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的已經瘋了……”
月蝕研究院院長看向了那一張張殘暴,但又與陸辛,或者說陸天明極為相似的臉。
在陸辛照過那個鏡子,並了解到自己的身世之前,這些人,便是一個又一個的陸辛。
看在彆人眼裡,就完完全全一模一樣的複製體。
但是,因為陸辛已經照過了鏡子,如今再看,反而感覺他們不一樣了。
這些不是陸辛的複製體,而是陸天明的複製體。
因為陸天明與陸辛的相似,本就是因為精神汙染引發出來的一種表麵扭曲。
而在陸辛照過了鏡子之後,這場汙染的邏輯鏈,便已經被切斷。。
但是,這反而讓薛甲感覺更吃驚。
因為這是對於最初本體的複刻,對於最具毀滅性力量的運用,對於死亡的挑釁。
黑衣主教的話,確實沒錯。
這個軍團太可怕了,無論是月蝕的負零部隊,又或是其他終極培養出來的軍團,都絕對不是這支暴力軍隊的對手,這支軍團足以對任何勢力造成毀滅程度的打擊與可怕的威脅。
但是,這也包括了一代研究員。
他們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嗎?
這裡麵的每一個個體,都是失控而且殘暴的。
僅僅是他們露麵的這麼一瞬,薛甲便已經看了出來,一代研究員對這支殘暴的暴君軍團,根本沒有足夠的掌控能力。他們隻是利用了深淵的力量,將這些殘暴的個體封鎖在某個地方,然後在需要他們的力量時,直接將打開深淵的空間,然後將這些個體釋放了出來而已。
如果指揮官對一支軍隊的控製率起碼在70%以上才算及格的話。
那麼,恐怖一代研究員對於這一批暴君的個體,控製率甚至達不到30%……
飼養暴君。
將最具毀滅性的力量打造成武器……
他們是在做什麼?
……
……
薛甲幾乎是瞬間,就已經從這裡麵看到了一個邏輯,進而窺探到一代研究員內心裡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念頭:任何一種武器的製造,都是有著他的作用與潛在目的存在的。
暴君軍團的打造,隻能說明一代研究員心裡已經有了假想敵。
那麼,什麼樣的假想敵,才足以讓他們製造這樣一群怪物?
當然,隻有可能是這個世界。
所以,僅僅是掌握了創世硬盤和深淵蠕蟲的力量還不夠,還要打造這麼恐怖的武器?
是想在推進自己的計劃時,隨時掌握著毀滅一切勢力的力量嗎?
行為是瘋的。
這個行為背後隱藏的念頭,更是瘋的。
……
……
“唰唰唰……”
月蝕研究院院長薛甲的心中閃過了這個恐怖的念頭時,周圍的負零部隊幾乎全被撲倒。
真理囚籠拉扯住了深淵蠕蟲的力量也已經被啃噬,節節崩斷開來。
就連黑衣主教,在釋放出了這些殘暴的東西之後,也緊緊的捏住了一張撲克牌,這張撲克牌使得他身邊不時有暗紅色的光芒出現,將靠近他的每一種東西,拉扯進了深淵之中。
他也並不是不懼怕這些暴君的力量。
隻是,他擁有著隨時將靠近了他的暴君,送進深淵關押的力量。
“太瘋狂了……”
薛甲在這一刻,心臟猛得顫抖。
他忽然之間,一腳踢飛了旁邊的某個準備衝上去和低配版兼殘暴版暴力對拚的潛伏者。
大聲對它們做下了趕緊保命的信號。
自己則是握緊了一張契約書,飛快的向前衝去。
這張契約書在他的手裡,正不斷的消失,但在此過程中,他周圍有怪異變化。
一層一層的精神力量,將他的身形遮掩,似乎藏在了精神力量身後。
月蝕研究院特殊類寄生物品:精神契約。
與精神力量達成約定,在契約書消失之前,所有的精神力量,都會暫時對自己視而不見。
借用這個方法,暫時保證自己的安全。
但是,這種契約的消失很快,精神生物越多的環境下,消失的越快。
薛院長借助這種方法,飛快衝進,來到了安博士的身邊,也將她保護在了這環境下。
“傻……”
安博士被他架住的第一時間,便已經要破口大罵,但沒罵完整,忽地改了口:
“你來做什麼?”
“……”
“我的學生在這裡,我又怎麼能不來?”
薛甲笑嗬嗬的回答了一聲,用力將安博士拉了下來,架著她向外逃走。
“彆他媽說這些好聽的了,我已經死了好幾回了……”
安博士的聲音憤怒又絕望:“關鍵是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你來了又有什麼用?”
薛甲院長低低的歎了口氣,抬眼看去,確實很絕望。
負零部隊在對付其他的詭異時,往往很輕鬆就能占據優勢。
但是如今,整整一支負零部隊,幾乎是月蝕研究院所有的家底,卻在傾刻間完全毀滅。
而在其他地方,深淵蠕蟲,沉眠山脈的詭異,還有凶殘的暴君軍團……
一代研究員掌握的力量確實太強。
強到了本身在凡人眼中,便幾乎如同神明一樣的月蝕研究院,麵對他們也極度無力。
如同凡人麵對神明一樣的無力。
而在這種無力之中,薛甲忽然低聲說道:“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惟一意識在這裡。”
安博士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說這個。
但緊接著,薛甲院長便道:“但是,我確實已經做好了與這些老師和前輩們相見的準備。”
安博士的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薛甲院長道:“另外,做好了準備的,並不僅僅是我……”
安博士心裡忽然一顫,一種強烈的期待,猛得自心底深處爆發了出來。
……
……
“哈哈哈哈哈……”
忽然之間,這片混亂的戰場上方,有種極度扭曲且怪異的笑聲,清晰的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即便是那些混亂且無序的詭異,也有極大的部分,被這怪異的笑聲吸引了注意力。
無數目光下意識的看去,或者說,都不必抬頭。
便因為精神力量的輻射,使得他們看到了一個清晰且震憾的畫麵。
研究院舊址的另外一個方向,一片打扮的五顏六色的人出現。
看起來,那居然是一支馬戲團。
他們騎在了大象的背上,有人打扮的像是一位魔術師,有人則看起來像個小醜,有人生長著怪異的兩顆腦袋,也有人身材高大雄壯,幾乎壓的下麵的大象,走路都有點喘……
更為詭異的,則是他們身後。
半空之中,如同空間的隔層之外,正有一個巨大的小醜怪笑著走來。
它的身軀從現實之中看去,像是被隔在了玻璃屏障後麵的巨人。起碼百米多高,臉上畫著厚厚的油彩,嘴巴咧在了兩邊。穿著滑稽的緊身衣,頭發亂篷篷的,卻又頂著一個王冠。
他一隻手裡,抓著一堆紅色的氣球。
另一隻手,卻伸向了下方,手裡扯著一道一道無形的絲線。
這些絲線的儘頭,延伸到了現實之中,拉扯著一群模樣怪異的玩具。
有的是頭上長了兩隻角的羊,有的是戴著歪帽子的大灰狼,還有憨態可掬的熊,以及眼睛長在了一個側麵的豬,它們一前一後輕輕的搖晃著,一點一點向前晃著往前挪動。
童真的歌聲傳遍了整個戰場:
“媽媽的媽媽叫……”
“……”
怪誕、扭曲,怪異到了極點。
他們看起來慢悠悠的向前走來,但怪異的笑聲,卻已經影響到了整片戰場。
幾乎所有的詭異,甚至是暴君軍團,都受到了影響。
動作瞬間就變得混亂且無序,眼中似乎失去了敵我,開始拚命的攻擊。
而本來就殘暴且瘋狂的暴君軍團,更是在這種力量的影響下,瀕臨失控,一片片的黑色粒子瘋狂的湧動起來,很多都已經開始脫離了它們的身體,像狂風一樣卷向了四麵八方。
加冕小醜。
混亂。
僅僅是笑聲,便能夠讓一片戰場,徹底失控的終極。
……
……
“嗯?”
同樣也是在看到了小醜出現之後,正在一片混亂之中走向陸辛的黑衣主教,以及在吉普車旁邊抽著煙鬥的紅月首席研究員,眉頭不由得微微皺了起來,似乎預見了些不好的東西。
“這種瘋瘋癲癲的東西,為什麼也會出現在這裡?”
“它不應該抱著自己偷來的王冠,日複一日的躲在暗中發笑麼?”
“……”
沒有因為這種疑惑便立刻陷入不知所措,黑衣主教第一時間便做出了決定。
他的腳步第一次停下,回身向穿著白大褂的老研究員看了一眼。
那位老研究員會意,輕輕放下了煙鬥,然後伸手從吉普車裡拿出了一張撲克牌。
同樣也有著詭異的背麵花紋,而非在正麵,卻是隻有一輪座落在城市上空的紅月。麵畫很簡單。但給人看上一眼,便感覺,這上麵的畫麵,不像拍攝,也不像畫的,竟異常的真實。
這是一張大王牌。
拿到了這張牌後,他也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後自語:
“與其讓這些孩子都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將美好的生命浪費在與我們的對抗中……”
“不如直接讓他們絕望!”
“……”
“……”
這種念頭打消了他最後的猶豫,這一張王牌,輕輕的夾在了指間。
低低呼了口氣,他將這張牌湊到了嘴邊。
看起來,像是在低聲與這張牌對話。
下一刻,忽然間有無窮無儘的精神絲線,從這張牌裡湧了出來。
或者說,不是湧出來,而是吸納進來。
這張大王牌裡,有某種精神力量,瞬間便與現實連接到了一起,形成了奇妙的共震。
再下一刻,周圍忽然變得安靜。
包括了殘暴凶狠,不惜毀滅一切的暴君軍團,都猛得停了下來。
每一種精神生物,都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危機感。
沒有特彆的動靜與或是先兆出現,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那麼的突然。
周圍的世界,自己所有視野能夠看到,能夠感知到的世界,都傾刻間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世界對人來說,是真實的。
有色顏,有微風,有真實的觸感與氣味。
更有著許多不屬於五感,但惟有真實的世界才能夠給人帶來的,踏實而放心的感覺。
但如今,這種感覺,都在飛快的消褪。
像是經過了太多歲月洗禮的老照片,整個世界開始褪色。
緊接著,便是無處不在的暗紅色光芒,自身邊每一寸空氣的裂隙裡出現,籠罩了一切。
充滿了鐵鏽味道的風,灌入了自己的鼻孔。
稀稀落落的乾枯手掌,自地底生長伸長了出來,指尖猙獰,似乎要抓到一切。
遠處近處,所有的建築與人影,都開始變得閃爍不定,從真實存在,變成了絲絲的影子。
瘋狂的精神力量,徹底將人淹沒在了裡麵。
深淵!
周圍整片區域,忽然之間,全都被帶到了深淵之中……
……又或者說,是深淵覆蓋了現實。
“這……這是……”
安博士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到,心臟幾乎都要停止了跳動。
她幾乎是有些絕望的喊了起來。
“不錯。”
而在她的驚恐之中,薛甲院長低聲道:“這就是老師們掌握的最強的力量。”
“這也是創世硬盤的力量。”
聽著薛甲院長的話,安博士頓時將之前她還認為彼此影響不大的兩件事聯係到了一起。
真正的絕望覆蓋而來。
而薛甲院長,在這一刻,則顯得非常的冷靜,低低說出了這句話:
“創世硬盤擁有著最強大的幻想力量。”
“深淵,就是創世硬盤幻想出來的。”
“這就是一代研究員最大的秘密,整個深淵,都是源自於他們那場失敗的實驗……”
“……”
在這一刻,安博士終於明白了一代研究員的驕傲與自大來自於哪裡。
他們甚至都不算是自大。
因為他們確實有著,不將整個世界放在眼裡的資本。
……
……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
“……”
整片區域陷入了暗紅色的深淵世界時,加冕小醜仍然在狂笑著。
他的笑聲傳遍了整片區域。但是,漸漸的,隨著深淵世界的出現,他的笑聲,忽然漸漸變得短促。也漸漸變得有些尷尬,最後,笑聲裡已經沒有了笑意,隻剩了微微的呆滯。
笑不出來了。
麵對著深淵的力量,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恐懼,呆呆向前看來。
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量,才剛剛散開,還沒來得及表演,對方就已亮了底牌。
一代研究員,明顯不是好的牌友。
因為他們根本不給人打的有來有去的機會,直接就王牌。
關鍵是,他們全都是王牌……
……
……
“如果不想被封鎖到深淵最底層,和那個東西作伴,那就離開!”
黑衣主教的聲音冷冷響起。
他站在了深淵之中,身周到處都是紅色的光芒。
一條條不知名的觸手,在他黑色的袍子下麵揮舞著,劃出一個個恐怖的弧形。
時而如同巨大的章魚,遠遠的伸向了高空,幾乎要觸摸到紅月的位置。
時而輕輕揮落下來,將周圍暗紅色的光影交織成的一切掃成碎片。
他的目光很認真的盯著加冕小醜,冷冷開著口。
同時,將那張畫麵裡印著被封印的眼睛的撲克牌拿了起來,下令:“將惟一意識拿來。”
本來他不會下這個命令。
因為他要親手取回惟一意識。
哪怕窺命師的精神宮殿在自己手裡,哪怕自己對其有著完全的掌控權。
他也不想由窺命師取回惟一意識。
窺命師是不是暴君的對手這個考慮,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他不想讓任何終極層麵的存在,接觸到惟一意識。
哪怕是自己安插在了暴君身邊看著他,並且一直表現的不錯的窺命師。
因為到了這種層次的存在,任何一點不該有的想法,都有可能給自己的計劃造成混亂。
所以直到此時,他才做下了這個決定……
……
……
“唉……”
陸辛的身邊,響起了媽媽的輕歎。
如今的他,被無數隻血紅色的眼睛,從四麵八方盯住。
這些眼睛,每一隻都有著神秘的力量,從各個不同的角度,盯住了他。
而且,一隻一隻的眼睛,似乎在不停的分裂著,有的沉入了地麵,有的飛到了高空。
陸辛站在了這所有的眼睛中間,如同在經曆心靈的洗禮。
他眼睛裡的黑色粒子,時而瘋狂湧動,達到極致的戰栗。
時而忽地消沉,如同徹底從他的眼睛裡清空。
之前從研究院舊址處得來的信息流,也在腦海之中,奇異的快速湧動,消化著。
精神、信息、情緒、力量,種種不同的因素,接連衝擊著他的大腦。
陸辛的思維,一度被這巨大的衝擊所填滿,思維意誌,都要瞬間崩塌。
所以,他幾乎什麼也做池……
在無數中鮮血色的眼睛裡,她的身影,被漸漸的交織了出來。
身形優雅,手裡提著銀色的剪刀,緩緩踩著鋪滿了碎石子的路麵,來到了陸辛麵前。
然後在陸辛空洞的眼神裡,她輕輕俯身,湊到了他的耳邊。
低聲道:“妹妹沒事,她和小十九在一起……”
“但是,對不起……”
“……”
陸辛的眼睛,猛得睜開,驚駭的看到了媽媽的臉上。