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君子與小人(1 / 1)

李世民直指吏部和三院禦史,此時隻讓人覺得心裡發涼。

陛下顯然意味深長,此舉隻怕影響深遠。

而對於朝中眾臣們而言,他們似乎能感受到了,此刻在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血腥的氣息。

李二郎是什麼人,他們的心裡是最清楚的,彆看陛下前幾年還算寬厚,可這寬厚,不過是希望自己成為聖君所表現出來的外衣罷了。

這可是真正的狠人,一旦他真想做的事,誰敢阻止?

此時,李世民四顧左右,冷冷道:“揚州乃是重鎮之地,現在此地謀反,朕早有密詔,令陳正泰暫為揚州都督,諸卿以為如何呢?”

揚州……

陳正泰竟還要留在揚州。

有人已經開始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很危險,仿佛一頭野狼,已經潛藏在了暗處。

可最令人悲哀的是,大家發現了一個更可怕的問題。

那就是,這條狼固然致命,偏偏大家還很不想它死!

某種程度而言,吳明叛亂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是希望陳正泰活著的,因為這家夥噩耗傳來,整個長安亂成了一鍋粥,萬物都在齊跌,但凡是涉及到了資產的東西,價值都一路下降。跟本的原因,就在於……這家夥居然關係到了人們對於未來的信心問題。

也就是說,你盼著陳正泰死,就得做好自己家產大幅縮水的準備,可你想讓這狗東西好好的活著,那便更慘了,因為鬼知道這家夥和陛下在密謀什麼。

群臣們內心顯得焦躁,一時竟有一些茫然。

李世民隨即手指杜青道:“來人,拖下去,繼續行刑,朕既開了口至死方休,那麼,便至死方休吧。”

李世民需震懾群臣時,自然表露出了與眾不同的冷酷。

眾臣凜然,此刻再不敢發一言。

李世民而後道:“有功的將士,都要大賞,尤其是陳正泰人等,更是功勳卓著,此外……”

李世民猶豫了片刻,想到了出宮之後便不見了蹤影的遂安公主,作為父親,他心裡頗有幾分焦慮,不過現在揚州的叛亂已經平息,想來遂安公主不會有太多的危險。

隻是……遂安公主與陳正泰之間,似乎情誼深厚,當然,李世民也拿捏不準這是否隻是單純的師兄妹情誼。

一刹那之間,李世民幾乎要脫口而出,索性將遂安公主下嫁陳正泰,可轉念之間……似乎又想到了一個令他退縮的問題。

遂安公主,可是一隻下雞蛋的母雞啊。

把她下嫁出去,總不能將遂安公主的私物留下,對吧,而且還得反過來要賠上一大筆的嫁妝,如此,豈不成了劫貧濟富?

皇家的財富,肯定是絕不會比陳家要少的。

可皇家畢竟排場大,供養的貴人多,花銷也是陳家的十倍,百倍。

李世民覺得自己還是挺窮的。

至於不舍遂安公主下嫁……其實,他是真對陳正泰掏心掏肺,畢竟這家夥能力實在爆表,這樣的弟子,幾乎無可挑剔。

可同樣的問題是,掏心掏肺可以,可是朕真的有一頭牛啊。

於是李世民將這事藏在心底,他依舊還在權衡著,隻是又覺得不妥,若是不早做決斷,倘使遂安公主真去了揚州呢?

李世民宣布了散朝,群臣此時惶恐,紛紛行禮,告退而出。

李世民卻讓人依舊撿起了戰報,細細看過了一遍,仍然有許多無法理解的地方,便吩咐張千道:“讓人給朕修一道旨意,不必是旨意,隻需一個口信即可,讓陳正泰將這戰事的經過,如實的稟奏。”

張千明白了陛下的意思,陛下想知道戰事的內情,要的是將事無巨細的事統統稟告。

畢竟陛下才是打仗的行家,此時連他都猜不透平叛的路數,這陛下心裡豈會自在?

那就非要一探究竟才好。

於是張千忙道:“喏。”

…………

此時在市場交易所裡,沸騰無比,消息已經得到了確認。

這一下子……不少人湧入了交易所裡來,原先大跌的股票,此時統統開始上揚。

一時之間,熱鬨非凡。

三叔公此刻一臉懵逼地看著陳家的賬目。

他當初回購股票,本隻是為了拯救陳家的家業,可哪裡想到,卻因為低價回購,而如今……行情的高漲,陳家的身價居然暴漲。

這樣也行?

他眯著眼,捋著須,覺得很神奇!

說實話,這資本的炒作,實在太好掙錢了,隨隨便便,一日下來便有數十上百萬貫錢的進賬,說是聚寶盆也不為過,可越是好掙,卻讓一向守成為主的三叔公生出了警惕之心。

不得不說三叔公是個謹慎之人,他覺得實在是太可怕了,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好掙的錢,很讓人不放心啊!

於是他命人再等一等,想著等漲到了高位,就兜售出一批股票去,再拿著這些股票換來的銀錢,多置一些家產。

股票,畢竟還是太虛了,看不見,摸不著,今日你說它值一萬貫,可隻要你能十萬貫賣得出去,便說它十萬貫也可以。

“現在大家要格外的留心。”

將陳家的一些子弟召集到了麵前,三叔公來回踱步,臉色顯得很凝重地道:“彆看現在身價是暴漲了,可這錢不是這樣好掙的,切切不能因為價格的漲跌,就失了本份,過一些日子,價格可能還看上去高不可攀,可是將來呢,難道就沒有跌落的一日?”

“說穿了,股票的本質,還是咱們陳家的各處產業根基穩不穩,倘若是根基不牢固,這價格的漲跌,不過是浮土。老夫這輩子活了這麼多年,吃的鹽,除了那該死的陳福,這陳家上下,誰有老夫多?老夫見的世事多的去了,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三叔公看著這些本是喜形於色的陳氏族人,臉色更慎重了:“所以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分外警惕啊。天幸正泰無事,眼下當務之急,不是因為這價格的跌漲而得意忘形,而是需強其筋骨,若是筋骨不夠硬,今日這價格怎樣漲上天,他日,陳家就什麼時候要跌到穀底。老夫思來想去,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趁著行情好,先賣一批,籌措了資金,一方麵,要繼續留在陳家作為儲備。這一次,許多人擠兌欠條,讓我們陳家的存錢略有一些不足了,隻有足夠的存錢,才能讓這欠條讓可以流通,如若不然,任何一點風險都可能讓我們陳家遭致滅頂之災。”

“除此之外,就是還要預備一筆錢,多置一些產業,而且產業要分散,不要總集中在一處,這件事,大家要合力,你們也是陳氏的子孫,怎麼可以坐視不理呢?老夫一方麵會修書給正泰,讓他拿拿主意,除此之外,你們也多想一想主意,集思廣益嘛。”

眾人對三叔公是服服帖帖的,畢竟他輩分高,而且還很容易記仇,被他惦記上了,他總能有辦法將你發配至礦場去,於是大家都很乖巧安分,頓時收起笑容,紛紛頷首。

三叔公對大家的反應還算滿意,隻是他還是歎了口氣,他和陳家其他人不同,陳家的家業蒸蒸日上,因而許多陳氏子弟開始逐漸樂觀起來。

可三叔公卻是悲觀主義者,他活的夠久了,見證了三個朝代,六七個帝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當今還能存世的家族,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在這一方麵看,現在陳氏的根基,總還不夠牢固,這地基,還需再打深一些。

他歎了口氣後,隨即又高興起來,無論怎麼說,他的好侄孫還好好的活著,在他看來,隻要陳正泰還活著,陳家就還有希望。

…………

揚州城裡,一切都井然有序,在這裡的陳正泰,顯然沒有想到在長安城裡發生的事。

不過有些事,大抵推測,也是能推測出一二來的。

隻是此時,他沒心思顧著長安的事。

陛下私自許諾他為揚州都督,雖隻是暫代,可陳正泰深信,陛下對於他在揚州,一定是寄以厚望的。

於是他依舊召來了婁師德,這幾日,婁師德乾的還不錯。

這一切陳正泰都看在眼裡,而現在,既然陳正泰想在揚州大乾一場,那麼手邊必須得有可用之人。

蘇定方隻精通軍事,至於其他的官吏,說實話,要嘛從了叛賊,要嘛也很可疑,未必真心願給陳正泰效力。

那些留存下來的世族,他們雖沒有一起叛亂,可陳正泰很清楚,這些人對於他這個暫代的揚州都督,是很不認可的。

那麼……算來算去,唯一可用的,就剩下婁師德了。

這就好像,一個人掉進了水裡,此時一根稻草漂了來,那麼即便它隻是一根稻草,你也會想抓一抓。

婁師德這幾日焦頭爛額,揚州城是穩定了,可下頭所屬各縣,他卻不願鬨出什麼亂子,於是想儘辦法對各縣恩威並施,如今總算各縣還算穩定,這讓他鬆了口氣。

將各縣逼反了,並不是好事,哪怕他並不擔心他們能謀反,因為這些小魚小蝦,想要剿滅他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可任何一次的混亂,對於經曆了戰亂和災殃都百姓們而言,都不啻是雪上加霜,這是婁師德所不願意看見的。

“下官見過明公。”婁師德來到了陳正泰跟前,行禮道。

陳正泰今日出奇的客氣,笑意盈盈地讓他坐下,命人斟茶。

這令婁師德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平日明公沒有客氣的啊,現在這麼客氣,反而讓人覺得……

他欠身坐下,卻不急著喝茶,隻凝視著陳正泰道:“不知明公有何見教。”

對於他沒有客套話,直接說事的態度,陳正泰反而很是受用,便立馬道:“陛下為何非要治越王的罪,又為何要誅滅鄧氏,這一點,你想過了嘛?”

婁師德猶豫了一會,便道:“下官略有想過。”

若他說一句,自己根本沒有想過,還想明公見教,那陳正泰立即要準備翻臉,因為這廝過於虛偽。

可婁師德倒是很老實,他道:“世族之害,其根本問題不在於道德與否……”

陳正泰本還想痛罵一下鄧氏的罪過呢。

誰想到,婁師德居然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依下官看來,這天下的百姓,像鄧氏這樣的人,難道當然沒有道德嘛?這不儘然,下官在高郵,倒是和鄧氏的子弟打過一些交道,說實話,鄧氏一門,都是極有禮數的人,他們說話謙和,令人如沐春風,為人豪爽,若是地方有事,他們也願拿出錢來修橋鋪路,他們精通經史,學貫古今,可以說,鄧氏確有家學淵源,其子弟,說是世族典範,也不為過。”

婁師德說話的時候很溫和,娓娓道來,顯然,這是推心置腹的姿態。

鄧氏是陛下誅滅的,陳正泰則是在一旁遞刀子的人。

可以說,鄧氏和陳氏可謂是不共戴天,可婁師德居然不斷地誇獎鄧氏,倒是膽子很大。

此時,婁師德繼續道:“下官也接觸過一些小民,這些小民……”

婁師德搖著頭苦笑道:“這些小民,下官說句不該說的話,他們舉止魯莽,口出成臟,渾身臟臭,甚至大多數都是獐頭鼠目,為人刁滑,錙銖必較,為了一些蠅頭小利,鼠目寸光,卻也可和人爭執不休。他們猶如路邊都豺狗,為了一塊腐肉,可以朝人齜牙,這些人……下官的印象並不好,甚至可以說……十分糟糕。”

陳正泰雖然想反駁,可捫心自問,自己所見,雖也有不少小民淳樸,卻也無法反駁婁師德的話。

而至於那些世家子弟,陳正泰也是見過不少,雖有一些敗家子,可是他們給人的感覺,說是如沐春風也不為過。

婁師德深深地看了陳正泰一眼,接著道:“想來明公也是這樣的印象吧。”

他笑了笑,而後抿抿嘴:“有這些印象並不奇怪,隻是下官出自寒門,雖是這樣的印象,隻是見了這些世族子弟和小民,卻有時總忍不住生出一些疑問,那麼……到底是誰讓這些小民變成這樣的呢?難道他們天性便如此?那世族子弟,聞友人前來,不亦說乎,可以殷勤款待,直至賓主儘歡。可是那些小民呢?莫說是待客,便是兄弟之間,為了一尺布,為了一升米,也可反目成仇。下官偶爾有閒時,就會想這些事。若是……隻以君子和小人這樣的道理來論這些事,下官覺得,還是過於狹隘了。有些事,其實無法用這些道理去解釋的。因而……下官越想……越是糊塗,越想……越覺得問題的根本,可能並非是所謂君子和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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