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養肥了開殺(1 / 1)

其實大家知道陳正泰是不會想自殺的。

而陳正泰其實也知道大家知道自己不會想死。

大家更知道,陳正泰知道他們知道這家夥不會想死。

陳正泰當然也清楚,他們知道自己知道他們知道自己不會真要自儘。

可是……

誰也不敢保證,這個狗東西在高台上會不會玩脫了,一不小心摔下來。

若是稍有一丁點閃失,這家夥死了便死了,可想一想他們的家裡那厚厚的一遝欠條,這日子還用得著過嘛?

這可是用祖宗的地換來的白條啊。

若是這債主死了,那以後日子還怎麼過,又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

於是大家都急了,人家陳正泰還是個孩子,你韋玄貞去刺激人家乾嘛?

這狗東西性子就是如此,成日一驚一乍的,他缺德已經缺德慣了,大家都已習以為常,看在陛下的麵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你韋玄貞骨頭硬是不是,多事。

韋玄貞萬萬沒想到,大家都是一副你這老東西不懂事的眼神看著自己。

然後,他也想到了家裡那些數不清的白條,他看著高台上的陳正泰,其實這個時候,他心裡已慫了!

不能死啊,哪怕是自己的親爹死了,陳正泰也不能死!噢,好像忘了,自己親爹已死了,列祖列宗在上,萬萬不要責怪我這不肖子孫。

隻是……他麵子上還是有些掛不住,讓他這個時候說軟話,他說不出口。

而這時候,陳正泰在上頭大叫:“我欲乘風歸去,我要飛啦。”

韋玄貞的心猛地一跳,嚇著了,頓時麵如土色,突然發出大吼:“陳郡公,你有話好好說,你下來,老夫知錯啦,有什麼話,我們不可以好好商量的,我們是世交啊,哎呀,我錯啦,我錯啦,我悔不當初,你下來吧。”

陳正泰自也不是那種不懂見好就收的人,他也是要臉的。

而在這高台的下頭,也就隻有李義府、郝處俊幾人的心情是平靜的。

或許……這麼多人裡,真正不害怕陳正泰摔下來的,隻怕就他們幾個了,畢竟他們幾個手裡沒有陳正泰的白條。

陳正泰這才悠哉悠哉的下了高台,剛剛下來,程咬金生恐他摔了,一個熊抱將陳正泰抱住!

而後,程咬金便衝著陳正泰麵貼著麵,咆哮怒罵:“少年人不知珍惜自己的性命,你以為這很有趣嘛?”

陳正泰幾乎可以感受到程咬金口裡的氣息撲麵而來,幾乎要窒息。

等他站穩了,到底心滿意足了,見大家看自己的目光都很複雜。

前些日子,他還害怕被人剁了呢,可今天,陳正泰覺得自己很安心,很舒爽!

他心情大好,朝韋玄貞道:“韋公既知錯,那麼……我就原諒你了,以後不可如此啦,你再罵我,我生氣的。”

韋玄貞臉色極難看,大家都看著他,用各種眼神暗示他趕緊點頭說是!

偏偏這話,他還是開不了口,大家都急了,恨不得按著他的腦袋朝陳正泰說一聲對不起。

韋玄貞咬著牙關,依舊不吭聲。

陳正泰便道:“好啦,好啦,剛才和你玩笑而已,韋公,我們是世交,這點小玩意,不會開不起吧,咱們是朋友,想當初,二皮溝那邊的地,還是你廉價賣我的呢,我記著你的恩情。”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其實韋玄貞已經打算服軟了,一聽這個,頓時腦門嗡嗡的響!

因為在此之前,他得了一個消息,聽說自己賣給這陳家的城西的地,其他地方的土地都降了,唯獨這城西那兒在漲,畢竟那兒有很多作坊,還有大學堂!

你提這個,不是故意侮辱老夫嗎?

韋玄貞忍不住了。

鏗鏘一聲,居然要抽自己腰間的寶劍。

這個時代,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都喜歡隨身佩戴寶劍的,畢竟……亂世殘餘的生氣還在。

他一拔劍,立即大呼:“今日有老夫沒你陳正泰,老夫和你拚啦。”

他畢竟是要臉的人,韋家的臉不值錢嗎?

可他的劍剛拔出來。

陳正泰居然也不跑。

可身邊的人卻已嚇死了。

這個來拽他的胳膊,那個來抱他的腿,也有人勒著他的脖子!

很快韋玄貞就發現,他渾身上下,除了一根手指頭能動彈之外,竟是動彈不得。

大家又急了:“韋公,你這是要做什麼,你還要殺人?你太放肆了,今日是什麼日子?”

“你和一個少年人置氣,這就是你們韋家的家風嗎?”

“你再對陳郡公無禮,我可不客氣了,我最見不得以大欺小。”

“將劍收起來,好歹是衣冠禮樂傳世的人家,你再欺陳正泰試試看。”

這邊鬨得不可開交,另一邊李承乾看得目瞪口呆,不禁喃喃道:“不知孤要去死的時候,有沒有這樣大的排場。”

一旁的李泰一聽到李承乾說到了死字,便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瞥了李承乾一眼。

陳正泰其實隻是想試探一下自己的人緣罷了。

可這一次試探之後,頓時很滿意!

果然……陳家距離那一等世族已經不遠了啊,你看,這麼多人站在自己一邊的!

既然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於是他便又見好就收,很認真的朝韋玄貞行禮:“韋公,我錯啦,我錯啦,以後再不敢衝撞你啦,韋公不要生氣,晚輩向你賠罪了。”

韋玄貞隻能怒瞪著陳正泰,覺得自己這樣下去,絕對活不過三年,一定要被氣死的。

他覺得自己的胸口悶得很,像是憋了氣一般,哐當一下,將手中的劍跌落在地,大家還不放心他,依舊輕輕拽著,隨時要將他按倒在地的樣子。

於是韋玄貞紅著眼睛道:“事情怎麼會到這一步啊。”

陳正泰倒沒有再胡攪蠻纏的再次刺激他,隻不做聲,躲一邊去了!

程咬金等人則紛紛圍攏了來,噓寒問暖道:“賢侄近來身子可好?”

“以後不要動輒登高了,這樣不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們陳家就你這麼一個有出息的。”

“年輕人做事,凡事要謹慎啊。所謂三思而後行。”

“你彆理姓韋的,他們韋家總是自以為自己是京兆世族,其實早就不得人心了。”

陳正泰覺得自己的心,頓時得到了治愈,一一朝他們道:“是是是,都是小子一時糊塗,以後一定愛惜自己。”

當日禮了佛,大家各自散去。

李承乾分明臉色不好看,拉了陳正泰到一旁,神神秘秘的道:“外頭有流言,你聽說了嗎?”

“什麼流言?”陳正泰詫異道。

李承乾咬牙切齒地道:“他們都說李泰賢明,可以做太子。”

“呀。”陳正泰驚訝的道:“還有這樣的事?也不知是誰亂嚼舌根,不過太子殿下,你放心,我是永遠站在你這邊的。”

李承乾頓時心裡暖和了一些,拍拍陳正泰的肩,感動地道:“人人都說李泰最賢,隻有你最不嫌孤,真是好兄弟,我隻擔心,若是父皇當真聽信了讒言,哎……”

陳正泰道:“師弟不必憂愁,無論事情到了什麼地步,我都和你走到底,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坎,你看我們陳家現在欠了兩千多萬貫的賬,我不也這樣過來了嗎?”

李承乾看了陳正泰一眼,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好像陳正泰比孤更慘啊!

於是心便放寬了,轉而道:“你也要仔細,彆給那李泰給害了。”

接著等了一會兒,見陳正泰沒有邀請自己去二皮溝吃雞烤鴨的意思,便略帶失望地帶著扈從,怏怏回東宮去了。

……

而另一頭,韋玄貞怒氣衝衝的回了韋家。

他氣啊!

而這時候,那黃成功急匆匆的迎麵而來,口裡道:“不妙啦,不妙啦。”

韋玄貞正煩躁非常的時候,怒從心起,沒多想就揚手給了黃成功一個耳光,怒吼道:“喊什麼喪,胡叫什麼?”

韋玄貞往日對黃成功還算禮遇,而這一巴掌,卻打得黃成功始料未及,他覺得很是委屈,忙揉著火辣辣的臉。

韋玄貞很快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乃是黃先生,不但是自己的心腹,且還是自己的入幕之賓,自己還需依靠他的智慧!

他便語氣溫和下來,略帶歉意地道:“黃先生,是我無禮了。”

黃成功很快就原諒了他,而後道:“不得了,不得了啊,東主,那韋節義瘋了,他們四房,現在都在府上散播流言,說是東主你昏了頭,竟是三貫的錢賤賣土地,那韋節義說,陳正泰是了不起的人,他絕不會吃虧的,他既三貫收地,肯定不會虧,說他英明神武,什麼奮鬥和努力之類,韋家這個時候賣出了這麼多祖宗的土地,簡直就是糟踐祖產,他還鼓動人這個時候用三貫的錢也去買地,前一些日子,他們四房不是賣了許多私地,得了不少錢嗎,現在要統統低價購地。”

韋玄貞一聽,頓時氣得直哆嗦,怒罵道:“老夫治家,也需這小兒多嘴嗎?老夫難道還沒有這小兒懂?此小兒定是受他父親慫恿,故意想給老夫難堪的,他們四房,難道還想掌家不成?”

黃成功亦是氣呼呼的道:“東主,學生也是這樣想的,現在地價跌成這個樣子,這韋節義還在此胡言亂語,他們借此機會買賣土地是假,想要借故給東主難堪是真,太可怕了,區區一個小兒,竟有如此的心思,這樣的人將來再大一些還了得?”

韋玄貞就冷著臉道:“過幾日,等老夫閒下來,再行家法,非要狠狠治一治四房不可。”

“對,到時挑他一點錯,還怕治不服他?此事,就交由學生來辦,總能找到一個由頭。”

韋玄貞欣賞的看了黃成功一眼,這黃先生,果然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啊:“先生大才,這家中的事,倒是勞你操心了。”

黃成功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隻高深莫測地道:“哪裡,不過彈指之間的小事爾。”

…………

不管這世間發生的事情是好還是壞的,時間依舊轉眼而過!

眼看過了一個月,第一批的白條也到期了。

一大清早,就來了許多人,大家都很急,生怕這陳家出現什麼變故。

可在此時,陳家卻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竟早已預備了無數的銅錢和金銀,一副等待多時的樣子。

大家蜂擁而來,開始兌付。

為了取錢,有人甚至連車馬都趕了來。

一吊吊的銅錢,開始直接的裝箱,而後放上馬車。

為了防止陳家人有鬼,大家是有充分準備的,譬如他們要查驗這銅錢的成色,以防陳家拿劣錢來濫竽充數,這金銀,自然也要嚴防缺斤少兩。

不過很快……大家卻發現……陳家的錢,竟都是最上等的黃銅,幾乎沒有絲毫的雜質,每一枚錢,比市麵上的錢更加精細,這一下子……大家放心了。

用欠條,居然可以兌換如此優質的銅錢?

這倒是讓不少人覺得驚喜起來。

要知道……市麵上的銅錢其實質量是不一的,這其中涉及到了含銅量的問題!

人們若是收到了優質的銅錢,往往會將這銅錢儲存起來,而若是劣質的銅錢,則儘力將這錢花出去,因而……市麵上流通的錢,大多都是劣錢。

事實上,這次就算陳家兌付的是劣錢,大家也沒什麼可說的。

可現如今……他們發現陳家竟如此的厚道。

一時之間,二皮溝裡數不清的人在忙碌著。

而陳家的庫房裡,這錢就像數不儘一般。

這一下子,卻令對陳家白條有疑慮的人,也開始放寬了心。

他們起初不敢將土地賣太多,倒不是他們舍不得賣地,現在行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舍不舍不得的?

隻是他們對於白條始終懷有一些疑慮,現如今放寬了心,膽子也大起來了,又有人開始陸續來拿地換白條了。

陳家借此機會,繼續推薦了不同時期的白條,大家得了白條,倒也安心的各自去了。

當然,現在更多人看陳正泰,卻像看傻子一般。

這個白癡,地價到了這個地步,他竟肯收地。

收地也就算了,還拿出這麼好的銅錢來收。

此前看他還算聰明,現在看來,分明是敗家子啊。

現在越王李泰的府邸,其實已是車馬如龍了。

來拜訪李泰的人如過江之鯽。

許多人似乎覺得李泰成了他們的希望。

尤其是這一次遭遇了如此危機,是李泰挺身而出,為大家解決了眼前的疑難。

而李泰對待每一個賓客,都是彬彬有禮,無一不周到,這也令各家心裡似乎有了答案。

坊間流傳著李泰將要做太子的傳言,這倒極符合許多人的預期,因而這個流言根本不必刻意去傳播,其實人們已經樂意為之鼓吹了。

而李泰麵對這些流言,總是表現出謙虛的樣子,一再稱頌自己的皇兄乃是賢太子。

李泰對於這樣的局麵,其實是極高興的,因為陳正泰和太子走得近,而陳正泰這個家夥……鼓搗出了馬鈴薯之後,惹得許多人損失慘重!

大家將賬算在了陳正泰身上,可背地裡,又何嘗沒有人暗中責怪太子對他們的忽視呢?

他的挺身而出,恰恰讓溺水的人看到了希望。

沒有陳正泰,隻怕還真不會有這樣大好的局麵。

……

隻是這坊間的流言蜚語,已越發的厲害了,以至於街頭巷尾,都在傳遞著此事!

太子乃是國家的儲君,代表了未來,更是無數黎民百姓寄托的希望,人們樂於對此津津樂道。

而此時……該收的地已收得差不多了。

陳家收到了土地足足有七百九十五萬畝。

這是一個天文數目,幾乎可以達到整個天下土地的一成了。

而這……也讓陳家背上了一個幾乎讓人不敢想象的巨額債務。

陳正泰卻照樣該吃吃,該喝喝,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隻是……也有人對陳家未來的命運感到了擔憂!

正泰和太子走得太近了,可未來……依著太子這般下去,隻怕……這天下……到底是誰還不好說,一旦李泰成為太子,陳家遲早要惹來大禍。

這地收得差不多了,陳正泰在將無數的土地造冊,並且讓人繼續清丈之後,便將一本簿冊送入了宮中,說好了四六分賬的,陳正泰向來還是說話算數的。

看著這個數目,李世民目瞪口呆。

這麼多的土地……這花了多少錢,又到底欠債了多少……

這是四六分賬啊,意味著,收來的這些土地,有六成是該皇家出的,這一點……李世民不可能假裝不知情,該出的錢,還是得一文不少。

而現在地價如此低廉,若是維持這個地價,不隻是陳家,便連宮中,隻怕也要被這巨額的債務給壓垮。

陳正泰這是給了朕一個天大的麻煩啊。

不過……賬簿送來的同時,陳正泰還送來了一份奏疏,懇請陛下巡視鄠縣。

鄠縣?

李世民心裡思量著。

這鄠縣,卻不知有什麼名堂?

似乎……陳正泰早已胸有成竹,朕……該去看看?

李世民幾乎不假思索,便將這奏疏恩準下來。

去看看!

…………

一萬五送到。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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