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泰說著,整個人心急火燎起來,心情隻能用慌亂來形容!
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啊。
李承乾那狗東西真的瘋了。
隻是……以這家夥的智商,怎麼能想出這麼個東西來?
陳正泰一時之間,也想不明白。
而在這洞房外頭,三叔公可謂是早有準備,一見陳正泰入了洞房,手裡便提著一根棒子躡手躡腳的尋人。
在確保沒有哪個陳家的少年膽敢跑來這裡聽房之後,他長長的鬆了口氣!
他心情輕鬆了許多,心裡便想,來都來了,若是現在轉身便走,說不準又有一群不知輕鬆的臭小子們來此胡鬨,也罷,我在此多守片刻。
於是坐在廊下休憩,說巧不巧,耳朵便貼著了牆。
這時……便聽裡頭陳正泰媽呀一聲,三叔公不由欣慰的笑了。
此刻這一聲媽呀,真是暖了他的心窩,這令他想到了周公之禮,想到了生娃娃,想到了陳家後繼有人,又想到了孩子進學讀書,想到這孩子繼承家業,最後這孩子又生孫,生孫曾孫,曾孫生玄孫,刹那之間,那天上孤零零高懸的圓月上,就像是映照著一大窩的陳氏子孫,他們個個都長得跟陳正泰一模一樣。
可接下來,他被裡頭陳正泰一聲要完了所驚醒,頓時拉回了自己的思緒。
他一恍惚,隨即臉上露出狐疑:“就……完了?這樣快,我才想到玄孫呢。”
這一下子,三叔公就有些急了,頗有恨鐵不成鋼的心思,隻是恨不得柱著拐杖衝進去,狠狠痛罵陳正泰一番。
就在他心急,急得如熱鍋螞蟻一般的時候。
這洞房的門一開,陳正泰焦急地看了看左右,終於看到了三叔公,忙壓著聲音道:“叔公……叔公……”
三叔公一愣,這就見鬼了,他頓時老臉一紅,很尷尬的故意把腦袋彆到一邊去,假裝自己隻是路過!
而陳正泰見了他,就像抓了救命稻草一般:“叔公果然在。”
三叔公的老臉更熱了幾分,不知道該如何掩飾自己此時的尷尬,支支吾吾的道:“正泰還能神機妙算不成?”
“我猜的。”陳正泰一臉無語的看著三叔公。
三叔公也同樣一臉無語的看著陳正泰。
尷尬的沉默了片刻,陳正泰道:“三叔公,你進來說話。”
“進去?”三叔公一愣,警惕起來,板著臉搖頭道:“這不妥吧。”
“人接錯了,要出大事了。”陳正泰壓著嗓音道。
三叔公嚇了一跳,一臉的驚愕,緩了一下,好不容易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接回來的不是新婦,難道還是陛下不成?”
陳正泰很佩服他的腦洞啊,若不是真的急了,真想給他翹一個大拇指,隨即苦著臉道:“若是陛下還好,不過也差不多了,是長樂公主。”
三叔公聽到這裡,隻感覺天旋地轉,想要昏厥過去。
他打了個寒顫:“這……這……怎麼會是她?這也能錯?趕緊啊,趕緊……這不是咱們陳家的責任,這是宮裡那些力士,還有禮部那些家夥們的乾係。對,不要慌,趕緊將臟水潑他們的身上,我們要立即做苦主,闔家上下,立即去禮部,要喊冤,先喊了冤,這事他們就脫不了乾係了。明日老夫親自入宮,先哭一場,到時你也要哭,哭的傷情一些,知道嗎?”
陳正泰:“……”
陳正泰這時倒是找回了幾分冷靜,道:“這事,我看還是不宜鬨大的好,還是趕緊先將人送回去最為穩妥。”
“對對對。”三叔公不斷點頭:“老夫竟忘了這一茬,你……沒有胡折騰吧?”
見陳正泰想也不想的立即搖頭,三叔公頓時露出萬幸的樣子,而後道:“真是上天垂憐我們陳氏啊,你若是急色攻心,這乾係指不定就又回到了我們陳家的頭上了,你且在此稍待,現在可不是將人送走的時候,外頭還有賓客呢,老夫先去穩住賓客,裝作是一切如常的樣子,等人散了,預備一輛車來,你乖乖在裡頭呆著。”
他總覺得不可思議,踮著腳身長脖子往洞房裡貓了一眼,隨即露出幾許嚴肅,咳嗽一聲道:“不要胡鬨,知道了吧,我走啦,我走啦,你悠著一點。”
說罷,再不敢耽誤,直接轉過身,匆匆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知咋的,和三叔公商量了之後,陳正泰的心定了。
他回到屋裡,看著長樂公主李麗質,忍不住吐槽:“太子怎麼可以這樣的胡鬨呢,這是人乾的事嗎?要出大事的啊。”
李麗質顯得有些害羞,她微垂著頭,眼簾自也微微垂下,濃密的睫毛閃了閃,遮住了眼眸子:“是啊。我也覺得他在胡鬨,可我害怕太子……”
你特娘的害怕就見鬼了,誰不曉得你們是一母同胞,太子見了你殷勤得很!
陳正泰深吸一口氣,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的妻子在何處?”
“我也不曉得……”李麗質一臉無辜的樣子。
事實上,衝動了一下之後,很快她就後悔了。
唐朝人風氣和其他的時代不同,女子格外的大膽,至於公主……
陳正泰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不好多責怪了,隻是道:“我要連夜將你送回去,以後……可不要再如此胡鬨了。”
“嗯。”李麗質看了看陳正泰,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唇,最後隻低著頭點點頭。
陳正泰道:“這件事……我想著,還是不要聲張,就當沒有發生過吧。”
李麗質終於抬頭對上了陳正泰的目光,一臉真摯地道:“明明發生了,怎麼會沒發生?”
陳正泰:“……”
沃日,此時還是你抬杠的時候嗎?
陳正泰七竅生煙。
李麗質便又溫柔如小貓似的:“我知道了。”
陳正泰籲了口氣,心情糟糕地道:“我現在心裡亂得很。”
李麗質道:“我心裡也亂呢,是我一時糊塗。”
陳正泰見說到這個份上,便也不好再說什麼重話了,隻歎了口氣道:“我們在此閒坐一會。其他的事,交給彆人去煩惱吧。”
李麗質又頷首,突然想起什麼,委屈地道:“我餓了。”
這洞房裡,是備好了水酒和菜肴的,本就是為了新人在外奔波了一日吃的。
陳正泰便大喇喇的跪坐在酒案上,道:“一起來吃一些吧。”
李麗質心裡輕鬆一些,很乾脆的點頭,與陳正泰對坐,尋了一些糕點,小口地吃了起來!
吃了幾口,她突然道:“此時你一定心裡責怪我吧。”
“我怪李承乾這狗東西。”陳正泰咬牙切齒。
李麗質聞言,不禁笑了,不過她不敢笑得放肆:“他若知道有人罵他狗東西,一定要氣得在地上撒潑打滾。”
陳正泰聽李麗質這般說,頓時便想到李承乾無賴的樣子,也不禁失笑,可又覺得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我特麼的還笑得出口?便又嘴角朝下拉起弧度,繃著臉。
此時,李麗質小心翼翼地看陳正泰:“其實……都怪我的。”
“嗯?”
李麗質尷尬無比地道:“我……其實這是我的主意。”
“呀。”陳正泰其實大抵是知道李承乾開不了這個腦洞的,隻是沒想到李麗質此時會乖乖坦誠。
李麗質而後抽泣起來:“其實也怪你。”
陳正泰:“……”
李麗質道:“當初你慫恿著我退了與長孫衝的婚事,還不是垂憐我的美色……”
陳正泰下巴要掉下來了,老半天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忍不住想說,我那時候特麼的跟你說的是科學啊,科學!
可這時才恍然醒悟,那些話說出口,對於李麗質而言,可能就是另一層意思了!
一個年齡相若的少年跑來跟你說,你去退婚吧,可不管什麼原因,對於剛剛情竇初開的李麗質那敏感的內心,隻怕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少年肯定是對自己有情誼了。
此後李麗質每一次遇見陳正泰,總是覺得,這陳正泰就像是銀魂不散似的,少女敏感的內心裡,格外的敏感,無論是偶遇或是任何場合,都總能窺想出陳正泰一定是彆有用心,這般日子久了,偶爾與陳正泰眼神碰撞,又不免想,他這眼神是什麼意思呢,為何又恰好朝我看來,是啦,他一定想多瞧我一眼。
可若是抬頭,見陳正泰眼睛落在彆處,心裡便又不免想,他連看都不看敢我,分明是和我一樣,心裡總有東西在作祟。
陳正泰歎了口氣,無語中……
這個誤會有點大了!
李麗質看他一眼:“我還以為,你一定會和我一般,有著勇氣,見我來了此,與我私奔也好,將錯就錯也罷,哪怕是拚著千刀萬剮,也要到父皇麵前,表白自己的心意。哪裡想到……你還想將我送回去。”
李麗質終究還是承襲了李家人的特質,一旦認準的事,便什麼事也做的出,這是一種骨子裡的執拗。
陳正泰道:“我們先不說這個事。”
“有些話,不說,今生都說不出口啦。”李麗質道:“我……我確實有糊塗的地方,可今日冒著這天大的風險來,其實就是想聽你怎麼說,我自不敢壞了你和秀榮的好事,我初以為,你隻是將秀榮當妹子看,卻怕寒了她的心……”
陳正泰一時愣住了。
瞧著極認真的李麗質,這一副帶著執拗的憨態,一時心弦也不禁動了一下。
好在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聲音:“正泰,正泰,你來,你出來。”
三叔公來了。
陳正泰便朝李麗質笑了笑,連忙起身出去!
到了廊下,三叔公現在情緒已經穩住了,畢竟這年歲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再說我們陳家,哪家的皇族沒得罪啊,就這?
他定了定神,壓低聲音道:“裡頭如何了?”
“還能如何?”陳正泰歎了口氣,有些無力地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了。”
三叔公拍了拍陳正泰的肩:“這等事,叔公懂的,當初的時候……”
陳正泰連忙打住道:“火燒眉毛了,就彆說當初的事。”
“噢,噢。”三叔公連忙點頭,於是從回憶中掙脫出來,苦笑道:“年紀老了,就是這樣的!好,好,不說。這賓客,都已散儘了,宮裡那邊,我派人去打探了,似乎沒什麼異常,這極有可能,宮裡還未察覺的。車馬我已準備好了,不能用白日迎親的車,太招搖,用的是尋常的車馬。還選定了一些人,都是咱們陳氏的子弟,信得過的。方才的時候,禮部尚書豆盧寬也在宴席上,頗有興致,老夫故意當著所有人的麵,誇了他們禮部事辦的細致,他也很高興。當眾賓客的麵說,禮部在這上頭,確實是費了不少的心,他有些微醉了,想要表功,還拍著自己的心口,又說這大婚的事,事無巨細,他都有過問的。”
“你看……”三叔公得意洋洋的道:“這可不是老夫坑害他,是他自己說的,到時候真有什麼乾係,他既說事無巨細的事都是他過問了的,現在出了這麼大的差錯,這主責,他就逃不掉關係了。”
陳正泰:“……”
這薑還是老的辣?
“還有……”三叔公很認真的道:“那些送親的禁衛和宦官,也都打探過他們的口風了,他們紛紛表示,中途沒有出什麼差錯,老夫故意多灌了他們一些水酒,這人一喝酒,就免不得要吹噓一點什麼,總而言之,當著眾賓客的麵,該說的也都說了。今日大婚的事,他們都大包大攬了去,那麼也就沒有我們陳家的責任了,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陛下那兒怎麼說了。”
“正泰啊,老夫說句不該說的話,這世上的事,是沒有對錯的,那李二郎是天子,他說什麼是對的,那便是對的,他若說什麼是錯的,對了也是不對。這個關節,卻是一定要把握好!我思來想去,替罪羊是找好了,可若是陛下龍顏大怒,難免我們陳家也會波及。倒不如這樣,皇後娘娘心善,這第一個知道此事的,需是皇後娘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