麵前,雙方安靜地對視著,商照夜神色有些複雜,朧幽眼裡似有不服,夏歸玄玩味地笑。
“你不服?”
朧幽不語。
夏歸玄笑道:“是不是覺得力量不足,非戰之罪?”
朧幽終於道:“力量不足,就是原罪。”
“錯。”夏歸玄笑容轉為冰冷:“自不量力,才是原罪。”
朧幽咬著牙沒有回答。
“我本沒有征服諸天的意願,所以你也不用覺得我是欺負你。”夏歸玄冷冷道:“你這種惡念最讓人反感的一點就在於,從來隻會覺得彆人負你,對自己做了什麼卻都理所當然。”
朧幽道:“我做了什麼?”
“澤爾特先入侵的蒼龍星,而且是在你與前女皇合體之後依然如此。”夏歸玄冷笑道:“你自己出自蒼龍星,星球上多少曾經同生共死的下屬,照夜還在承你遺誌,你卻在進攻她的家園。你背棄了族裔,也背棄了自己的曾經。”
“那又如何?”朧幽淡淡道:“都這時候了你還在利用我泡照夜,能不能先從她背上下來?”
商照夜:“……”
夏歸玄:“……我泡照夜不需要利用你。”
商照夜:“?”
夏歸玄意識到好像說錯了什麼,忙補救道:“你彆把話題扯向照夜,難道說的不是你自己無情?”
朧幽冷冷道:“我是惡念,沒有善意。你懷裡的手辦能念著各種好,各種舊情,而我的念頭裡隻有對人類的恨意……以及對你。”
“我看還不止。”夏歸玄冷冷道:“你同時還恨著曾經放棄過前女皇的原族,還恨著曾經入侵原族的獸族……你滿腔都是恨,你的入侵隻不過是為了一起毀滅,誰死了你都很開心……你的作為,甚至不如原女皇,她還是為了族群之戰,你為了什麼?”
朧幽眯起了眼睛。
“所以軍隊被公孫玖殲滅於東林,你不在意,誰死都行。斯洛爾格被毀,你對設局殺我的心意遠超大局。原族獸族內戰,你不在意,你在意的隻是這個機會能如何利用起來……你的憎恨和毀滅,極端的惡意,才是造成這一切的根源,你毀了它們,也毀了你自己,今天的這一步,正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