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宮主練靈仙最終是氣怒攻心,拂袖而去。李軒則不得不把自己收拾整齊,跟著師六如一起來到了都城隍廟。
文忠烈公已經在這裡等著他了,當李軒踏入都城隍廟的時候,文忠烈公就直接以神軀顯化在他的眼前。
李軒當即以師禮參拜:“弟子李軒,參見文忠烈公。”
“起來吧,你我都是不耐俗禮之人,沒必要如此,儒家的禮,在國法,在綱紀,在倫常,在於上下有序,不在這方麵。”
文忠烈公一個拂袖,以神力將李軒托起:“何況一直以來,我也沒教你什麼。反倒是李軒你,對我助益良多。。”
李軒就微一搖頭道:“沒有老師的《正氣歌》護持,弟子早就死在南京了。所謂有事弟子服其勞,弟子為老師您效勞是應當的。且我這些許微末之功,也是老師您布局,水到渠成所致。”
如果不是《正氣歌》的正本在手,讓他能夠時時感應,臨摹,李軒也修不成現在這樣幾乎等同於武道神境的‘琉璃’浩氣。
“我可沒這本事。”文忠烈公啞然失笑,語含自嘲:“要說布局,也是好友綠綺羅之功。文某愚純,除文學之道彆無所長,這次要不是你,文某勢必要被那中流居士戲於股掌之間。”
李軒就微一揚眉:“老師您知道綠綺羅前輩的來曆?”
文忠烈公聽了之後卻默然不答,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此時已顯化在李軒身後的綠綺羅,則是眼含哂意的看著李軒的背影。
李軒當即明白自己是問不出結果了,於是就改了問題:“之前那個破壞天地壇的人,名叫中流居士?可是擊楫中流的那個中流?”
其實他之前就有懷疑了,隻因黑衣獨臂人展現出的極天之法,與史書中記載的那位擊楫中流的祖士稚極其相似。
“綠綺羅好友的身份,我不是不能對你說,而是時機未至,等到你什麼時候掌握極天之法,可以遮蔽諸天大能的感應,自然就可知道了。”
文忠烈公先是就李軒前一個問題做了解釋,然後凝然道:“破壞天地壇的那人,正是擊楫中流的祖士稚,不過此人可以說是祖士稚,也可以說不是。”
李軒聞言一愣,有點被文忠烈公的話搞糊塗了。
文忠烈公就繼續解釋道:“昔日五胡禍亂中土年間,祖士稚率孤軍北伐,從後趙皇帝石勒手中奪取河南大片國土。可惜帝王猜忌,又天不假年,祖逖本人也被石勒叔侄重創,最終憂憤而死。
這位臨死前,眼見中原百姓被屠戮,甚至是淪為兩腳羊的慘劇,心憂南朝沒有高手支撐,以至於中原徹底淪亡五胡之手。於是他以自身的所有執念,以及一點元神核心,配合當時‘太極仙翁’葛玄的造化秘術,製造出了現在的中流居士。”
“原來如此。”李軒眼現釋然之色,知道‘太極仙翁’葛玄,那是正一道靈寶派,道家三山之一閣皂山的祖師,也是俗稱的四大天師中的第二位。
傳說此人師承的是左慈,在世間活了數千年。功參造化,善於神變,一身法力足以與天師府之祖張道陵抗衡。
他隨後奇怪的問道:“可既然是祖士稚的執念所化,那麼他怎麼會對大晉的天地壇出手?”
文忠烈公就微微一歎:“就是因執念之故,被刺激壞了。中流居士此人雖未見於史冊,可這數千年來,他一直在孜孜不倦於抵禦胡人,維護中原道統。
可惜事與願違,先有鮮卑一脈的大隋統一天下,後有遼金陸續侵入中原。蒙兀人建立的前元,更讓他的元神心念承受重擊,接受不能。
當時他與我並肩作戰,抗擊前元時,我就感覺到他的狀態不對勁,卻沒想到三百年後,他會瘋到這地步。”
文忠烈公此時又皺起了眉頭:“其中也有金闕天宮的緣故,中流居士得知在千秋筆寫下的未來史書當中,大晉國運可持續九百年。九百年後,大晉必將再次淪亡於胡人之手。
他尤其不能接受的是,這一次我中華傳承不但會徹底斷絕,中原百姓也將易冠易服,從此披發左衽。所以中流居士有了彆樣的想法,他想與其讓大晉毀於異族之手,倒不如由他親手覆滅,然後於中土之內再造山河,這至少不會淪落到六百年後的地步。
李軒聽到這裡,就略含不解的問:“可金闕天宮的史書,應該是不能外泄的吧?”
“是不能外泄,畢竟這些史書被人看到,就可能會讓未來的曆史發生變化。金闕天宮的人受製於金闕天書,有天規天條的約束,不敢違逆千秋筆。
可兩千年前,中流居士不知何故卻從天宮內部獲取到了一些史書殘頁。內中有隻言片語,泄露未來的曆史軌跡。”
文忠烈公麵色沉冷,語聲凝然:“中流居士最初是不在意的,他認為人定勝天,可結果一次次的失敗,粉碎了他的信心意誌。
可即便如此,中流居士也沒想過要順天而行。這次他就換了一個想法,反正這輛車是要往前麵滾的,既然沒法正麵阻擋,那麼他就在車的後麵狠狠推一步,讓這輛車的速度快到翻車。”
綠綺羅則在此時插口:“這辦法其實也不是不行,他很聰明,這是我見過的最可能的對抗天意之法。可代價卻是當世之中無數百姓的死難。”
文忠烈公則是苦笑:“六百年後的未來,我也不願見到,可中流居士的作為,實在是過於極端。
且這幾百年來,我感覺到昔日那位絕代大能封印天地的屏障越來越弱,那諸天神佛都在或明或暗的乾涉這方世界。
大晉建國才三百年,又有明主賢臣在位,可如今的國運,卻已有了搖搖欲墜的跡象。中流居士現在的所做所為,未嘗不是落入某位神佛的彀中,是被人刻意引導所致。有些跑題了,這些過往典故且先不說——”
此時他神色一正道:“這次我把你叫過來,一是為表感激,二是有一件重任交托於你。”
“重任?”李軒毫無猶豫道:“弟子願聞其詳。”
“你先等著——”
文忠烈公卻沒有立時回答,此時他抬手往前一招。
李軒正覺不解,就將一團外層琉璃色,內蘊血氣的光華,驀然從遠處招引而至。
“這是什麼?”李軒好奇的看著。
“是我的碧血丹心。”文忠烈公神色複雜的看著這團光華:“昔日我被元廷問斬,我的七竅玲瓏心化為‘碧血丹心’,沉落於菜市口中,無人能取。那位蒙兀國師八思巴就曾想要收取此物,卻拿它無可奈何。
文某死後封神,又因七毒纏身,擾亂了一身靈機,也沒法將之取回來。到了現在,卻又用不上了。”
他隨後又注目李軒:“將你在樂山大佛得到的那件神寶器胚拿出來吧。”
“這個——”李軒隱隱預感到文忠烈公要做什麼,他神色不由略有些遲疑:“此為老師您一身浩氣,一身精血化成的至寶,這不太好吧?”
“我要讓你辦事,又豈能不給你點好處?何況當世之中,也隻有你與於傑,才能運用此物。”
文忠烈公笑著道:“這碧血丹心,含有我大部分的極天之法。於傑他是用不上的,也沒有能夠容納它的器物。
你的‘渾天鎮元鼎’未來如果真正煉成,內蘊的極天之法也是‘鎮壓’,如果加上我的‘守禦’,可以說是如虎添翼,你真不要?”
李軒心想怎麼可能會不要?他隻是客套一下而已。
不過這次獨孤碧落沒有跟來,李軒隻能發了一枚信符過去,讓獨孤碧落匆匆趕至都城隍廟。
當李軒將那‘渾天鎮元鼎’,擺放在幾人的麵前,文忠烈公就伸手一壓,將那‘碧血丹心’直接壓落入這三足小鼎內。
這位竟然無比粗暴的,將他的‘碧血丹心’壓落到這‘渾天鎮元鼎’的法器核心。
隨著‘轟’的一聲炸響,無數的赤金色紋路,開始在‘渾天鎮元鼎’上蔓延滋生。
讓人吃驚的是,這些絲線雖然覆蓋了整個鼎身,卻與‘渾天鎮元鼎’原本的器陣沒有任何實質的聯係。彼此間卻又並行不悖,不但互不乾擾,反而表裡相合,相得益彰。
整座小鼎,也有了一股奇異的美感。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文忠烈公眼見那些絲線穩固下來,就又蹙了蹙眉道:“這應是‘渾天鎮元鼎’容納的極限了,我的碧血丹心還餘下不少。你把身上那些近期不會更換的法器,仙器什麼的,全都拿出來。”
李軒當即明白文忠烈公要做什麼,臉上頓時就現出了糾結之色,心想這難道就是自己的命運嗎?
他遲疑了半晌,就將自己的兩件仙器,還有文山印,那一對大日刀,大衍神盾,玄武護心鏡,陽炎神手,光雷之翼,無限冰心,四象煉元爐等等,都一一放在文忠烈公的麵前。
文忠烈公微微一笑,隨著他抬手一拍。就將他那碧血丹心殘餘的部分,全數拍入到這些仙寶法器之內。
這一刻,包括那臂甲‘饕餮’與‘武曲破軍’在內,頓時都浩氣如雲,璀璨生輝。
李軒看著這一幕,卻殊無喜意,他知道這不過是命運安排給他的第三版‘舍生取義’套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