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時分,當李軒匆匆趕回六道司總堂的時候,頗有種日了狗的心情。
他在自家的神翼都內,看到了一身六道司伏魔都尉服飾的孫初芸——就在他離開的這幾天,這女孩以閃電般的速度加入了六道司,然後以伏魔都尉的身份空降到了神翼都,擔任神翼都第四旗的總旗。
不過神翼都到現在人手都沒召足,加上所有文職也才一百八十人,這第四旗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隻能是空殼。
於是孫初芸無事一身輕的圍著李軒轉:“李軒你這兩天怎麼不在?他們都不肯說你在哪裡。”
“你今天要出去辦案嗎?我跟著你好不好。”
“我帶了一份虎丹湯,李軒你要不要喝?我聽說你最喜歡吃這東西。”
“停!”
李軒頭疼的不行,他眼珠一轉,隨手就從樂芊芊那裡拿了一個卷宗遞給了孫初芸:“這件案子交給你,這怨靈困擾附近居民許久,務必得把它找到給處理了。如果孫姑娘你有空的話,那就今日辦妥。”
這不是很複雜的案件,孫初芸的戰力也足以應對。不過很麻煩,那是一頭善於隱蔽的陰魂。足以讓孫初芸忙許久了。
孫初芸氣結,卻隻能嘟著嘴,拿著這卷宗去了。她是六道司的一員,是李軒的部屬,李軒給她安排任務,那是天經地義,沒有任何好指摘的。
她也不好說今天沒空,李軒接下來肯定會說,你沒空那還杵在這裡作甚麼?
打發走了孫初芸,李軒就問樂芊芊:“老彭,泰山,還有羅煙呢?”
他剛才已去過了自己的靖安伯府,那邊除了傭人之外,一個人都沒有。到了總堂,才知他們都出外辦公。
時值深夜,羅煙與張嶽,彭富來三人都還在忙碌,可見現在的神翼都忙到何等地步。
三人當中,李軒最擔心的自然是老彭與泰山,他們修為稍差,還沒法撐起場麵,關鍵是還好色如命。
其中張嶽還好,之前這家夥已經吃過虧,最近人變得穩重多了。如今張嶽把那魅女宮小舞天天帶在身邊,如膠似漆,戀奸情熱,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唯獨小胖子,不但孤身一人。四重樓的修為也不夠看,讓李軒擔心不已。
至於羅煙,她一身遁法幻法都驚天動地。還有佛門聖器在手,危機時戰力比肩天位,李軒是最不擔心的。
“張嶽與彭富來一起去了銀錠橋,那邊有個妖魔作亂。最近許多單獨過橋的孩子,都被那妖魔給吞掉了。彭富來一個人沒法搞定,就請張嶽他們幫忙。”
見李軒回來,樂芊芊很開心,她知無不言道:“羅煙她則去了都察院,調查與都察院有關的一樁案件。”
李軒當即用一隻手點著眉心,開始與神血青鸞牛郎共享視野。後者在他的操控下衝入天際,往京城西北,什刹海的方向飛了過去。
李軒很快就發現張彭兩人的身影,都好端端的呢,就在銀錠橋那邊。宮小舞在橋的東端開了一個法壇,正在做法除妖。張嶽與彭富來二人,則守衛在側。
這裡就不得不讚一句,這次張嶽確是占了天大便宜。
那宮小舞聰慧伶俐,修行天賦也是頂尖之選。所以她不但魅術高強,術法修為也到了六重樓境,戰力非常可觀。她跟在張嶽身邊,簡直珠聯璧合。兩人在神翼都的辦案效率,已經僅遜於羅煙。
以至於讓李軒生出了將宮小舞招入六道司,或者將之聘請為術師供奉的念頭。
李軒仔細看了一陣,就收起了與牛郎連接的神念:“羅煙呢?怎麼還有與都察院有關的案件?那邊的名儒大儒不下三十,還能求到六道司?”
“那您就錯了。”樂芊芊聞言輕笑:“你知道三法司是在一起的吧?”
李軒知道所謂的三法司也即大晉的都察院,大理寺,與刑部。
“大晉朝的六部與五軍都督府,翰林院,欽天監,翰林院等等,位置都在皇城前麵。唯獨這三法司,被安排在京城西麵的鹹宜坊。這不但是因這三部,常有平民百姓出入,也是因刑部與大理寺的牢獄怨氣深重。”
“那邊一個冤假錯案,就可能導致怨靈產生。其中一些怨靈,那些名儒大儒都鎮壓不住。前元時京城就發生了一樁冤案,有一個年輕寡婦被誣陷冤殺。可此女神魂特殊,與公主有些相似。”
“據說行刑當日,她竟以怨煞感召天地,使京城六月飛雪,大雪在北方下了足足七天七夜,又令她的出生地楚州大旱三年。元廷幾名天位出手都降不住,直到元廷為她洗清了冤屈,斬了上百位文武官員,才平息了她的怨恨。”
“所以啊,那邊的禦史們其實都苦著呢。國朝開辟至今已三百年,刑部那邊的老爺們再怎麼清廉英明,也積累了不少冤假錯案。
那邊的刑部大牢如今就等如一處魔窟,不但需這些禦史們鎮著,還得每年去請道佛二門的高人施加封印。那邊其實也想將牢獄改造,建一個鎮妖塔,可朝廷一直拿不出這筆錢——”
李軒一邊聽樂芊芊說著有關於三法司的逸聞,一邊拿起了羅煙負責偵辦的那樁案件卷宗翻看了起來。
片刻之後,他就皺起了眉頭。
案件本身很簡單,在都察院那邊作祟的是一隻‘食書妖’。在都察院的經卷房裡麵,吞了好幾百本案件卷宗。
——這種妖怪以各種書本畫卷為糧食,平時則隱藏於書卷當中,是很難被找出來。
尤其它們本身沒有什麼煞力,也不懼浩氣衝擊。隱藏在三法司那地方,簡直就如白蟲掉入了米缸。
都察院的禦使老爺們雖然一個個修為通天,可儒修在感應能力方麵有著天生的劣勢,幾次設伏都沒能抓到這隻‘食書妖’之後,就不得不向六道司求助。
樂芊芊此時發現李軒的神色有異,她詫異的看了過去:“怎麼了?”
李軒指著卷宗上的一行字:“被‘食書妖’吞的卷宗當中,還有正統十七年末,巡鹽禦史夏廣維貪黷案的卷宗?”
“之前我也注意到了,據說那邊的三卷卷宗文檔被吞了兩卷,不過大理寺與刑部都有備份。”
樂芊芊將這份卷宗拿在手裡看:“巡鹽禦史夏廣維是紫蝶妖女夏南煙的父親,當時煙姐她很在意,臉色都白了。
可這應該沒問題吧?那邊是都察院,且被‘食書妖’吞吃的案卷,足有幾百份。”
她人有點膽小不錯,卻絕不愚蠢,早就隱隱猜到了羅煙的身份,隻是日常都裝做不知。
李軒卻無法安心,如果換在平常他也不會懷疑什麼。可在知道孫繼宗又準備對他不利之後,李軒就不能不多幾分小心了。
李軒想了想,還是騎著那頭魔麒麟從六道司飛馳而出,直奔都察院方向。
此時他卻多了一份心眼,發了兩張信符過去。一是青龍堂尊靈佑真人,這位還在京城,在過年之前都不準備離開了;一是繡衣衛都督同知左道行。
等到李軒來到都察院門口的時候,這兩位都有了回複。李軒的心神稍定,將他的魔麒麟拴在了外麵,然後大步流星的走入都察院內。
此時都察院的大門已經落鎖,不過李軒以偵辦‘食書妖’的名義,讓看守門禁之人給他開了小門。
不過當李軒走入到案發的東經卷房,卻是劍眉微蹙。
他望見羅煙,在這東經卷房裡麵來回走動著,還時不時在翻動著這裡儲藏的各種經卷。
可李軒的靈感,卻第一時間發現不對。當他睜開了‘護道天眼’觀望,就發現這果然是一個幻影。羅煙的真身,竟已不知去向。
李軒的眉頭大皺,當即就把一張信符打出,試圖借助這張符的助力,尋覓羅煙的蹤跡。
那這符卻如無頭蒼蠅一般在她的頭頂盤旋,這說明羅煙正處於收束元神,藏蹤匿跡的狀態,這張飛符沒法鎖住她的方位。
李軒隨後又把神念四散開來,凝神感應著。隨後他神色微動,走向了東經卷房的東側角,這裡的書架竟被推開了,下麵是幾十級台階,更深處則一片黑乎乎的。
李軒的神色更為凝重,他稍稍遲疑,還是走入了進去。
這裡麵竟然是一個埋於地下的經卷房,周圍石壁都以玄青石築成,堅如鋼鐵。裡麵滿布著各種書架,還有鐵製的箱盒,都以道家法陣層層疊疊的封印。兩側還有一些房間,按照省籍分門彆類的儲藏著各種卷宗。
而李軒所過之處,周圍的法陣都隨之激發,一盞盞的燭火自動點亮。
李軒猜測這裡,應該就是都察院的金匱石室了。
所謂的‘金匱石室’,就是古代國家秘藏重要文書的所在,可以有效的防蟻,防火,防潮。
大晉朝開國三百年,三法司積累的各種舊案卷宗已如恒河沙數,盈篇滿籍。這些卷宗已經不會用到,又不能銷毀,隻能儲藏於‘金匱石室’當中保存。
就不知羅煙闖入這‘金匱石室’做什麼?
李軒以神念仔細感應了一陣,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行去。大約五十步後,他走入到標明有‘南直隸’三字房門前,當他推門而入,就見羅煙站在一堵石牆前麵,神色錯愕的回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