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跟著正泰有肉吃(1 / 1)

現在最重要的是信息差。

這個時代的訊息,某種程度來說,是有極大的偏差的。

畢竟絕大多數道路不通,長途跋涉,也需很久的時間。一個消息傳遞到另一個地方,更不知需要多久。

這也是為何,當漢朝已經滅亡許多年之後,在西域等地,依舊還誤認為中原大地還是大漢統治,哪怕是數百年的時間,他們仍然稱大唐為漢人。

正是因為這種信息差,所以給了陳正泰和世族們可以操作的空間。

些許的雜音,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怕的,最重要的是,要管控住官方訊息的來源。

封鎖邊鎮,關閉互市的渠道,或者說,加強互市的管理是一手。

而最重要的是,拿捏住論讚弄和劉向這兩個人。

這才是吐蕃人最重要的官方渠道,況且此二人也深得吐蕃汗的信任。

可其實……要拿捏住他們,實在太容易不過了。

精瓷的崩盤,對於這二人而言,也是滅頂之災,畢竟……他們是吐蕃汗購買精瓷的兩個抓手,沒有這二人賣力的拚命倒賣吐蕃的物資,瘋狂收購精瓷,吐蕃也不會損失如此慘重。

人就是如此,一旦察覺到自己錯了,而且意識到這錯誤將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那麼……隻要陳正泰勾勾手,他們並不介意繼續將錯就錯下去。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能怎麼辦呢?

這論讚弄在良心的譴責和滅族之罪之間搖擺了片刻,隨即便打定了主意和陳正泰沆瀣一氣了。

崔誌正等人也籲了口氣,而後便看向陳正泰,神色凝重地道:“那些零星即將要出關的胡商,該怎麼處置?”

陳正泰道:“這些胡商,他們都買了瓶子嗎?”

“買了,有不少,就是跑來買瓶子牟利的。”

“那麼……這就好辦。”陳正泰道:“你若是在大唐花了兩百多貫買了瓶子,而後發現這玩意一錢不值了,你將這些瓶子帶回國去的時候,你會怎麼辦?你會告訴大家,這瓶子已經不值錢了?還是假裝根本沒有長安瓶價暴跌的事,然後趕緊將這些瓶子脫手?”

崔誌正一聽,眉一揚:“也就是說,這些商賈,根本不會將噩耗帶回去?”

陳正泰滿臉自信地道:“非但不會,而且還會想儘辦法隱瞞消息,即便他們的瓶子順利脫手了,也決計不敢說的,因為買這瓶子的人,不是富甲一方,便是王公貴族,你明知自己的瓶子一錢不值,還將這玩意高價賣給彆人,你還想活嗎?所以……現在最大的優勢就在於,所有在長安被朱文燁那狗賊騙的人,都會是我們的盟友,我們手拉手,心連著心,大家雖然來自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職業,可是我們的心卻是在一起的,這是一個牢不可破的聯盟,嗯……我們大抵可以將之歸類為被騙者聯盟。我們這個聯盟,有世族,有無數的大姓人家,也有胡商,有使者,有形形色色的人,我們有廣泛的基礎,有如此巨大的能量,還有什麼事是做不成的?”

“……”

被騙者聯盟。

怎麼這話……聽著很刺耳啊,感覺就好像是傻瓜集合起來的團團夥夥一樣。

可是話雖然難聽,道理卻還是有的。

很多事,一經陳正泰分析,居然一下子……便開始明朗起來。

也就是說,大家還有機會挽回一點損失。

此時,崔誌正又問:“隻是接下來又該如何呢?”

大家現在完全將陳正泰當主心骨了,每一步都跟陳正泰問清楚才感覺踏實。

陳正泰道:“既然封鎖了交易,那麼就要小小開一個口子,這個口子……就在西寧,我們一麵封關,一麵在西寧尋一個人,就說此人有辦法偷偷的運出長安價值連城的精瓷,而後呢,控製住銷量,慢慢的賣出去。所得的錢……這樣吧,我們將陳家、江左、關中、隴右、河北、山東、關東諸姓,分割開來,而後再實行配額,這一次,咱們先賣一千個瓶子,大家統計一下,根據地域、姓氏、家中瓶子的多少,確定一下每一批貨的賣出數目。就說你崔家吧,你崔家倉庫中的瓶子不少吧,且又是大姓,這一千個配額裡,你們崔家……嗯,準你們三十個配額。”

才三十個……

崔誌正想死。

“我家有幾萬個。”崔誌正幽怨地道。

“我知道你家有幾萬個。”陳正泰虎著臉道:“可是……細水才能長流,知道嗎?若這一千個都賣你家的,彆家怎麼辦,大家都吃土嗎?你還想一人吃獨食不成?能不能有點公德心?大家都受了騙,吃虧上當的也不是你一個人,我為人人,人人為我,這個道理,你也不懂嗎?”

崔誌正被罵的抬不起頭來。

其他人也怒目看他。

崔誌正隻好哭喪著臉道:“殿下教誨的是,崔某受教,受教了。隻是家中抵押了太多土地,若是到期之後,沒辦法贖回……”

“這個,我可就管不著了,有道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而且……你們崔家是質押了不少土地,可不還是留了許多的地嗎?難道還不夠你們崔家生計的?質押的地,不要也罷了,人要看長遠,不要總計較著眼前之利,對也不對?”

崔誌正:“……”

陳正泰又安慰道:“現在我不是在給你想辦法了嗎,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壯士斷腕是肯定的,地的事,就不要去想了,往好一點想,咱們一起乾大事,若是事情成功了,也未必沒有收獲。你若是再這樣委委屈屈的樣子,那我可不管你了,你自生自滅吧。”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崔誌正一聽陳正泰說不管他,頓時就啞火了,深吸一口氣,是啊,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似乎隻有陳正泰的方法有一點效果了。

當然,他還是有些拿捏不準,於是道:“殿下,我就怕……吐蕃人不會上當,哎……若是到時消息傳出……我等真要血本無歸了。”

見無數的目光看著自己,帶著殷殷期盼。

陳正泰倒是很淡定。

這是什麼,這是一份責任,是一份擔當。

想想這麼多人都將希望放在自己的身上,陳正泰就感覺自己的形象,一下子拔高了許多。

他信誓旦旦地道:“等著看吧,第一批貨,我一定賣出個好價錢,不要慌,有我在,出不了事。”

大家這才輕鬆一些,當然,依舊還是愁眉苦臉的樣子。

陳正泰倒是想起了什麼,隨即道:“對啦,還有一件事,前些日子,有個叫周常的禦史,隔三差五上書罵我,令我這幾日很是心神不寧,我好歹也是一個郡王嘛,隔三差五的被人彈劾,遭人咒罵,還說我誤國誤民,我不難受的嗎?你們……說怎麼辦?”

眾人一聽,頓時炸了,有人立即氣呼呼地道:“周常?此人我認得,明日……我便讓人去彈劾他。”

“對,這個好辦,我下一個條子,我侄兒也是禦史。”

“此人……算起來也是我家故吏,我……”

陳正泰壓壓手道:“也彆讓人家丟了官,教訓一下就好了,以後讓他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我並沒有要打擊報複他的意思,大家同朝為官,還是要以和為貴嘛,找三五百個人,一起上書彈劾一下他便是了,最好把他送去瓊州做個參軍,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的言行。”

“好的,好的……”

陳正泰又道:“回去之後,你們自己好好談談,根據自己的損失多少,這配額的事,我也不好乾涉,你們自己拿捏主意便是了。”

“這……”

讓他們自己談配額,對於陳正泰而言是最有利的。

因為這牽涉到了利益,但凡牽涉到了利益,陳正泰若是自己做了主,占了便宜的人不會感激陳正泰,可吃了虧的人就一定會來找陳正泰理論。

在陳正泰看來,讓他們自己談,各顯神通,根據各自家族的實力,博弈一番,他正好可以置身事外。

因而……如陳正泰所想象的那樣,不用幾天,各家已吵成了一團,大家麵紅耳赤,吃了虧的,找陳家來訴苦,占了便宜的,也找陳家來試探一下陳家的態度,免得陳家下場。

最重要的是,近來對於陳正泰的抨擊一下子不見了。

冒出頭來的那個禦史,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還被人揭發了幾十條大罪,不過好在格外開了恩,隻是貶官了事。

隻是……這家夥沒有被發配去瓊州,而是去了西寧。

一想想從此之後,西寧多了一個杠精,陳正泰心裡難免就有些遺憾。

不過事實證明,世族們但凡是想乾事,事情總是能出奇的順利,這一點比皇帝的旨意還要貫徹得到底。

先是有人上書,認為朝廷與吐蕃等國互市,助長了吐蕃國的國力,理應杜絕。

李世民現在心情好,他正怕這些世族魚死網破呢,誰曾想這些世族鬨的第一件事就這個。

就這?

準了。

門下的旨意一出,其實無數的書信,就已趕在了前往夏州等各處關隘和州縣了,書信裡都告誡自己的子弟和門生故吏,一定要嚴防死守,絕不允許胡商貿然入境。

可轉過頭,眾臣又上書,若是完全斷絕與胡商的往來,隻怕難以彰顯我大唐氣度,所以懇請皇帝,乾脆隻開一個小口子,以西寧為缺口,進行小規模的互市,並且加強管禁。

李世民暈乎乎的,看著這些奏疏,想不明白呀!

李世民的刀都準備好了。

就等某些世族不開眼的,來個魚死網破,想要叛亂!以至於李世民這些日子,成日在暗中調兵遣將,做好了萬全之策。

可哪裡想到……這些世族成日琢磨的都是些個什麼東西。

好吧,朕現在心情好!

準準準。

統統都準了。

隻要不反,什麼都好說。

李世民還是有良心的,想到淨賺了這麼多的錢,還將得到這麼多土地和田產,這等於是把人家的根都挖了,這個時候……隻要不動搖大唐的根基,便什麼話都好說了。

一切都依你們便是。

…………

離長安千裡之外的西寧……

在劉向所住的帳篷裡。

轟隆。

一個劉向的護衛被人丟進了帳篷。

這護衛頓時筋骨斷了一般,而後,在帳子的地毯上翻了幾個滾,像是氣絕了。

而劉向依舊還盤膝坐在帳中,雙目無神。

最近來的消息……一下子讓他跌入了冰窖之中。

完蛋了。

全部完蛋了。

這護衛顯然已是氣絕。

隨即,一個鐵塔一般的身子彎腰進入了帳篷。

此人滿臉絡腮胡子,虎背熊腰,一雙眸子,殺氣騰騰,他穿著鎖甲,腰間是一柄長刀,按刀而立,雙目打量著劉向,口裡道:“你便是劉向吧。我乃朔方郡王殿下的朔方都督契苾何力,想來你應該也聽聞過我的大名,殿下修書來,有一封信給你,你看過之後,再給我答複。”

而後,他自護心鏡後的懷裡取出了一封書信,交給劉向。

劉向顫抖的接過了書信,打開,而後……臉色更加慘然,顫著聲音道:“我……我不能背叛吐蕃汗的知遇之恩。”

契苾何力咧嘴樂了:“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某也受人恩惠,當時便在想,絕不辜負這大恩人的恩惠。所以……某也不多勸說,給你一會兒工夫吧,你再好好想想,是生是死,你看著辦吧。”

劉向渾身都顫抖起來了,隨即痛哭流涕。

那該死的朱文燁,可把人坑慘了啊。

在痛哭之後,他擦了淚:“我明白殿下什麼意思了,一切都如往常一樣,這些……我懂……隻是吐蕃汗向來多疑。”

契苾何力原本還以為劉向也是一條漢子,誰曾想,這家夥剛才還說不能對不起知遇之恩,也就那麼一會,就想將吐蕃汗賣了,這令契苾何力不禁對劉向露出了鄙視的眼神,冷冷地道:“你照著去做便可,其他的事,與你何乾?”

“我明白了。”

“還有,從此以後,這裡由我的人來保證你的安全。你所修的書信,都需通過我的人過目之後方才能發出去。當然,事成之後,也絕不會虧待你。”

“隻是……”劉向突然悲傷的道:“隻是……瞞不住的啊,這樣大的事,怎麼瞞得住?”

可惜,契苾何力並沒有興趣和他討論是否能瞞得住。直接轉過身,很快便按著刀柄出了大帳。

…………………

這西寧至高原,得益於從隋唐時期開始,整個中國大地在第七世紀變得和暖起來,以至於這西寧之地,甚至連續數年的冬季,都無冰無雪。

因而,在經曆了曆史上一個冰河期的北國,現在卻是盎然著春意,萬物複蘇之後,雨水也變得充沛,野草以及樹木開始瘋長。

一條條本是乾涸的河道,現在卻變得充盈,沿著河道,在西寧這巨大的工地上,甚至有人開墾出了一些良田。

數不清的牧牛和牧馬,都是自吐蕃人交易而來的,隨來的突厥騎奴們,竟一時看管不來,不得已之下,隻好將無數的牛羊直接宰殺,而後醃製成了肉乾。

這裡水草豐美,幾乎無人煙的土地,仿佛是上天賜予的福祉一般,但凡舉家而來的人,也不禁為這裡漫天遍野的綠意所驚歎。

遷徙而來的人,開始用柵欄圍起了一個個圈子,這裡沒有巨大的樹木,所以隻能用夯土和堅韌的草藤攪拌一起,修起一個個泥屋,倒是遠處有幾個巨大的磚窯,可在這裡,燒製的磚頭現下還是很值錢的東西,需要用來修築起巨大城市的城牆。

而沿著這一股綠色,一路至高原之上,這從前沒有人煙的高原,也多了許多的綠意。

早在隋唐之前,因為冰河時期的緣故,嚴寒的凜冬,令這裡幾乎成為了沒有人煙的地帶,可溫暖的氣候,卻給這裡帶來了人們生活起居的糧食以及牧草。

在這裡……一個新近崛起的國家……正在不斷的創造著新製,建立起了法度,他們甚至已經開始有了民族的意識,已經希望能夠開創屬於自己的文字。

在那高原上的宮殿裡,神瓷帶來的財富,讓這裡的大汗和王公貴族們,每日沉浸在夢想和歡笑之中。

隻是就在此時……某一個吐蕃的商賈,似乎帶來了一個糟糕的消息。

這是一個吐蕃商賈,所到之處,都在傳揚著來自長安的恐怖故事。

而這些故事,迅速的引起了人們的警覺,於是終於讓鬆讚乾布汗也引起了警惕。

他開始變得焦慮起來,每日夜裡的篝火夜宴,也驟然停止。

他派出了自己的官員,前往市場和民間打探消息。

最後……這個吐蕃的商人,被帶到了鬆讚乾布汗麵前。

商人匍匐在鬆讚乾布汗腳下,述說著關於長安的一切,精瓷暴跌,無數人一夜之間血本無歸。

站在一旁的王公貴族們,如驚弓之鳥一般,一個個麵露慘然和恐怖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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