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太子監國(1 / 1)

募工的人,往往都會在自己的鋪子前掛著旗蟠。

而後四處派夥計四處招攬勞力。

顯然,大量勞力出走,讓底層的百姓日子好過了許多,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地價的下跌。

畢竟走了不少世家大族,土地閒置下來,朝廷又分發了不少的土地,再加上耕牛和耕馬的出現,使鄉間有了大量勞動力的閒置,不少人開始湧入城中來尋機會。

而關內的工價,顯然不比關外,關外的投資太多了,當然,那裡會辛苦一些,可是機會也多。

火車的出現,讓人覺得關外不再是遙不可及。

當然,某些人的鼓吹,也是巨大的誘因,畢竟這天下的許多讀書人,四處都在瞎咧咧著男兒誌在四方,對於關外的描述,便多了幾分浪漫的色彩。

為了給遷居的人提供便利,不少專門辦這些業務的商鋪,甚至專程組織車馬,還有沿途的衣食,在關內的時候,雙方就簽訂用工的契約。

據聞在關外有些地方,甚至直接先搭建屋舍,預留給勞力,隻要人來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一應俱全。

關外太稀缺人力了。

而地廣人稀的地方,土地本就不值錢。

與其在這關內擁擠為生,倒不如在關外過上好日子。

李世民看著這一幕場景,禁不住道:“隋朝的時候,朝廷無論是遷民還是用工,都是強製的徭役之法,使百姓們不堪重負,最後迫不得已之下,不得不反。而如今到了我大唐,如此善待百姓,許以各種利誘,隻由此,便可見我大唐遠邁前隋。”

陳正泰不斷稱是,心裡卻默默地道:“說穿了不還是錢的事嗎?無非是生產力的問題罷了。”

不發展生產,提高生產效率,指望著一家一戶人跟牛馬一樣種出幾十畝地來,生產出來的那點糧食,要給朝廷繳稅,要給地主繳租,最後能剩幾斤糧是自己的?

可若是有高產的作物,有耕牛和耕馬,還有更好的農具,一戶人若是可以照料一百多畝地,且因為鄉間的人力減少,租客有了更高的議價空間,那麼……他們的日子自然也就寬裕了。

而他們的工具從哪裡來呢?從前一個鐵匠鋪,一個上好的鐵匠,一天下來,也未必能打製出一把鋤頭,這鋤頭的價格,自然高昂!可現在有了冶煉的作坊,源源不斷可以生產多少農具?原先的農戶,節衣縮食一個月,也未必買得起農具。現在如今這價格低廉,質量上等的農具,隻需幾天的農作,便可掙回來了。

再有這生鐵,本是價格高昂,因為無論是開采還是運輸,花費都不小。

可現在呢,直接使用火藥開礦,在礦區建設木軌,用礦車拉運,這效率和成本,又大大的降低了。

這天下的各行各業,其實都在悄無聲息的進行改變,生產大規模的提高,蒸汽機開始廣泛的運用,而因為蒸汽機的運用,對於生鐵和煤炭的需求便又日高。

何況……對於新的衣食住行,誕生了新的需求,從鄉間出來的勞力,開始大規模修路,種棉,采棉,進入作坊。

如此種種,其中最直接的變化是,當下煉鋼量,是十年前的百倍以上。

可即便如此,對於鋼鐵的需求,還是瘋狂的增加,以至於陳家接連建立一座座冶煉作坊,也無法滿足需求,市場上大量的商賈都在投資冶煉的作坊。

李世民所看到的,是大唐和大隋之間的分彆。

可陳正泰看到的,卻是生產效率和生活方式的改變。

李世民一路行來,心裡自是感慨萬千,等抵達長安的時候,便頓時覺得長安城已經擁堵得讓他受不了了。

長安通往外城的城門一共七座,其中西麵通往二皮溝方向的城門隻有兩個,一為金光門,二為延平門,而城內有數十萬人口,城外也有百萬人口,馬車的流行,導致大量的車馬需要出入。

可怕的是,這兩座城門還都有甕城,這就意味著,人們進出,需要連續通過兩道城門才可以通過。

而城門的門洞,卻至多可以四車通行,如此一來,大量的人流和車流,無論是運人的,還是運貨的,都擁擠在這城門處,進去的進不去,出來的出不來,守門的兵丁已經來不及盤查可疑的人等了,根本無法疏通,因為這外頭,早已排了一裡的路。

李世民見狀,不禁無語,他隻恨不得調上百門火炮來,將這城牆轟了。

好不容易進了城,若是沒有對比,倒也沒什麼,可他剛剛從西寧跑了一圈回來!

現在有了西寧這個對比,李世民才察覺到,長安的問題,已經非常嚴重!

此前的裡坊建築製式,已經大大的限定了城內的拓展,車馬通過每一個坊,都少不得需要擁堵一些時間。

若是沒有耐心的人,隻怕早已受不住了,於是等到抵達了禦道,方才輕鬆一些,這裡畢竟沒有多少人煙。

李世民帶著陳正泰徑直入宮,門前的禁衛見了李世民,都不免大吃一驚,李世民卻是朝他們笑了笑:“朕回家啦,你們何故吃驚?”

禁衛連忙躬身,大氣不敢出。

李世民就這般大喇喇的進入了宮城,待到了太極殿,見那太極殿沒有什麼人,隨即轉道文樓。

文樓裡有人,外頭正有宦官把守著,這些宦官見了陛下竟是回來了,同樣是詫異的表情。

李世民含笑著壓壓手,示意他們不要大驚小怪,而後和陳正泰到了文樓外,在這長廊下,李世民刻意的放輕了腳步。

卻聽這文樓之內,幾個熟悉的聲音正在爭議。

“這城牆留之何用,若是不拆,成日擁堵,這人流就恰成了城牆。”

這顯然是太子的聲音。

李世民和陳正泰麵麵相覷。

可隨即,反對的聲音卻也有,分明是房玄齡道:“太子殿下,城牆是為了城防之用,怎麼能拆呢?若是有朝一日出了什麼變故,沒有城牆,豈不是要亡天下嗎?”

李世民聽了這話,倒是若有所思起來,似乎也在思慮著這事。

卻聽李承乾的聲音笑道:“我大唐有這麼容易亡嗎?難道就指望著這一堵牆,便可江山永固嗎?這是什麼話?若是真指著一堵城牆才能保衛社稷的時候,這天下隻怕已經亡了。倒是現在各處城門,都擁堵得厲害,百姓們進出不便,每日都大量的人流堵塞在那裡,孤的那些部曲送餐總不及時,現在怨氣陡生,每次城門處都聚著這麼多人,又積攢著怨氣,倘若有人借此機會妖言惑眾,那才真正要滋生出事端,社稷不保呢。”

“你們當然感觸不深的,你們平日裡也不出入城門,什麼事都讓尋常的下人們去辦,不需跑腿,不需購置貨物,自然不會覺得麻煩,可你若是一個貨郎,你每日出入,都要堵在城門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你是個送信的,每次都要花費半個時辰與人擠在一起。你是車夫,每日耽誤大半日。那麼房卿便曉得這是怎樣的滋味了。假以時日,若是朝廷再不想出辦法來,不知要滋生多少怨言呢。”

房玄齡等人似乎還想據理力爭。

李承乾便氣咻咻地道:“你們自然是無所謂的,反正這天下人再多的怨言,要罵也罵不到你們的頭上,百姓們哪裡曉得這是誰乾的缺德事!終究罵的,不是父皇,便是孤了。父皇和孤代你們受罵,橫豎你們不吃虧嘛。想要保社稷,其實辦法多的是,城牆隻是一種手段,你讓天下安居樂業,有工作,有飯吃,有孩子可以養,他們自然而然也就渴望能夠安定了。你操練軍馬,像天策軍破那侯君集的叛軍一般,對這些叛賊,還不是像切瓜剁菜一般,來多少死多少嗎?心思不放在操練官軍上,不放在百姓們的生業上,成日就隻計較著一堵牆,又有什麼用處?不過是讓人笑話罷了。”

李承乾而後又大呼道:“不但這牆要拆了,便連各坊的坊牆,也拆了好。城內城外,其實早就連成一片了,非要留著這麼多牆來礙事,你可曉得孤的那些孩兒們,不,那些百姓們,出個門,需要繞多少路嗎?你們住在平安坊,當然不覺得有什麼壞處,你們過的舒服得很,可彆人怎麼辦呢?”

房玄齡似乎有點被李承乾罵得詞窮了,隻道:“此事還是等陛下回來,從長計議的好。”

李承乾便道:“等到父皇回來的時候,自有上萬的儀仗和隨扈扈從,道路會提前清空,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他的車馬直入宮中,他又何嘗知道這其中的辛苦。不管啦,就這樣定了,鸞閣令,你來說說,究竟成不成?”

鸞閣令自是李秀榮了,李秀榮此時道:“現在長安的人口日益增多,不少的建築,現在都在城外,以至於一道道高牆,將這城內外的百姓區分了,這也是當下的問題,若是拆除,我沒什麼異議。”

“那麼,就讓鸞閣擬一個章程來。”李承乾得到了李秀榮的支持,頓時大喜,趁熱打鐵道:“要拆就趕緊拆,不然這生意……不然這百姓們的日子,要過不去了。”

房玄齡顯然是被李承乾將了一軍,每一次三省不同意李承乾,李承乾便索性將事情交給鸞閣去做,而鸞閣呢,處處袒護太子,他們姐弟二人,好像是商量好了的。

李世民此時才徐徐踱步進去。

而在這殿中,眾人都坐定,房玄齡幾個都露出懊惱的樣子。

說實話,以前太子也監國,可他們很快發現,如今的太子就是不一樣了,這太子從前是一聲不吭的,而現在呢,是管的太多了,啥事都想管一管,也不管合不合規矩。

這房玄齡或多或少,其實是對李承乾有些擔憂的。

本來侯君集叛亂,牽涉了不少東宮的人,無論是李承乾的側妃,還是侯君集的女婿,還有一些和其女婿關係匪淺的禁衛,都已查出,和侯君集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這個時候,太子殿下理應低調才好。

可哪裡知道……太子卻像個沒事人一般,該乾嘛還是乾嘛。

等陛下回來,還不知怎麼樣呢!

事實上,李世民一出現,李承乾便察覺了,他大驚失色,而後慌忙起身,徑直走來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皇,父皇怎的突然回來了……”

房玄齡等人這才後知後覺地紛紛起身行禮。

李秀榮則看了一眼李世民身後的陳正泰,二人四目相對,彼此相視一笑,似乎很多話都在不言中。

李世民看著眾人,笑道:“方才你們在議什麼事?”

“這……”房玄齡倒是遲疑了,他實在不願讓陛下看到太子殿下任性的一麵。

李世民便皺眉道:“怎麼,議論國家大事,還要瞞著朕嗎?”

房玄齡和杜如晦幾人心裡打鼓,尤其是長孫無忌,他氣惱自己這個外甥有點行事乖張了,可太子胡鬨是一回事,被陛下問責又是另外一回事。

反而是李承乾很乾脆的道:“父皇,我們在議論拆城牆的事。”

李世民眉一挑:“拆城牆?城牆有什麼好拆的,這曆朝曆代,哪有國都沒有城牆的,這大臣們一定都在反對吧?”

李承乾便道:“皇妹就很支持。”

李世民點了點頭,隨即道:“房卿等人肯定是不讚成了?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李承乾倒沒有膽怯,而是坦然地道:“宰相畢竟隻是協助宮中治理天下,也不能事事都聽宰相們布置,若是有宮中覺得對的事,為何不推行呢?若是因為反對,便偃旗息鼓,須知這天下,真正負責的乃是宮中,而非宰相啊。所以兒臣……讓鸞閣寫一份章程……”

李世民點頭,隨即看向了房玄齡:“房卿家怎麼說?”

房玄齡苦笑道:“陛下就不要責罰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還年輕,有些道理他不甚懂,這也是人之常情的,慢慢的磨礪,等年紀漸長之後,自然而然也就懂事了。”

房玄齡苦口婆心的樣子,這個時候還能怎麼說?當然是做個和事老了,不然陛下大怒,直接揍這太子一頓,自己這外臣,反而是裡外不是人了。

現在陛下肯定還在氣頭上,那侯君集竟是反了,這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的,他自然還是兩頭都得勸一勸,免得陛下對太子殿下心灰意冷。

李世民頷首道:“是該好好的磨礪一番,不過呢,這城牆……拆了也就拆了吧,留著也沒什麼益處。”

“啊……”房玄齡一臉懵逼,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抬著頭,驚異地看著李世民。

長孫無忌和杜如晦幾人,也是麵麵相覷,而後也驚詫的看著李世民。

倒是長孫無忌率先道:“不錯,是該拆,臣也一直都是讚成拆的。”

這一下,輪到房玄齡和杜如晦麵麵相覷了,倒沒有感到有什麼奇怪的,顯然長孫無忌左右橫跳,乃是正常操作了。

房玄齡依舊還是有著顧慮,咳嗽一聲道:“陛下……若是拆了城牆,這長安還像一個城嗎?”

李世民卻是板著臉道:“像不像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給百姓們提供便利。卿家顯然是極少出入那城門吧,誠如承乾所言,那裡已經是擁堵得不成樣子了,朕今日入城來,耳邊都是怨憤的叫罵,出城的和入城的,都擁擠成了一團,到處都是口角的聲音。由此可見,這百姓已是不堪其擾。”

“原本呢,朕是想,要不就多開幾座城門,可細細想來,城門若是多開十個二十個,那麼……以防守而言,又有什麼用處?乾脆就拆了得了,免得礙眼。太子有一句話說的好,江山永固不在城牆,而在人心,若是人心思變,這城牆擋得住嗎?鸞閣拿一個章程吧,朕覺得,不隻是要將城牆拆了,連這各坊的坊牆,也一並不必留了,天下沒這麼快亂起來,真要亂,那也是君主不修德,朝廷出亂政而引發的!這城中的道路,最好也要改善一下,陳正泰曾提出在城中修鐵路,這個法子,可以試一試,現在不同以往了,如今貨物和人員的流動太大,長安和二皮溝的人口也都大增,若是不能將人員和貨物快速的流動起來,不知會引發多少的亂子。”

李承乾沒想到李世民居然比自己更加激進。

說實話,李承乾之所以堅持要拆牆,實在是下麵那些孩子們送餐和送信大多都擁堵著,大大降低了效率,無論是送餐還是送信,都越來越沒辦法及時,讓他李承乾的生意,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這才趁著自己監國的時候,想著先把生米煮成熟飯,哪怕是夾生飯,那也先做了再說。

可顯然他沒想到,自己的父皇突然跑回來了,也不會想到,自己的父皇在進城的時候,可是花費了無數的功夫。更想不到,在這沿途,他的父皇已經跟著那些百姓們,罵了宰相們幾百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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