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樓上喧鬨,掌櫃的愁眉苦臉趕來說道:“大爺我實話跟您說,您選了魚後我便安排廚房緊急下鍋了,但那魚裝入盤中後廚師轉個頭的功夫,沒了!”
徐大森森道:“怎麼回事?莫非你酒樓裡鬨鬼?”
掌櫃的先去關門,然後苦澀一笑:“確實鬨鬼了,最近半個月來,我廚房的菜肴時不時就會丟失,你說這不是活鬨鬼是怎麼了?”
王七麟問道:“那你們怎麼不去我們聽天監報案?”
掌櫃拱拱手道:“七爺恕罪,本店雖然小本買賣,但丟幾道菜卻是能承受的住,可要是鬨鬼的事傳出去搞的沒人敢來吃飯,那樣小店就承受不住了!”
老話說,店的名人的影。
人沒了影要死,店沒了名要倒。
徐大一拍桌子道:“媽了個巴子,這什麼鬼敢在我聽天監的地盤上鬨事?我看它是活膩歪了,辦它!”
王七麟下意識走去水甕看草魚。
草魚急忙仰泳。
他覺得這事跟這魚有關係,但看這草魚呆頭呆腦的樣子又不像。
徐大去廚房轉了一圈,帶著一嘴油回來了:“我含著冰台珠看過了,確實有幾分陰氣。不過我隻聽說過鬼偷人氣,還沒聽說過鬼偷菜,你說這鬼又不吃菜肴,它偷了乾什麼?”
王七麟道:“鬼不吃人吃,如果是有人禦鬼來偷菜呢?”
徐大頓時笑了:“那這人真是沒有出息,他能偷菜就能偷錢,為什麼不去城裡找大戶人家去偷錢?那多合算?”
王七麟心裡一動,他問掌櫃道:“最近你得罪過什麼人?”
掌櫃的委屈道:“小老兒向來與人為善,一直小心翼翼的與人交往,哪敢得罪人?”
徐大笑道:“笑話,你這老倌最吝嗇,不談錢還能與人為善,要是牽扯到錢,你怕連天王老子都敢開罪。”
掌櫃的更委屈了:“大爺您也知道,我這店鋪開在鄉下小地方,全靠精打細算能賺幾個錢,我要是不仔細點,那這店也開不下去。”
“不說這些,”王七麟道:“先不吃了,趁著陰氣還有殘留我們含著冰台珠去追蹤一下。”
當官必須有責任心!
三把火,燒起來!
冰台珠在廚房裡頭的時候變得涼爽起來,兩人順著這感覺推開窗戶跳到後麵巷子裡,繼續追蹤。
轉了兩條巷子沒察覺到鬼影,倒是看見幾個衣衫破爛的孩童坐在地上和泥玩。
看見兩人一身玄黑錦衣出現,幾個孩童趕緊貼著牆根站好。
弱小可愛乖巧。
王七麟走過去盯著他們看,一個女童咧開嘴嚇哭了。
“你嚇唬個孩子乾嘛?趕緊追鬼呀。”徐大不滿的嘟囔了一句,然後掏出一把炒花生分給他們,很快哄著幾個孩童開心起來。
王七麟看向女童的胸口道:“看這裡。”
徐大頓時怒了:“看個屁,兵將女眷和娃娃的便宜絕不能占!誰敢乾這個,大爺我捏碎他卵子!”
王七麟氣的想劈了他:“你腦子裡整天想什麼?我讓你看她衣服!她衣服上這是沾了什麼?”
女童身上是打了補丁的粗麻布短衣,上麵沾滿塵土,其中她胸口位置有四五塊油漬很顯眼,最大一塊上麵趴著兩隻螞蟻、還有一隻蒼蠅在嗡嗡的飛。
徐大頓時明白過來。
看幾個孩童打扮就知道他們家裡貧困,哪能吃得胸口落上油漬?而且這油漬還吸引了螞蟻蒼蠅,估計混有糖漬,這就更古怪了。
他給王七麟使了個眼色,蹲下跟孩童們一起分花生、玩泥巴,開始打探消息。
分完了花生,孩童們便不怕他了,等他們一起玩起泥巴,這時候已經能說到一起了。
孩子沒心眼,徐大幾句話套出消息:這四個孩子來自兩個貧民家庭,平日裡要吃個粗米飽飯都難,可是最近幾天卻有大魚大肉可以享用。
他們聊了一會,泥巴變得乾巴起來,徐大借機甩甩手準備閃人。
結果孩童們對他觀感很好,竟然還想跟他一起玩,一個男童站起來說道:“黑臉哥哥不要走,咱接著玩泥巴。”
徐大笑道:“不能玩了,它已經乾啦……”
隨著他說話,男童掏出家夥什開始撒尿。
笑容逐漸消失.AVI。
男童一邊自己尿一邊招呼他:“黑臉哥哥你也來,你尿多,和泥更多。”
王七麟笑著去敲門,徐大臉色慘淡的跟上,嘴裡念叨:“童子尿,辟邪的!”
破爛板門被拉開,一個麵容憔悴的婦女問道:“你們是——啊,官爺!”
看清兩人官服樣子,婦女立馬跪下了。
見此王七麟心裡有數了,他說道:“大姐無需害怕,我知道你家近幾日來吃到的菜肴不是自己偷來的,所以絕不會追究你們責任。”
婦女連連磕頭:“官老爺明察秋毫、官老爺明鑒,這大魚大肉確實不是草民偷的!”
王七麟扶起她道:“你不要害怕,把事情原委給我說來。”
事情很簡單,婦女的丈夫死於五年前伏龍河抗汛,留下兩個幼子和一個重病的婆婆,平日裡日子過得苦,有時候婆婆的買藥錢都出不起,隻能求仙佛保佑子女健康、家事順利。
然後大約十天前,家裡供桌的盤子上忽然來了半隻鹵豬臉,之後隔著一兩天盤子裡便會多一道菜,有時候是雞鴨、有時候是燒魚……
“草民沒舍得吃,都給婆婆和孩子吃了,草民知道這魚肉來路不正,可家裡孩子老人,著實缺油水呀。”婦女膽顫心驚的說道。
徐大問道:“你怎麼知道它來路不正?你供奉神仙卻不信神仙會顯靈?”
婦女委屈的說道:“草民供奉的是佛爺,佛爺可不吃葷腥,他要是賜給草民銀錢倒是正常,結果賜的都是魚肉,這不對勁呀。”
“而且,隨著魚肉來的還有一張紙。”
婦女拿出紙來,上麵畫著一隻穿了道袍的蛤蟆,寥寥幾筆,神韻儘出。
王七麟看後又問道:“除了你家,還有誰家出現了美味佳肴?”
婦女畏畏縮縮的看了他一眼,王七麟便笑道:“大姐儘管放心,我乃聽天監本地小印,隻求滿身正氣、為民做主,絕不會製造冤案。”
聽了這話婦女安心一些,囁嚅道:“草民不敢欺瞞大人,還有我家前院的十五哥家裡也是這樣。”
王七麟對徐大點點頭,徐大去把那十五哥也叫了過來。
十五哥姓杜,家族十五個後輩裡排行老大,能乾活能吃苦,年輕時候任勞任怨給家裡忙活。可大家長偏心,十五個孩子寵了十四個,就不把他當回事。
於是街坊就以此調笑,叫他杜十五。
這個杜十五年輕時候光景很好,後來身子垮了,成了潦倒漢子,媳婦都跟人跑了。
王七麟看這些人都是一臉困苦,便說道:“各位不要害怕,我不會找你們麻煩,相反,我要請你們去吃頓飯呢。”
“吃牢飯嗎?”杜十五問。
王七麟笑道:“不,是去聚香樓吃一頓午飯。”
他帶著兩家四口大人、四個孩子去了酒樓,然後又加了幾道菜。
王七麟加的菜都是雞鴨豬頭肉這些硬菜,菜一上桌,幾個人頓時風卷殘雲。
但誰也搶不過徐大。
王七麟等他們吃過一陣拿出畫有穿道袍的蛤蟆像,杜十五默默點頭。
他家供桌每次出現菜肴,也有這麼一幅畫。
王七麟問掌櫃的:“你有沒有得罪過道士?”
掌櫃的下意識搖頭,旁邊伺候的小二提醒道:“前些日子那個瘸腿少胳膊的老道士?”
王七麟看向小二,小二訕笑道:“前些日子有個道士上我們門來討飯,結果讓我們掌櫃的給趕出去了。”
掌櫃的也訕笑:“那老道士是個殘廢,難道還是個高人?”
王七麟懶得回答,隻是搖搖頭道:“掌櫃的,你把路走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