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多事之秋(1 / 1)

房玄齡等人隨即入堂。

房玄齡此時顯得十分恐懼,因為張亮當初受到了房玄齡的大力舉薦。

在房玄齡看來,張亮這樣的渾人,雖是起於草莽,卻頗得房玄齡的看重,可哪裡知道,張亮這家夥,居然反了。

房玄齡覺得自己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卻怎麼都無法理解張亮怎麼就反了?

其實房玄齡和李世民一樣,之所以大意,根本原因就在於,他們自以為自己是絕頂聰明的人,從利益關係來分析,張亮理應是最忠誠的人才是,畢竟一個草莽之才,他不效忠皇帝,還能效忠誰呢?

房玄齡入堂之後,眼見李世民如此,不禁大哭。

李世民已顯得疲憊而虛弱了,有氣無力地道:“好啦,不要再哭啦,此次……是朕過於……大意了,是朕的疏失……幸得陳正泰帶兵救駕,如若不然,朕也見不到你們了。張亮的餘黨,要儘早鏟除……不要留有後患……咳咳……朕現在危在旦夕,就令太子監國,諸卿輔之……”

他沒有交代太多的話,說的越多,李世民越發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的流逝。

這一番話,便算是托孤了。

隻是對於李世民而言,顯然他是懷有巨大遺憾的,倘若這個時候,自己死了,不但大量的心願無法完成。最重要的是,太子年紀還小,這麼多年來,多少王朝因為太子年幼,而最終釀生悲劇。

他此時心裡懷著無數的眷戀和遺憾,道:“諸卿……朕好好養傷,朝中的事,都托付諸卿了。”

於是李世民隻做了傷口的簡單處理後,便立即讓人擺駕回宮,房玄齡等人不敢怠慢,匆匆護駕著至太極宮中去了。

陳正泰也不知李世民的傷勢怎麼樣了,隻是一下子沒了爵位,突然有一種無語的感覺。

這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將遊戲練到了最高級,結果……被人盜號了。

這盜號的WANGBADAN!

他隨即交代著鄧健、蘇定方人等帶兵回營。

自己則打著馬,在一隊護衛的扈從之下,領著武珝準備回府。

武珝大抵已知道了情況,便道:“恩師,依我看,陛下此舉,乃是有意為之,他的意圖,應該是希望到時太子施恩於恩師,所以恩師不必擔心,很快你的爵位就會起複了。”

陳正泰幽幽地道:“說是這樣說,若是到時不起複呢?我平日為了百姓,得罪了這麼多人,一旦成了平頭百姓,未來陳家的命運隻怕要堪憂了。”

這是實在話。

陳家是兩條腿在走路,一條是陳家的買賣,另一條是陳家在朝堂中的勢力。一旦斷了一條腿,就如一個抱著金元寶的孩童在大街上招搖過市,其中的風險可想而知。

武珝便道:“太子殿下不是和恩師關係匪淺嗎?”

陳正泰感慨道:“太子年紀還小,而今他成了監國,勢必有無數人想要巴結他。人便是如此,到時他還肯不肯記得我還是兩說的事,何況我希望能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倒也不是我這人多心,而是我現在肩負著數千上萬人的生死榮辱,怎麼能不小心?隻盼陛下的身體能趕緊好轉起來。”

武珝看了陳正泰一眼,忍不住道:“恩師的意思是,隻有陛下身體能夠好轉,對於陳家才有大利?”

陳正泰道:“這是最穩妥的結果。”

事實上,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穩妥……比機會更重要。

當一個人身無分文或者隻是小富的時候,機會當然彌足珍貴,因為這意味著自己可以翻身,就算怎麼糟糕也糟不到哪裡去了。

可當一個人到了陳正泰這樣的地步,那麼穩妥便至關重要了。要知道,因為機會對於陳正泰而言,已算不得什麼了,以陳正泰現在的身份,想要機會,自己就可以將機會創造出來。

武珝若有所思地道:“隻是不知陛下的身體如何了,倘若真有什麼閃失,陳家隻怕要做最壞的打算。”

陳正泰臉色陰沉,看了她一眼,卻是沒有再說話,而後一直默默地回了府。

張亮謀反,在長安城鬨得沸沸揚揚。

而後宮中有旨,太子監國,陳正泰與新軍被罷黜。

這消息,頓時印證了張亮謀反和李世民重傷的傳言。

一時之間,長安嘩然,所有人都在拚了命的打探著各種的消息。

杜如晦這裡,他下了值,還沒到家,門前已有無數的車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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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杜家,也是天下有名的世族,和不少人都有姻親,這韋家、鄭家、崔家……都紛紛派人來打探李世民的病情。

此時乃是唐初,人心還沒有徹底的歸附。

一個王朝二代、三代而亡,對於世族而言,乃是最常見的事,倘若有人告訴大家,這大唐的國祚將會和兩漢一般,有兩百八十九年的統治,大家反而不會相信。

大唐之所以能穩定,根本的原因就在於李世民擁有著絕對的控製能力,可一旦出現變故,太子年幼,卻不知會是什麼結果了。

此時,在韋家。

兵部侍郎韋清雪下了值,剛從馬車上落下來,便有門房上前道:“三郎,郎君請您去。”

韋清雪默默地頷首,而後匆匆至中堂,而在這裡,不少的堂兄弟們卻已在此等候了。

先是一個韋家子弟問:“三叔,大內可有什麼消息嗎?”

韋清雪道:“張亮謀反,一箭射中了陛下的心口,陛下重傷不出,禦醫們已經趕去了,除此之外,還招了二皮溝醫館的大夫前去探視。宮中已亂成了一鍋粥,三省那裡,有房公在主持局麵,李靖當日入宮,負責了大內的防衛。現在看來……陛下隻怕要朝夕不保了。”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韋玄貞皺著眉,背著手來回踱步,口裡道:“太子還尚年幼,行事又荒唐,望之不似人君啊。隻怕……長安要亂了吧。”

眾人麵麵相覷,對於這個太子,世族們大多不看好,因為他的性子和大家想象中的謙謙君子全然不同。

此時,隻見韋玄貞又歎了口氣道:“這天下才太平了多少年哪,哎,咱們韋家在長安,先是北魏,後又更迭為西魏,再之後,則為北周,又為隋,而今……又來了唐,這才短短百五十年哪……如今,又不知有什麼劫數了。”

韋家和其他的世族不一樣,長安乃是王朝的心臟,可同時,也是韋家的郡望所在。

韋家的根就在長安,任何一次動亂,往往先從長安亂起,其他世族遭遇了戰亂的時候,還可撤回自己的老宅,憑借著部曲和族人,抵抗風險,伺機而動。可長安韋家……卻是無路可退的。

韋玄貞又道:“這些日子,多購鋼鐵吧,要多打製箭矢和武器,所有的部曲都要操練起來。宮中那裡,得想辦法和妹子聯絡上,她是貴妃,消息靈通,若是能及早得到消息,也可早做應變的準備。”

韋清雪道:“貴妃那裡……聽聞也無可奈何了,陛下重傷之後,直接進了紫微宮,除了皇後娘娘,不得任何人探視。”

韋玄貞皺眉:“哎,真是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是了,那陳正泰如何了?聽聞他此次救駕,反而被罷黜了爵位,甚至連新軍都要裁撤了?”

“兄長不是一直希望能夠罷黜新軍的嗎?”

韋玄貞卻是冷冷的看著韋清雪:“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要罷黜新軍,是因為這些百工子弟並不牢靠,老夫左思右想,覺得這是陛下衝著咱們來的。可現在都到了什麼時候了,陛下重傷,主少國疑,生死存亡之秋,京兆府這裡,可謂是岌岌可危。陳家和我們韋家一樣,現在的根基都在長安,他們是絕不希望長安混亂的,一旦混亂,他們的二皮溝怎麼辦?這個時候,陳家若是還能掌有新軍,老夫也心安一些。如若不然……一旦有人想要叛亂,鬼知道其他的禁衛,會是什麼打算?”

這話的確很在理,韋家諸人紛紛點頭。

世族的想法各有不同。

但是有一點卻是十分清醒的,那就是天下亂了都和我無關。但是我家不能亂,長安兩大世族乃是韋家和杜家,現在又添了一個陳家,陳家雖然起於孟津,可實際上,他家的土地和主要基本盤,就在長安。當初陳家起來的時候,和韋家和杜家爭奪土地和部曲,三方可謂是劍拔弩張,可現在三家的格局卻已慢慢的穩定了,這長安就是一鍋粥,原本杜家和韋家人吃,現在加了一個姓陳的,平日為了搶粥喝,肯定是矛盾重重。可現在有人想把整鍋粥砸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為了這鍋粥,大家也得團結一致啊。

韋玄貞正說著,外頭卻有人道:“阿郎,陳家的那三叔公前來拜訪。”

韋玄貞先是一愣,隨即身軀一震,忍不住道;“老夫正要去找他呢,怎麼好勞動他親來拜謁,請,快請。”

韋玄貞麵上一下子輕鬆了許多,無論如何,這時候雙方的關係,已是休戚相關了。

隨即,這堂外便傳來了三叔公爽朗的笑聲:“韋大郎,彆來無恙乎!”

……………………

今兒,陳正泰一早就入宮了,他雖已不是韓國公,可現在好歹也是駙馬都尉,駙馬都尉還是很強勢的,進入了太極宮,先去拜見了太子李承乾。

李承乾渾渾噩噩的,清早聽了房玄齡等人一大通政務,他年紀還小,許多的安排和布置也不太懂,有些地方有自己的主張,可隻要一開口,房玄齡等人便苦苦相勸,大抵是說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好的,大家都很支持,就是眼下如何如何,所以還是先擱置吧。

見了陳正泰,李承乾倒是宛如見了救兵一般。匆匆從殿中迎出來,聲音中不免帶著焦急:“師兄,你總算來了,等你許久了,方才你若是在,定能為孤說一些話。”

陳正泰不由苦笑道:“我不過一駙馬而已,人微言輕,沒有資格說話。”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陳正泰一眼,意味深長地道:“這卻未必,你等著吧。”

陳正泰不禁道:“等什麼?”

“現在還不能說。”李承乾乾笑,支支吾吾的神秘樣子:“得等父皇賓天之後……啊,孤不能說這樣的話。”

李世民的交代得已經很清楚了,施恩嘛,當然得老皇帝駕崩才能施恩,如若不然,大家就都知道這是老皇帝的意誌了。

陳正泰不傻,一下子就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便忍不住道:“太子殿下,現在有什麼想法?”

“孤也不知道,隻是覺得心煩意亂,父皇好端端的……”李承乾擺擺手,顯得失落:“罷了,不說也罷。”

他心裡其實頗為惆悵,雖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即皇帝位了,可此時,長孫皇後還在,和曆史上長孫皇後死後,父子之間因為種種緣故反目成仇時不一樣。這個時候的李承乾,心裡對於李世民,還是敬愛的。

這樣年紀的人,得知父親要死了,誰不是憂心如焚呢?

當然,陳正泰對於李世民,也是真心實意的,便道:“臣先去看看陛下的傷勢。”

“孤隨你一道去。”

二人說著,快步來到了紫薇殿,通報之後,一起進了寢殿。

寢殿裡,李世民赤著上身躺在床榻上,一名禦醫正在榻邊給他小心翼翼的換藥,刺入心口位置的箭矢,已鋸掉了尾杆,此時他已開始發熱了,傷口有化膿的征兆。

前幾日還龍精虎猛的李世民,在此時此刻,已變得虛弱而無力,命在旦夕的時候,似又有些不甘。

聽聞陳正泰和李承乾來了,見二人行了禮,便嚅囁了嘴,陳正泰趕緊上前,將耳朵湊到了李世民的身邊。

李世民斷斷續續地道:“五百人……五百個養子……充斥於軍中……真是……真是險惡啊……若非是及時……大唐天下,隻怕真的危在旦夕了。”

陳正泰聽罷,瞥了一眼張千,顯然昨日開始,張千已命百騎開始徹查張亮了。

…………

第一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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