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出奇製勝(1 / 1)

陳正泰知道李世民此時,已產生了倦意,應聲之後,便告退出去。

李承乾卻在外頭等著,他不敢進去見自己的父皇,顯得有幾分焦慮的樣子,等陳正泰出來,便急忙詢問:“父皇如何?”

“陛下的身體沒有什麼大礙,隻要多休息就是了,未來一個月,不要再讓他傷筋動骨了,多臥床休息,如若不然,又要浪費了藥,這藥金貴的很,我這邊也沒多少了,不可再用了。”

李承乾沒想到,陳正泰擔心的隻是自己的藥,一時語塞。

他咳嗽一聲:“孤的意思是……父皇說了孤什麼?”

“沒說。”陳正泰老老實實的道。

李承乾於是鬱鬱不樂的樣子。

陳正泰便問:“這又是怎麼了,今日不是很痛快嗎?你卻一副鬱鬱不樂的樣子。”

李承乾歎了口氣道:“父皇病重之後,孤奉旨監國,隻是……終究還是讓父皇失望了。從前的時候,父皇若是在外,也會命孤監國,可每一次監國都順風順水,百官們都滿是讚譽,父皇呢,也很滿意,可是這一次……孤卻發現,滿不是這麼一回事,這朝中的局麵,孤一點都不能控製……”

“這是當然。”陳正泰笑了笑:“當初的時候,陛下就算不在,可畢竟還活著,太子殿下監國的時候,大臣們哪裡敢戲弄殿下呢,否則等陛下回來,若知有人敢欺儲君,還不將人生吞活剝了。可這一次不一樣啊,這一次許多人都認為陛下即將駕崩,他們被貪欲所蒙蔽了,從前對於太子殿下的恭順,自然也就不見了蹤影,沉穩一些的人,在作壁上觀,等待看好戲,時機合適的時候好摘桃子。而性子比較急的人,隻恨不得立即跳出來,刁難太子殿下。說到底,從前的監國,是算不得數的,那時候太子殿下監國,更像是陛下的一個影子,誰敢對陛下的影子不敬呢?”

李承乾酸溜溜的:“孤還以為……我已曆練了這麼久,已能駕馭群臣了呢,哪裡想到……事情恰恰相反。哎……隻怕父皇見此,心裡不免要大失所望。”

陳正泰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陛下一點也沒有失望,因為他所料到的,就是這個局麵。你以為當初你監國的時候,陛下真的很滿意嗎?陛下之所以滿意,誇獎你儘忠職守,能夠駕馭百官,不過是做給天下人看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陛下心如明鏡,所以陛下這才在今日帶著傷病,也要親自站出來,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李承乾很沮喪。

這種感受很不好。

他是太子,打小開始,便是天潢貴胄,貴不可言,這樣的身份,身邊總是不缺乏人誇獎他,每一個人都對他敬若神明,一度李承乾認為,這是自己的緣故,是自己英明神武,是自己聰明過人,可現在……這神話卻被戳破了,曝露出來的,卻是自己可笑的一麵。

原來,他們並非是敬畏自己,而是敬畏父皇而已。

原來,他們對自己的各種誇讚,不過是出於對父皇的恐懼。

而一旦……沒有了父皇,他不過是個毛孩子,哪怕是儲君和監國的身份,也無法彈壓那些人躍躍欲試的野心。

“這樣看來,孤又愚笨,事情又辦不好,實在愧為人子啊。”

陳正泰搖搖頭:“並非是如此,殿下此言差矣,這一次殿下手術,不就是拯救了陛下嗎?陛下對你並沒有失望。至於是否愚笨,事情到底能不能辦好,其實都不重要,對於一個儲君,想要讓百官們對殿下心悅誠服,靠的不是這個。”

“天下這麼多的智者,誰能確保一個儲君就一定比彆人更聰明呢?天下有這麼多辦事得力的人,難道做天子的人,就一定要比臣子們更能事必躬親嗎?這其實根本原由就在於,殿下的威信不足而已,和智商什麼的一分一毫都沒有關係。”

“威信?”李承乾看著陳正泰,他突然意識到了點兒什麼:“如何能建立威信。”

陳正泰想了想:“給你一個破碗,你到民間去,三年之後,給我將世家全部滅了。”

李承乾:“……”

陳正泰又道:“再或者,讓你做一個亭長,過幾年之後……”

“你彆說了。”李承乾苦笑道:“孤懂你的意思了,能成大業者,都是非常之人,他們所建的功業,哪怕是千百年後也會有人讚歎,這樣的才能,才擁有巨大的威信,就如父皇一般。所以,像孤這樣的人,是永遠不可能和他們相比的。”

陳正泰心裡想,就算真讓你做出和陛下一樣的功業來,隻怕太極門之變也要開始了。一山不容二虎呢,老子還沒死,你就已能擺平天下所有人,這還了得?

陳正泰咳嗽道:“所以,我們不如把難度放低一些,比如……我現在就有一個天大的事要乾,這事兒要成功了,那麼太子殿下定能讓陛下刮目相看。”

“呀。”李承乾一聽,頓時渾身熱血沸騰,激動萬分的道:“什麼事?”

“賣瓷器。”陳正泰極認真道。

李承乾頓時覺得自己火熱的身軀,被陳正泰挖了一個冰窖,直接埋了。

他臉色漸漸的一變:“有……有沒有難度高一點的。”

“這個的難度最高,憑借這個,才能解決陛下的心腹大患,你乾……不乾?”

李承乾:“……”

這是一種智商被人按在地上被一群人多次捶打之後的感覺,李承乾道:“賣瓷器,和父皇的心腹大患有什麼關係?”

“到時你就知道了。”陳正泰道:“可現在……我們得把瓷器的買賣做起來,而且還要很賺錢。”

李承乾若有所思:“當真嗎?”

陳正泰正色道:“我將殿下,視做自己的兄弟一般,豈敢蒙騙呢?殿下很快就知道這瓷器的厲害之處了。走,隨我來。”

在平安坊最熱鬨的地方,因為靠著皇城,所以達官貴人格外的多,在這裡的街道中心,卻有一個宅邸早就被人買下來。

這樣的華宅,價格不菲。

可是……買家卻居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人拆屋。

這可是上等的宅子啊,不知花費了原主人多少的心血。

但凡路經此地的人,都不禁搖搖頭,太奢侈了。

這樣的好宅子,買了下來,居然直接拆了。

這裡的匠人很多,一車車拆下牆磚和建築的垃圾直接用四輪馬車拉走。

而後……又來了一群戴著藤帽的匠人,開始重新挖地基。

這些匠人分工合作,工程的進展極快,不用多久,便開始砌牆,隻是奇怪的事,當牆麵砌到了腿高的時候,居然便不砌了,中間留了一個巨大的框架……

緊接著,有人開始小心翼翼的運載著一個個巨大的玻璃來,這樣尺寸的玻璃燒製是很不容易的,而且運輸起來,也很不便,一不小心,這玻璃便要粉碎,因而,前來安裝的匠人,小心翼翼,生恐有一丁點的閃失。

而後,一塊塊巨大的玻璃,便裝配上去,短短十五天之後,一個奇怪的建築,便開始成形了。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的時候,玻璃開始蒙上了布,裡頭的人開始進行裝飾,又忙碌了許多日,終於……在這一日清晨,人們如往常一般起來。

賣新聞報的貨郎,卻在此刻扯著喉嚨,歇斯底裡的大喊:“陳氏精瓷今日開業酬賓……”

一般報郎喊得都是頭條的消息。

以往都是一些重要的訊息,可今日……一個瓷器店開業,居然上了頭版。

可一聽是陳氏,許多人心裡就了然了,這就對了嘛,姓陳的那狗東西,又想騙錢了。

隻是……若是更細心的人,卻又察覺有些不對,因為……大家都很清楚,陳家隔三差五,會有一些產業出來,以往卻是從來沒有在新聞報中上過頭版的。

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這幾日……大家罵陳家比較厲害。

也不知什麼緣故,反正大家就是想罵。

比如那盧文勝,就是其中之一。

他雖是出自範陽盧氏,可其實,並不算是嫡親的子弟,不過是偏房而已,久居在長安,也聽聞了一些事,自然對陳家帶著出自本能的反感。

古人的宗族觀念極重,尤其是在這個時代,維護家族,都是出自於本能。

何況,一個家族絕不是靠觀念來維係的,同時還有苛刻的家法,有利益共生的關係。

比如這盧文勝,就在長安城裡經營了一個酒樓,酒樓的規模不小,從商確實是賤業,在大家族裡,這屬於不務正業,不過盧文勝本來就不是什麼盧氏各房的核心子弟,不過是一個遠親而已。

可即便隻是一個遠親,依舊還是可以打著盧氏的招牌,輕易在這長安立足,盧文勝最自豪的,便是自己乃是盧家人。

他看了報,罵了半天,當日約了一個叫陸成章的朋友,打算去那平安坊看一看。

“不為彆的,就想看看,這陳家弄什麼花樣。”盧文勝繃著臉,很認真的道。

那陸成章與他很熟稔,平日裡性情也契合,陸成章在長安,隻是一個卑下的小官,位列八品,很不入流,此時他滿口答應,二人一道坐了馬車,便到達了這傳說中的陳氏精瓷。

到了這裡……

首先給人一種古怪又新奇的感覺。

這鋪子,竟是透明的,在一個個連接著屋內的櫥窗裡,各色的瓷器還未進店,便已展露在了陸成章和盧文勝二人麵前。

二人覺得怪異。

“就這個?”盧文勝道:“不就是玻璃嗎?現在哪裡沒有,就是大一些而已。”

“盧兄,你看這瓷器。”陸成章麵露出怪異的樣子,眼睛看著那瓷器,竟有些離不開了。

這瓷器……在櫥窗之中,尤其是在燈火通明的店鋪內,居然是完美無瑕一般,表麵格外的通透,那釉麵上的紋理,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還有釉麵上的圖案……真是聞所未聞。

當下大唐的瓷器,不是沒有,而且還有很多。

可是眼前這瓷器……和當初那等瓷器相比,會給人一種……高下立判的感覺。

店鋪裡,已經有許多看熱鬨的人了。

這巨大的鋪裡,亮如白晝,沒有一絲陰影,到處都是燈火,而最令人矚目的,就是一個個玻璃罩子之下的各色瓷器。

有瓶兒,有茶具,有餐具,功能不一,釉麵上的紋理,也各有千秋。

陸成章看的眼睛已經離不開了。

這輩子,沒有見過這樣晶瑩剔透的瓷器。

就如玉脂一般。

隻可惜,被玻璃罩子罩著,他沒辦法伸手去觸碰,且這釉麵,也是從前聞所未聞的。

“嗬……陸賢弟,你看看價格。”

陸成章下意識的低頭,一看價格,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七貫……這麼個玩意,它賣七貫?”

要知道,以往的那些瓷器,一樣的大小,一樣的功能,不過是一個瓶兒而已,也不過幾百文而已,就這……許多人還嫌價格貴了。

陸成章搖搖頭:“太貴了,隻怕賣不出幾個。”

盧文勝點點頭:“就這麼瓶兒,不過用來插花而已,我在街角那裡,四百文就能拿下。這也不過是製的更精細一些。就要這個數,姓陳的狗東西,想掙錢想瘋了。”

陸成章也不禁笑了:“是極,誰肯花七貫錢,買一個這麼個玩意回去插花?除非是瘋了。”

“不過……”盧文勝貪婪的看著瓷瓶,居然冒出一個念頭,自己過幾日,要去盧家二房,拜見三郎君,若是能送上這麼一個禮……倒是……“

隻是這個念頭,一閃即逝。

不行……

誰買誰傻瓜。

於是……他隻微笑不語。

卻在另一邊,有人指著一個瓷瓶道:“這個……我要了。”

陸成章二人聽罷,下意識的看向那商賈模樣的人,一副揮金如土,豪氣乾雲的模樣。

二人為此人的豪氣所攝,心裡既羨慕,又隱隱鄙視,這個傻瓜……

可誰曉得,店夥卻認真的搖頭:“這個花鳥瓶?抱歉的很,這瓶兒今日上的貨,隻是……已經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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